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生千叶
吴纠走进来,躬身行礼,齐侯说:“二哥,坐罢。”
吴纠不知齐侯什么意思,就是用晚膳,也没什么要说的,齐侯一直没说话,等吃了晚膳,这才用帕子优雅的擦了擦嘴,然后咳嗽了一声,说:“二哥一会儿没什么事儿罢?”
吴纠狐疑的说:“没有什么。”
齐侯又咳嗽了一声,说:“这样,那就请二哥陪孤去看看昭儿。”
吴纠一听,终于明白了,齐侯神神秘秘的请自己过来用晚膳,原来憋这么一个宝,就是想让自己陪他去看公子昭,齐侯可能一个人去不好意思,当爹当成这样,也算是奇葩了。
吴纠无奈的说:“是,君上。”
齐侯点点头,说:“那走罢。”
两个人这就起身准备去看公子昭,他们到了公子昭房舍的时候,里面很安静,寺人宫女都站在外面,没有进去服侍,大家要问礼,让齐侯制止了,便带着吴纠走进去。
公子昭果然在内室里,他半躺半靠在榻上,身后叠着厚厚的被子,公子无亏则坐在榻边上,正端着碗,一手拿着小匕,将碗里的汤舀出来,然后仔细的吹凉,喂给公子昭喝。
公子昭因为生病,而且有些郁结于心,嘴里口苦吃不下什么东西,公子无亏亲自喂他,公子昭便不怎么拒绝,还是会老老实实的张口吃掉。
公子昭靠在榻上,双/腿动不了,气色虽然有些恢复,但是脸色依然不好,毕竟做过俘虏,受过羞辱,还要停战来保全他,公子昭心里仍然有疙瘩。
公子昭突然说:“大哥,你记得么,小时候弟/弟淘气,被君父打了,大哥也是这么喂弟/弟吃饭的。”
公子无亏听他提起那么久远的事情,不由得一笑,说:“是啊,说到底,昭儿还挺调皮的。”
公子昭摇了摇头,说:“弟/弟吃不下了。”
公子无亏皱眉说:“好昭儿,再吃一些,你用的这么少,如何能恢复起来?”
公子昭苦笑了一声,说:“大哥,弟/弟恢复不恢复,也是一样的,对谁都没有好处。”
公子无亏一阵心酸,心里仿佛被拧了一样,公子昭知道,一来他的腿不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最多看起来无异,但是不跑不能跳。
就算有奇迹,恢复成了原样,那么对于公子昭也是痛苦的,那时候公子昭又变成了与公子无亏争位的阻碍,也是公子昭不想看到的。
公子昭轻声说:“这样挺好的,是弟/弟大意轻敌,该有这遭报应。”
公子无亏听了更是心中难受,这个时候外面的齐侯终于听不下去了,大步走了进来。
齐侯和吴纠走进来,公子昭和公子无亏都吓了一跳。
公子无亏连忙行礼说:“君父,大司农。”
公子昭也想行礼,但是他无法下榻,只好拱手说:“拜见君父,大司农。”
齐侯走进来,说:“不必拘礼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案上的晚膳,基本没吃多少,公子昭正是长身/体,养伤的时候,竟然只吃了这么一些。
齐侯叹口气,说:“昭儿,让你受苦了。”
公子昭一听,愣了一下,说:“是儿子的过失,输了阵,请君父责罚。”
齐侯慢慢坐下来,说:“谁都会有过失,孤也有过失,是孤小看了遂国人,若不是因为孤小看了遂国人,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众人都没想到高高在上的齐侯,竟然有一天会讲出认错的话来,都是诧异惊讶的看着齐侯,齐侯又说:“这次无亏奋力杀敌,又将你弟/弟救了回来,立了大功,做的不错。”
公子无亏又是一愣,他真的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能从齐侯口/中听到褒奖自己的话,简直不可思议。
齐侯说:“昭儿安心养伤,其他的都之后再说。”
公子昭说:“可……君父,鄋瞒……”
他的话还没说完,齐侯便抬手打断了公子昭的话,说:“对于鄋瞒,你不必挂在心上,就算没有你被俘的事情,攻打鄋瞒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鄋瞒只是狄人的一个分支,就算真的剿灭了鄋瞒,还会有赤狄人、白狄人、长狄人来取代鄋瞒人,这次二哥能拿来盟约,也算是给诸国,乃至整个大周一个喘息的机会,虽然十年太短,但是也可以趁这个机会扬威。尊王攘夷,并非是真的要把夷人全都消灭殆尽,而是让他们感觉到大周的威严,不敢进犯。”
齐侯说完,公子昭点了点头,说:“儿子受教。”
齐侯说:“行了,别多想了,快些休息……还有,你这饭用的太少了,这如何能把身/子给养好?无亏,你看着昭儿一些。”
公子无亏拱手说:“是,儿子知道了。”
齐侯没有再说什么,又叮嘱了一句,让公子昭多用些饭,就转身带着吴纠离开了。
其实吴纠进来之后,除了问礼,是一句话都没说过,但是齐侯偏偏要带上吴纠,可能是传说中的“壮胆”,老/子见儿子,还需要壮胆的,齐侯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
吴纠跟着齐侯走出来,两个人慢慢往小寝宫走,齐侯笑了一声,说:“二哥,你不会笑话孤罢?”
吴纠其实心里早就笑话过了,虽然吴纠没有作为人父的经验,但是看着齐侯这般,的确挺好笑的。
吴纠轻轻咳嗽了一声,恭敬的说:“自然不会,君上。”
齐侯一听,笑了一声,说:“二哥啊二哥,你还是这般,说瞎话眼皮都不眨一下。”
吴纠又轻咳了一声,可能方才自己应承的太快了,因此齐侯根本没感觉到吴纠的诚意。
齐侯负着手,慢慢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看着一路上的花丛,自从那日临淄城下过大暴雨之后,花园中的花一夕之间全都凋零了,不过吴纠公干这不到一个月,竟然又开得如此烂漫了。
齐侯慢慢的走着,感叹了一声,说:“孤……从没有作为人父的感觉,从来没有。”
这辈子没有,上辈子更没有,在齐侯的眼中,无论是公子无亏,还是公子昭,那都是他的继承人,而并没有一种当成是儿子的感觉,那种感觉很缥缈。
因为在齐侯眼中,先有国之后才是家,若不是这回前线误/传了公子昭的死讯,齐侯还没有这种感觉。
齐侯又叹了口气,说:“如今才明白了,这次还要多谢二哥。”
吴纠拱手说:“君上不必客气,这是纠的分内之事。”
齐侯笑眯眯的说:“二哥想要什么奖赏,可以尽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