作者:白日坐梦
阿秋却只是噗嗤一笑,根本没往心上去,“就算你会写字,他也不会买纸笔让你写。你就跟我说说,这纸笔你从谁家要来的。我们两个的关系,你怎么还不说跟我实话?”
柳意绵性子温吞又绵软,向来甚少生气。但今日听了阿秋的话,心里头却徒然生出一股怒火来,烧的他眼眶微红。
他大声道:“阿秋,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说季哥!他不仅给我吃肉,还给我买书,教我写字,他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
阿秋瞠目结舌,没想到柳意绵会如此认真,一时间有点尴尬,“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往心里去。这字写得真好……”
但柳意绵听了,心情却并未好转。
阿秋明明不识字,为何还要敷衍——
柳意绵沉默了,抿着唇,扭开脸不肯看阿秋。
“绵绵,你真不理我了?”阿秋有些委屈,拽了拽柳意绵衣角。
他知柳意绵心软。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柳意绵就松了口,“阿秋,你怎样说我都不打紧,可是不要再说季哥了,不然以后我都不要理你了。”
阿秋点点头,很诚恳地应下了。
然后他就坐在边上,安静地看柳意绵练字,时不时夸上两句,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眼看着快到中午,柳意绵还未从诗经里抬起头,阿秋心里有点替他着急,推了他一把,把书从他手里碰掉到了地上。
“不好意思啊绵绵,我不是故意的。”
大约估了下时间,也差不多到午时了。
柳意绵把诗经合上,连带着笔墨纸砚全都整理好,收拾到柜子里去,并不占用桌子。
他走到阿秋身边,带了几分疏离道:“阿秋,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如果是在以前,柳意绵会挽着阿秋的手臂,快快活活脸上含笑地邀请。可今天更多的却是客气,不过两人都没怎么在意。
阿秋没当真,习惯地伸手去挽他胳膊,但柳意绵却快他一步走出了门,边走边道:“季哥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还能见见他。”
柳意绵心里想,要是让阿秋看到季哥,他就会相信自己说的话了吧。
误会他没关系的,但是误会季哥就不好了。
柳意绵边想边走,越走越快。
阿秋跟在后头,招手想叫住他:“绵绵,我就不留下来了吃了。万一回去太迟,我怕夫主他生气——”
“季哥今天肯定会买猪肉,家里的肋骨还有一根呢,我不然先炖上吧。”
柳意绵这边碎碎念地说着,阿秋惊奇地跟在他后头问:“你家伙食这么好了?看来季唯的生意做的不错啊。”
这伙食就连他们家也比不上呢,阿秋不由得羡慕起来。
他跟在柳意绵身后,本来是想说他不留下来了吃午饭。可转念一想,又变了主意,想看看柳意绵说的是不是真的。
两人穿过院子,很容易就看到屋子一侧的面包窑,四四方方的很大一个,占地颇大,跟那口井只有几步之隔。
“绵绵,那个是什么?”
柳意绵头也没回,“那个是季哥昨天砌的面包窑,烤出来的五花肉可脆可香了。”
“真假的?”
阿秋半信半疑。
柳意绵去井边,把井里头镇着的肋骨取出。走到阿秋身边,替他解释面包窑。指着圆拱形土包正中间的口子说,“东西就从这里放进去,下面点火,只需要二刻,就可以吃了。”
面包窑可不是这里会出现的东西,阿秋自然没见过。拉着柳意绵问了许多古怪的问题,柳意绵答不上来,就让他等季唯回来。
等他把肋骨洗净切块,跟着葱段、姜片一起上锅时,卖完灌饼的季唯,推着车从西街回来了。
他人刚到门口,就习惯性的吆喝:“绵绵,我回来了!”
屋里头的柳意绵,立即丢下抹布,从瓦罐里倒出一碗凉水,捧着端到季唯跟前,“季哥,喝水。”
季唯一口喝完,把空碗递给柳意绵,伸手揉了揉他脑袋,“早上有好好念书写字吗?”
“背了一首诗《子衿》,临了两页字。”
“好,”季唯满意地从推车里掏出一罐东西,“这是赏你的。”
“这是什么?”
柳意绵接过罐子,沉甸甸的,他轻轻晃了晃,里头有流动的感觉。
“你可以打开。”季唯把推车推到屋子边儿上一凹处,正好卡在里头,又弯腰从下边掏出了两罐一模一样的瓦罐。
这时柳意绵已解开了盖子,看到里头乳白色的液体,立马喊出了声。
“牛乳!”柳意绵兴奋地举起瓦罐,“季哥,你从那儿弄来的!”
“赵瘸子知道吧。”
柳意绵点点头,他当然听过赵瘸子,镇子上谁不知道他呀。年过三十的光棍儿,腿脚是当初上山跌到陷阱里摔断了,脾气又独又倔。养了一大批的羊,大半都卖到城里去,钱是绝对不差的,但偏偏要住在破屋子里,死活不肯搬。怪癖之多,令人费解。
“我今天去找他,想买点羊奶。去的时候,我想的是他不肯卖。结果我一开口,你猜他说啥?”
柳意绵困惑摇头。
季唯大笑,“他说我灌饼挺有名的,正好我找上门,让我做几个他尝尝。满意了,我想拿多少奶都行。”
“真的?”
“季哥我骗你干嘛,你手里那罐是给你的。天天喝奶才能长高长大,瞧你现在瘦的。”
柳意绵怔住了,“天天?”
“那是,你季哥我说到做到。”
季唯得意吹了声口哨,一手捧一个瓦罐,才刚转了个身,就被门口杵了半天的阿秋吓了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假期一眨眼就过去了【溜了溜了
第11章
“你是?”
阿秋有点拘谨,“我是来找绵绵的,我这就走。”
季唯上下打量阿秋,见他身形瘦弱,穿一身青色布衫,五官清秀,眉间一点红痣,原来也是个哥儿。
这就难怪了。
季唯脸上立即腾出热情的笑,“说什么话呢,既然来了,就留下吃个午饭吧。啊对了——”他不好意思冲阿秋笑了笑,“借过一下。”
他身材健壮,五官英俊,笑起来极有阳刚气概,跟阿秋那捕鱼的夫君有天壤之别。看着看着,阿秋忍不住红了脸颊,偏过身子,让出一条道。
季唯把瓦罐放桌上,又回推车拿忘了的五花肉条。
“本来这肉我是买来今晚吃的,那既然家里来客人,就中午吧。你怎么称呼?”
季唯的态度称得上和善,阿秋有点受宠若惊,说话声音不自觉就弱了几分,“你叫我阿秋就好。”
“阿秋,来这坐啊,一直站着干什么?”季唯把去灶台边烧火的柳意绵拉起来,“人家专门来看你,结果你在这里烧柴?这事儿我来就行,你好好招待人家。”
“不用,我随便就……”
季唯说道:“一时半会也没这么快吃饭,这样吧,你去给阿秋倒一碗羊奶,陪他说说话。”
柳意绵一走近阿秋,就被他拉到身边,眼睛盯着忙活个不停的季唯看着,压低了声音道:“绵绵,他真的那个恶霸季唯?”
柳意绵抿唇,不快地板着脸。
阿秋自知说错话,立马改口:“绵绵,我刚进门那会,我家夫主也说了让我好好歇着,别忙活着做家事。可我还不是起早贪黑的做饭洗衣,你真不能信男人嘴.巴说的话。”
看柳意绵不说话的模样,阿秋急了,“他们是说你不用干,可你真的不干,他们就要说你偷懒的。再加上季唯又是……又是个脾气不太好的,说不准以后又要赖你。”
柳意绵小声辩解:“阿秋,季哥真的变了,他不会的。”
阿秋气的掐了柳意绵胳膊一下,“你怎么听不进去呢?咱们哥儿又不像女人,不一定能生的,再不干活,万一被赶出家门可怎么办?”
“我这是为你好!”
柳意绵把手臂抽出来,神色淡淡道:“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阿秋不可思议地看他,“那你不去帮忙?”
“季哥下厨时,不喜欢我去打扰他。”
“你真的是……”阿秋不说话了。
两人坐在凳子上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阿秋看季唯一人又要切肉,又要烧柴,干脆就丢下柳意绵,跑到灶台前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不用啊,你陪绵绵聊天就好了,我一人就行。”
阿秋很主动地坐在兀子上,看灶膛里火小了,用烧火棍拨了拨,“没事儿,这些我在家里常做,很顺手的。”
季唯见他不听,也不好去拉他起来,就随他去了。不过回头看了一眼,柳意绵一个人坐在那里,看起来很有点闷闷不乐。
大约是在闹别扭吧,季唯轻笑。
他将锅里炖的软烂的土豆肋排汤盛起,擦干净铁锅,把切成方块的五花肉过水。接着将冰糖和油一起下锅,加热到冰糖融化,快速将五花肉翻炒至糖色均匀,加入葱白、姜片、蒜瓣、八角、桂皮、酱油和清水,大火煮开后,盖上锅盖小火焖煮,不大的厨房里很快充盈着浓郁的酱香。
三人早上都只吃了些简单的东西,现到了饭点,再闻着这味儿一下子饿的慌。
阿秋眼馋地盯着那口锅,直咽口水。
“饭前喝汤暖暖胃。”季唯把盛好的汤推到阿秋面前,示意他喝。然后又从柳意绵手里把汤勺抢过来,不高兴地拉下脸。
阿秋还以为是柳意绵肉打多了,惹季唯生气,刚想开口说不要,就听季唯训道:“家里又不是吃不起肉,尽给自己碗里添些洋芋是怎么回事?我来!这些都得给我吃掉!”
说完,他捞起两勺的肋排盛在柳意绵碗里。
柳意绵为难道:“这也太多——”
季唯瞪他,“全吃掉!”
阿秋在一旁看着。
一开始时或许还在因柳意绵而胆战心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看着两人之间的几乎称得上是甜蜜的共处,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混杂着嫉妒渐渐的在他心底滋生。
同样都是哥儿,模样他也不差,家务一把好手,怎么他们二人的差距忽然就这么大了?
以前渔夫虽不如季唯高壮,样貌好,但却还算踏实能干。家里也总能吃上鱼和肉,每到换季就添置新衣,比之动辄打骂还不顾家里的季唯不知好上多少,他也总是庆幸自己嫁对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