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决珩
不过,既然这是他们亲自献上的礼物,那么他也就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迎着带着些焦灰味道的山风,梁延伸出手,用指尖描摹着脚下隔着万重云烟的蜿蜒山水,脸上的神情不见几分波澜。
很快,他就可以踏过目光所及的那些地方,一直到南部,一直再到金阳城。
快了。
……
邓磊兵败如山倒的战报早被一封急于一封地送回金阳城内,不仅每日里来送秉军情的信使脸色惨淡,便是连西南王这些时日也一把接一把地往下掉头发,脸上无端苍老了好几岁。
“这次难道真要跌在这里了……想我一生戎马,得意大半辈子,到头来竟然阴沟里翻船,居然要栽在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
西南王颓唐地栽倒在椅子上,桌上凌乱地摆放着各式笔迹潦草的军报,每一封虽然词句各不相同,表达的却都是同一个意思——
邓磊屡战屡败,正在不停地向南急速撤退。而梁延的燕云骑却是愈战愈勇,一路势如破竹,再这样下去,不出三日,他们就要真正打到金阳城外了!
“这可怎么办是好……邓磊也救不过来战局,现在该怎么办!”西南王微抖着手指捏开桌上已起了褶角的地图,胆战心惊地比划计算着燕云骑最近南下的路程与时间,等到终于得出一个结果之时,却是几乎一口气都要喘不上来。
“唉,早知如此,说什么都不该和邓磊一起举事。等到了现在,说不定还能继续安心当个闲散王爷……”西南王神态萎靡地半伏在桌案上,心中充满了惊惧与悔意。
整个西南王府都围绕在一股朝廷军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包围他们的愁云之中,惨淡沉重的气氛之下,只有西南王府的世子却好像几乎不受什么影响,依然每日里只该吃吃,该玩玩,兴致上头了还会到金阳城内逛一圈。
等到他的贴身小厮终于忍不住战战兢兢地将这一切告诉西南王时,他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惊异觉察,自己这个儿子似乎被养得有些过于玩世不恭,丝毫不知大难即将临头。
西南王难得狠下心来将世子严词训诫了一番,又责令他在府中房内禁足,这才又火急火燎地赶回书房与幕僚商议军情。他却是不知世子在他走后破口大骂了一场,又将告密的小厮令人一顿鞭子活生生抽死。人是暂且安分下来待在府里了,满脑子却都在盘算着什么时候再溜出府中去寻自己的那群莺莺燕燕。
“王、王爷……”
侍从脸色惨白地踉跄走到房门外,艰难吞咽了好几口唾沫,脸上是一片显而易见的惊惶。
西南王看到他这副神情,心中暗叫不好,却仍是抱了一份希望,前倾了身子焦急开口,“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侍从短促地回首看了背后一眼,面上一片失魂落魄,“王爷……他,他来求见……”
桌案上的茶杯被西南王慌乱之下“啪”地一声带到地上,狠狠摔成一片齑粉,清脆的碎瓷声在书房中宛如一声惊雷骤然炸响。
“谁求见?你给本王说清楚啊!”
侍从哆嗦着嘴唇还要开口,却是忽然被一声沉重阴郁的声音阻止住。
“不用了……”一个盔甲上还沾着血迹的人缓缓走了进来,离开不过数日,他却看起来老态了不少,一向精神矍铄的双眼此时蒙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雾气,“还是我亲自来说吧。”
“邓磊,见过王爷。”
邓磊动作缓慢地抬起头来,双眼里映照出西南王面如死灰的倒影。
“你……”西南王一指直直指着他,颤抖再三,还是无力地落在自己身旁,口中一声长长的哀叹,“你……还是回到金阳城了。”
令人难捱的死寂在书房之内蔓延开来,两个都在战场生死间摸爬滚打过大半辈子的男人一站一坐,无言地互相对望着。
他们彼此都很明白,此时邓磊回到金阳城,究竟意味着什么。
燕云骑的铁蹄已然踏到了宛州的南部,离金阳城距离极近的地方。纵然新安军仍在外围的几座城池拼命死守着,然而身为主将的邓磊又岂会不知道,这也只是最后拖延一时的挣扎。
南部的城池注定是守不住了,再过几日,金阳城就要成为他们最后的战场。不是他们绝地反击为自己再赢得几息生存的时机,就是彻底被燕云骑攻入,兵败身亡。
“真的已经到这个时刻了吗?”西南王颤抖着嘴唇开口,下巴上的白须随着双唇的开合而一下下翕动着,“我本以为……”
“王爷,如今倒也不是必败的结局!”邓磊死死咬紧牙关,抬起头望向窗外远处的方向,眼里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亮,“我们,还有最后的一道屏障。这一场鏖战,究竟鹿死谁手,倒还未至最后的那一刻呢!”
西南王猛地一下抬起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大睁的眼里透出些希望的神色。
“你是说……城外那片瘴林?”
“没错!”邓磊深深吸了一口气,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我分兵东线,这样一来,梁延若要直取金阳城,必定就要经过那片湿热难耐的瘴林……他们没有在西南长年作战的经验,没有熟悉道路的向导领路,又没有驱虫抗瘴的药材。说不准……”
“说不准他们就此迷失在瘴林里头,又或者干脆中了毒虫毒瘴,那我们就可以趁机扭转败局了!”
西南王激动地拍案而起,在原地来回踱了几圈步子,重重一拊掌。他的脸上飞快变幻着狂热和愤怒的神采,方才还一片惨白的脸此刻却被高涨的情绪弄得涨红。
“天不绝我……天不绝我啊!梁延,你害我至此,等你欲破金阳城之时,便是你大限之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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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结束了,伤心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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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一场新雨过后, 庭院被洗得澄澈透亮。天高云淡, 黄莺婉转啼鸣着在花枝间低飞穿梭。
然而如此明媚的景色,却丝毫不能抚平房内人微皱的眉头。
沈惊鹤最近总觉得有股隐隐的不安在心中盘桓, 一种莫名的烦躁围绕在周身,总让他行也好坐也好, 始终都没有办法安定下来。
难道是梁延已经离开了那么久,自己太过想他了?
他叹了口气,又拿出之前抄下的几封战报来一一地看。上面记载的都是梁延又是如何拿下了一座座城池的战绩, 其间更是不乏他精妙的布局与骁勇的英姿。
他看着信内的地点随着时间推移一寸寸向南推进, 指尖也在地图上顺着信件的描述而缓缓挪移着, 似乎这便也陪着梁延将他走过的路再一一踏了个遍,重温复刻着他所曾经历过的一场场艰难鏖战。
这些时日传回的无一不是梁延的捷报, 按照这个速度算下来,想来再过不了多久,梁延就终于能取胜回京了吧?
沈惊鹤垂下了眼睫, 遮住了眼中几乎要满溢出的想念和关切。
他已经等了他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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