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生千叶
公子无亏一边说,一边说很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样子仿佛非常痛苦,公子昭似乎终于肯正眼看他了,有些着急,“嘭”一声竟然从榻上翻了下来,他满身都是伤口,难免撞到,疼的“嘶”了一声。
公子无亏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将公子昭扶起来,如今的公子昭身材抽高了,再不是那个小个子拽着无亏袖口的人了,公子无亏想将他抱起来,抱上榻,但是别看公子昭被/虐/待的消瘦,但是骨架子又沉又大,公子无亏竟然抱不动他。
公子昭张了张嘴,声音沙哑的仿佛是锉刀,说:“扶我就行。”
公子无亏连忙扶着他,公子昭另外一手扶在榻上,使劲撑起来,自己爬上了榻。
公子无亏赶紧扶着他躺下来,轻声说:“这样可以么,会碰到伤口么?”
公子昭轻轻摇了摇头,公子无亏在榻边坐下来,伸手握着公子昭的手,恐怕他会消失一样。
公子昭侧头看着他,声音沙哑沧桑,却很轻很轻的说:“昭儿永远不会恨哥/哥,永远也不会,无论大哥做什么……只是……”
公子昭说着,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嗓子滚动了好几下,说:“只是无颜面见大哥。”
公子无亏说:“为什么这样说?昭儿,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临淄城传来你的死讯的时候,哥/哥有多后悔,恐怕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公子昭笑了笑,说:“昭儿就知道,哥/哥还是心疼我的。”
公子无亏抿了抿嘴唇,说:“哥/哥之前做的不对,我对你不起,因为君父总是偏心与你,哥/哥也想/做的好,得到君父的夸赞,可是永远也得不到,便拿你撒气了,是我的不对。”
公子昭摇了摇头,说:“我并未放在心上。”
他说着,眼神有些暗淡,又说:“倒是如今,昭儿因为失误,不仅被俘,而且还成为了大哥和二伯的拖累,又成了残废……大哥尚可安心了,昭儿这般残缺之人,无法继承侯位,从今往后,君父只能偏心大哥一个人了。”
公子无亏听他这么说,心里竟然没有半分高兴,公子昭说得对,他失误被俘,还要让吴纠和公子无亏冒死相救,若不是因为公子昭被俘,齐侯便狠心下来,将鄋瞒剿灭了,如今鄋瞒人兵败,还能求和,公子昭心里最过不去的是这一关。
再有就是,在古代身/体残缺的人,是一种罪过,例如鲁国在闹饥/荒的时候,就下令斩杀那种胸/部有残缺的人来缩短人口,还是鲁大夫臧辰力荐废除这条法/令。
身/体残缺在古代是不祥,和不正的代/表,这样的人无法继承国君之位,连个士大夫都当不了。
公子无亏眼圈红得厉害,双手举起来,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泪还是顺着眼眶流下来,止都止不住,说:“哥/哥真的很想得到君父的青睐,但是不是这样得到,昭儿,你骂哥/哥罢!”
公子昭慢慢抬起手来,用他伤痕累累的手,轻轻擦了一下公子无亏的眼角,轻声说:“大哥,这不是你的错,是昭儿自负武断,才造成了兵败被俘的大错,是我的错……大哥,别哭了,你这样哭,昭儿心里更难受。”
吴纠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公子昭肯张口说话了,但是公子无亏眼睛肿的仿佛是核桃,吴纠叹了口气,说:“长公子,明日还要会盟,千万别叫人鄋瞒人看了笑话,如今咱们找到了幼公子,而且还占尽了上风,鄋瞒人不同意也要同意,一切都是囊中取物,只等不日上路,送幼公子回临淄城里,长公子别太伤心。”
公子无亏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的确不能让鄋瞒人看了笑话,不过他因为刚才太激动,有些抽噎,如今想停都停不下来。
公子昭伸手轻轻的给公子无亏抚着后背,笑声沙哑,但终于露/出一个笑容,说:“大哥,看你哭的,若要让君父看到了,怕又要对大哥有偏见了。”
鄋瞒人的态度很差,晚上三个人便在一个营帐里度过,而且只有一张小榻,公子昭睡在榻上,公子无亏守在一边,吴纠就睡在席子上,盖着自己的外袍。
公子无亏一夜都没有合眼,因为不敢合眼,看着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弟/弟伤痕累累,公子无亏心脏都要裂开了,他突然明白自己以前和弟/弟争宠,还有迁怒弟/弟的举动是多么的儿戏可笑。
公子无亏轻轻/抚/摸/着公子昭的鬓发,眼睛反复的发酸,就这么盯着一晚上,恨不得都不敢眨眼。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就听见有声音从帐子外面传进来,吴纠迷茫的坐起身来,刚坐起来,把外袍套/上,结果就听到“哗啦!”一声,那鄋瞒将领走了进来,恐怕他昨天也没睡觉,眼睛下面全是乌青。
那鄋瞒将领语气冷硬的说了两句,翻译说:“我们将军同意你们的条件的,现在就签订盟书,然后立即上路,以免耽误了时辰。”
吴纠笑了一声,说:“那请罢!”
吴纠就知道鄋瞒人会同意,毕竟他们也是强弩之末了,若是为了一时痛快,斩了特使,斩了人质,那么鄋瞒国就要沦陷了,这样得不偿失。
吴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这才走出行帐,去和鄋瞒人签订盟书。
其实鄋瞒人十年之内不能干扰大周这一点,对于鄋瞒人来说并不苛刻,毕竟鄋瞒也是元气大伤,十年之内不可能有什么动作,只是那将领脸面过不去,所以思考了一晚上,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双方很快签订了盟书,意愿是一致的,那就是快马加鞭的赶往齐国边境,吴纠他们是想要赶紧回到齐国,让医官给公子昭医伤,而鄋瞒人则是想要赶紧换回人质侨如。
当天中午,盟书签订好,两边人就启程了,公子昭无法骑马,必须坐在缁车里,公子无亏就坐在车里照顾公子昭,缁车简陋又颠簸,公子昭疼的冷汗涔/涔,却不吭一声。
公子无亏见他脸色苍白,一直流冷汗,知道是缁车太颠簸撞到了他的伤口,便让公子昭坐在自己怀中,公子昭自然是不愿意的,毕竟自己身上肮/脏,还有很多血,而且公子昭现在比公子无亏还要高,就算瘦了一些,也是很重的,公子昭怕压坏了大哥。
不过公子无亏态度很坚决,不容他反/对,让公子昭靠在自己怀里,虽然还是很颠簸,但是已经好了不少。
公子昭后背对着公子无亏,轻笑了一声,说:“大哥,有很多年,弟/弟不曾这样与大哥亲近了。”
公子无亏想了想,说:“是啊,毕竟昭儿长大了,哥/哥都抱不动你了。”
公子昭笑了笑,说:“昭儿不想长大,这样大哥可以一辈子疼昭儿,大哥你记得么,小时候我母亲都不疼我,只有大哥你带着我满处跑。”
公子无亏轻轻/抚/摸/着公子昭的头发,说:“记得,以后也会这般,哥/哥还会到哪里都带着你,好么?”
公子昭则是苦笑一声,说:“好,可惜……可惜弟/弟已经成了残废,恐怕会拖累大哥。”
公子无亏深吸了一口气,安稳的说:“昭儿别说傻话,宫里的医官医术高明,等回去之后,让医官给你看看,一定会好起来的,知道么?”
公子昭笑了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公子无亏说:“好昭儿,睡一会儿罢。”
众人日夜兼程,也用了三天的时间,遥遥的便看到齐国边境驻扎着大军,他们的队伍在边境便停了下来,没有跃过去,那鄋瞒将领谨慎的厉害,说:“让你们的人把人质送出来。”
召忽和东郭牙奉命驻扎边境,后来还和邢侯的兵马汇合了,边境的队伍十分壮/大,营帐绵延数里。
召忽见到吴纠,立刻激动的说:“公子!!”
他说着跑过去,鄋瞒人却不让吴纠的队伍过来,而是说:“让我们先看到人质。”
吴纠说:“我要交代我的部下两句话。”
鄋瞒人没有办法,只好让吴纠过去,说:“你要耍什么花样,齐国的两位公子就必死无疑。”
吴纠并没当回事,跨过了齐国的边境,召忽和东郭牙立刻围过来,吴纠低声说:“鄋瞒人可恶,对公子用了极刑。”
他说着,低声对召忽说:“你去,把侨如的腿给我打断了再还给他们。”
召忽一听,狠呆呆的说:“公子,断成几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