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山肥狐
意识到身边的人是谁,齐钰顿时没那么慌张了,跨过火盆之后,对方也未离开,而是手绕着红绸牵住了他,透过层层红绸,他仍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暖意。
慕容骏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畔低语道:“登基时你没能来观礼,这次带你一起。”
齐钰眼睫一颤,这才明白对方为何坚持要将他迎到太和殿,只因这原是登基大典进行之处,慕容骏拉着他的手,引他步步走过台阶,一同坐在朝椅上,接受百官的道贺。
太和殿群臣跪倒,齐呼帝后万福,显然已被提前敲打过了。
太和殿冗长的礼仪流程过去,喜娘和嬷嬷们扶着齐钰前往蕊珠宫,慕容骏弃历代皇后寝宫坤宁宫不用,将新房以及新后寝殿都定在了蕊珠宫,齐钰坐在床沿,因是他熟悉的地盘,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新房内,点着一对龙凤喜烛,四处挂着大红灯笼,家具张贴了红字,就连平时不起眼处都裹上了红绸。对着院落的一扇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最初一树白色的海棠,花朵已悄悄转为嫣红。
负责伺候他的两个宫人香梨和香杏,还有章嬷嬷,过来陪他说了几句话,自他入宫,慕容骏重新给他拨了宫人内侍,章嬷嬷成了蕊珠宫的管事嬷嬷,只是章嬷嬷年岁已高,等闲不会劳烦到她,像新.婚.夜这样的大喜日子,她也是要来向齐钰道喜的。
章嬷嬷低声教导了齐钰几句之后,便带着宫人出去守着了。
齐钰从晨起就滴水未进,都有些饿过头了,皇帝在宴请百官,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他忍无可忍自己揭了改成两只鸳的盖头,望着八仙圆桌上满满一桌吃食,眼睛都有些绿了。
章嬷嬷不许他吃东西,他能理解章嬷嬷的苦心,可是万一待会儿皇帝过来他却饿晕了怎么办,这也是不敬吧?
别的不说,起码这圆桌上的豆腐皮包子一定是给他备的。
齐钰受不了了,囫囵吞了两只小包子,又耐不住渴,喝了一小口茶壶里的茶,这茶里掺了好些红枣花生桂圆,有一股甜津津的味道,齐钰喝完还想喝,怕内急还是忍住了。
吃完喝完,齐钰把动过的碗碟按原样摆好,重新盖上盖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皇帝婚宴,群臣不敢多敬酒,唯皇后之兄、唐国公齐铭,不识好歹地敬了一次又一次,慕容骏连饮了三杯之后,便派出了承恩公,替他挡酒。
宋子修冷着一张脸,在齐铭对面坐下,齐铭还记得被揍了一夜,又被一脚踹下床的恐惧,这份恐惧延续至今,齐铭抖着唇道:“宋、宋小哥,怎么又是你?”
要他灌宋小哥酒,还是算了!!
慕容骏得了空,很快便由喜娘领着,往蕊珠宫而来,他身上带着微醺的酒意,原想先沐浴过后再入内,可是隔着窗棂上的喜字,他见到他的少年蒙着盖头,端端正正坐在床沿上,他便按捺不住心头的热.望,走了进去。
宫人连忙通报,齐钰下意识要起身迎接,却被宫人按住。
喜娘入内,口中不停说着祝福之言,将金秤杆递给慕容骏,慕容骏将绣帕挑起,满头珠翠之下,冷不防就见到了一张涂着厚粉的白脸。
慕容骏:“……”
齐钰见他错愕的神情,焦急解释道:“这是五福嬷嬷给涂的,说大婚都是如此……”
他也觉得脸上黏糊糊的,不大舒服。
两人对视,皆是羞涩的一笑。
喜娘递过来合卺的酒液,齐钰拉近慕容骏的手臂,小心翼翼饮了交杯。
喜娘又让两人一起用桌上的食物,每样都各吃一口,齐钰才发现自己偷吃的包子都是生的,因这是好兆头,他顾不得太多,也跟着继续生生生了。
直到婚房内的礼也行完。喜娘又说了一长串祝福的话,给二人磕过头之后,退出了婚房。
慕容骏当着宫人的面亲了亲齐钰的掌心,简短地道:“等我。”
宫人们哪见过这样的皇帝,一时间都有些脸红。
皇帝起身去外间沐浴更衣,齐钰处由宫人们帮着,飞快地换去最外一层厚厚的礼服,剩一身轻便的红衣,摘去簪环,洗净脸上的粉,齐钰自己也觉得清爽多了。
接下去,两个人独处马上就要到来,齐钰有个惊喜,自己也暗搓搓准备很久了。
慕容骏沐浴完重新走进内室,就见到大红喜帐已放了下来,能隐约看见床沿上坐着的人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露了一点樰白的足出来。
慕容骏缓缓上前掀开喜帐,就见到里边坐了一只兔子。
一只头上长了毛茸茸的兔子耳朵,身后还有个圆滚滚白尾巴的兔子。
慕容骏微微发怔,小黑趁着没人注意,刺溜钻进婚房,也跟着挤过来,探寻似地“喵”了一声。
慕容骏如梦初醒,将这只没有一点眼力见的猫关在帐外。
方寸之地,只剩下他与兔……少年两个了。
慕容骏深吸一口气道:“你决定要穿成这样?”
齐钰红着脸,点头的时候,兔耳朵也跟着点来点去。
登基时,太子曾明确表示过想看兔子装,可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一直拖到了如今,齐钰想也该是时候还债了。
慕容骏在他身边坐下,齐钰朝他歪头笑了笑,慕容骏突然看见,他身上红衣突然之间化成了一件红色织金的轻纱。
慕容骏:!!!
“这样可以吗?”
齐钰笑着问道,因为期待的情绪,声音有些发抖。
慕容骏喉结微颤,刚要说话,下一瞬,少年所穿的衣裳又变成了女服版的婚衣,一件庄严肃穆的礼服,却偏偏被这个调皮鬼穿得松松垮垮。
“这样呢,如何?”齐钰笑着再问。
未待他回答,衣裳已第三次变了,变成了一身长袖短衫,拖曳着长裙的舞服……
慕容骏亲眼看着他变幻了无数次,每一次对他来说,都是惊艳与震撼。
“究竟喜欢哪一种啊?”
兔子钰换装换得有些累了。
慕容骏把手搭到他的兔子尾巴上,轻轻说了一句话。
……
宫人们守在外头,帐中原来还能听见轻语,后来便成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宫人们年纪轻轻,不好意思起来,但是一双眼睛都雪亮雪亮的。
江禾暗想这些宫人还是脸皮太薄了,自去命人准备热水,且这水备一次的也不够,得多备几次。皇上好不容易才有今日,指不定闹到几时呢。
蕊珠宫的龙凤双烛烧了整整一夜,慕容骏是在一片寒冷中醒过来的。
微微起身,他原本幻想的旖旎美景并未出现,昨夜的兔子耳朵和尾巴,很随意地甩在枕上,变成兔子累了一宿的少年又重新变回了包子,自顾自地将锦被通通都卷走,窝在床榻最里侧,呼呼大睡。
慕容骏有些尴尬,不过想想昨日百依百顺的兔子,真是从头发丝到脚,都喜欢得不行。
如今兔子变回了包子,迷迷糊糊不肯来就他,那他便去就包子。
慕容骏自己取了另一床锦被,还是如以前一样,满足地圈住包子小憩,时不时醒过来看一眼包子。
齐钰昨夜累得狠了,连zao都未来及洗,慕容骏原是体恤,想着让他多休息一会儿,醒过来再洗,结果两人都没起的意思,把江禾急得不行,又不好明说,若是拖得久了恐会不适。
过了半个时辰,江禾不得不将皇帝唤醒,还有几位宗室长辈等着要向皇帝道贺,慕容骏起了身去探齐钰,包子仍未醒,慕容骏仍是让江禾继续守着这只包子,不许任何人打扰,另外让太医院太医随时待命。
齐钰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随便动一动浑身就疼,嗓子也哑得说不出话,恰巧江禾看他看得勤,过来就见到他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眸,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
江禾忍笑扶他起来,才知他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太医已在临近的宫室候着了,江禾一边命人去唤太医,一边先请齐钰喝下一盏温茶润润嗓子。
喝完了茶,齐钰这才能说话了,但是声音好似蚊子在叫,江禾凑近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嗷,嗷嗷,好饿,饿死了QAQ”
江禾:“……”
江禾赶紧把不算早膳的早膳端过来,齐钰一天一夜没正经吃东西,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见吃的双眼放光,江禾不敢让他放开大吃,求他等到太医诊脉过后,齐钰只好委屈巴巴地等太医,太医被连催了三次,跑着小碎步进来,被他忽闪忽闪的眼神瞧得心里发毛,飞快地诊完,道他虽体力不支,精神还不错,并无大碍,太医还留了一瓶上好的伤药备用,嘱他忌口。
诊完脉,总算能吃了,江禾备了清粥小菜正合适,齐钰连喝了三碗粥,这才恢复了些许力气,总算能正常说话了。
他坐在铺了几层软垫的椅子中,感觉双腿仍在打颤,回想起英勇无畏浪过漫漫长夜的自己,真要掬一捧辛酸泪。
本以为睡前再吃也不迟,可是竟……不止一次,纯情太子体力惊人,他天擦亮才睡着,累都累死了,哪儿还顾得上饿不饿,这就导致醒过来饿得力气都没了。
“江公公,有没有烟啊。”
新.婚.夜实在太过劲.爆,齐钰抖着腿,很有种抽抽事.后烟,回味一二的冲动。
江禾对他经常无厘头的言行也算心里有底了,皇上都说了,皇后想要什么就给什么,江禾恭敬地看了他一眼:“您是想要旱烟还是水烟?”
齐钰:“……”
齐钰觉得自己吧嗒吧嗒抽着烟筒或者烟锅子都有点毁形象,耷拉着脑袋道:“还是算了,我心里回味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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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珍藏
皇帝新.婚, 宫中各处张灯结彩, 乐声阵阵, 寿康宫住着的人们, 便是再眼热不甘也无可奈何, 她们早就退出了宫廷这个舞台, 只能看别人的热闹了。
含烟也去新房外看了一趟, 他原是要入内向齐钰道贺的,可是想一想自己如今这境地,凄凄惨惨并不合适, 就只隔着窗棂, 远远打量了一番, 心里虽羡慕,更多的是祝福。
含烟未逗留多久,便返回了死气沉沉的寿康宫。
所有的喜气似乎都与寿康宫隔绝, 皇帝大婚,压根没想起废帝, 作为皇帝生父,缺席如此重要之场合也无人问津。废帝得知后大发脾气,住处的摆设都令内侍砸了一圈, 但是没什么用, 负责每日给废帝喂药的人一过来, 不论之前砸了什么都得重新摆回去,废帝仍是得乖乖喝药。
废后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来,打从得知位份无望, 她也失了照顾废帝的心,成日哀怨自己的命运,有时也会痛骂新君,往往她才说一个字,就会被心腹嬷嬷捂住嘴。其他废妃即便想找出路,也没有别的办法,外边一听说是寿康宫,都当烫手山芋,不想掺和了。
快入夜时,寿康宫来了一位着黑斗篷的男子,这男子将面容深深掩藏在兜帽下面,看不清楚容貌,寿康宫的人都不知这男子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男子径直进入废帝居住的宫室,拂袖命废帝跟前仅剩的内侍退下。内侍们皆觉得这男子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威严,如今已没人在意废帝的死活了,记得有回废帝喝了药汁疼晕过去,太医愣是迟迟不来,也未受到任何惩罚,内侍心里都有杆秤,能随意进出寿康宫的,定是大人物,男子随手丢了个银锭子之后,也不去阻拦。
男子来到废帝面前,废帝正在闭眼休息,男子用随身一把黑布蒙住的剑,抽醒了废帝,废帝望着面前的人惊恐万状,可是四肢均已无法动弹,也说不了话。
男子黝黑的眸子露出明显的鄙夷,问他道:“孝仁皇后是如何死的,是你与太后,联手给她下了慢性.毒.药?”
废帝如今只想活下去,已无所谓名声不名声了,何况这男子身上凛冽的气势令他畏惧,没有一丝隐瞒地点头。
男子平静道:“果然如此。这么些年,总算是亲口听你说了……”
“你该死。”男子道。
他原要去揭剑上的布,一抬眼,却见到窗外挂着的一只大红灯笼。
这是皇帝婚期寿康宫唯一喜庆的装饰。
男子顷刻之间改了主意:“既是大喜,索性就送一份大礼吧。”
废帝不解地望着男子,男子一掌将他击晕,从他枕下摸出了一只木盒打开,盒中盛了不少丸药,男子将所有的丸药都倒入案上的一只碗中,注水将药化开。
然后他揪着废帝的头发,将人半提起来,将碗里的水全部灌入废帝口中。
“你很喜欢这药,就让你吃个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