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言丶
许暮洲脖颈下方那块皮肤已经被烫出了一小块红印,严岑垂着眼,用指尖顺着那块红印的边缘轻轻按压了几下。他的体温比正常人要低一些,手也很凉,许暮洲被冰得一个激灵,那块皮肤上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怎么?”严岑问道:“很疼?”
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得太近的缘故,严岑的声音放得很轻,尾音浮在一向沉稳的气息里,听起来有种亲昵的错觉。
许暮洲下意识一把攥住严岑的手腕。
他咽了口唾沫,本能地觉着这种气氛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什么,正想没话找话一句,办公的门就被敲响了。
方才那种莫名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许暮洲整个人醒过神来,烫手一般地撒开了严岑的手腕。
严岑对方才短短几秒之间的气氛变化毫无所觉,他甚至又看了一眼许暮洲红印的位置,确认没有烫伤才示意他拉好领子。
“谁。”严岑问。
“严医生。”纪晓莉说:“是我。”
严岑与许暮洲对视一眼,反手从笔筒里抽出了一支略有分量的钢笔塞到许暮洲手里。
“敲桌子。”严岑吩咐道:“保持秒速就好,一直敲。”
严岑说完,也不管许暮洲明没明白他的意思,就自顾自地走去开门了。
许暮洲完全摸不清严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满腹疑虑地看了看手中的钢笔,又看了看严岑的背影,只能暂且听从严岑的吩咐,用笔帽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
严岑开门时多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纪晓莉的探视时间不多不少,持续了十九分钟。
“严医生。”纪晓莉拿着手包,站在门口冲严岑笑了笑:“真是麻烦您了。”
“应该的。”严岑说:“您这是探视时间结束了?”
“对。”纪晓莉说:“下午还有事,就不多留了,来跟您打声招呼。”
——纪晓莉与张良材不同,她明显很懂得为人世故,哪怕跟医生不熟,面子上的礼节也很过得去。
但她却只字不问纪筠的治疗情况。
严岑轻轻勾起唇角,决定在任务报告上给许暮洲加十分。
纪晓莉站在门口,看起来没有长谈的打算。严岑作势往外张望了一下,问道:“您丈夫呢,怎么没跟您一起?咱们午休时间病房区是不许留人的。”
“没有没有。”纪晓莉连忙道:“他之前就先下楼去开车了。”
“是这样。”严岑心里有了数,他微笑道:“不知道能不能占用您十分钟的时间。”
“是有什么事吗?”纪晓莉有些不解。
“关于纪筠。”严岑直视着纪晓莉的瞳孔,他琥珀色的瞳孔在走廊的灯光下闪过一抹亮色,他的语调很认真,所以声音放得有些缓:“我有些问题,想跟您,谈一谈。”
严岑的断句十分奇怪,纪晓莉的眼神恍惚了一瞬,随即答应道:“好,好的。”
纪晓莉说着低头翻出手包,给楼下的张良材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要稍晚一些下楼。
严岑侧身给纪晓莉让开路,许暮洲在里头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他支着下巴看着严岑在门口跟纪晓莉说话,觉得自己这副德行跟那些撕报纸玩儿的患者没啥两样。
纪晓莉进门后第一眼也看到了许暮洲,她的眼神落在许暮洲手中的钢笔上,随着钢笔敲击桌面的动作上下移动了一个来回。
【哒——】
严岑反手关上门,在心里跟着许暮洲敲击桌面的声音数着秒数。
许暮洲敲到第三下时,严岑忽然出声:“纪晓莉。”
他的每一个字都恰好卡在许暮洲钢笔接触桌面的那一点上,纪晓莉下意识回过头,眼神几乎在瞬间就失去了焦距。
“我有问题要问你。”严岑说。
第57章 望乡(十七)
许暮洲目瞪口呆地看着纪晓莉被严岑放倒,觉得好像看了一场黑科技。
“严哥……”许暮洲做贼一样地冲着严岑用气声喊道:“哎,看我。”
严岑用脚勾过门边一张滑轮椅,扶着纪晓莉的肩膀把她按在凳子上,然后直起身拍了拍手,转过头就看见小狐狸正趴在桌面上冲他招手。
严岑:“……”
许暮洲还欲盖弥彰举着一页值班表掩住了脸,只露出半只眼睛,仔细地在办公室是环视一圈,确认没有监控摄像头后,才小心翼翼地瞥向纪晓莉。
“你做贼吗?”严岑真情实感地发问。
“呸,你才做贼。”许暮洲不客气地怼了一句,伸手指了指纪晓莉,问道:“你对她用道具了?”
“这是现实世界。”严岑抱着胳膊,满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哪来的道具。”
“那她怎么……”
“是催眠。”严岑说着转回头,弯腰查看了一下纪晓莉的情况,随口说道:“我只是试试看,没想到她的意志力还不如纪筠。”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许暮洲上学的时候,隔壁就是一座综合类大学,他室友在大三那年看上了隔壁一个学心理学的学妹,于是拉着许暮洲去蹭了大半个学期的专业课。
最后妹子追到没有,许暮洲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隔壁心理学的教授是个地中海的老头,头发丝花白,讲起课来又臭又长,听不上十分钟准能睡过去。
不过那大半年的旁听课下来,许暮洲也不是一无所获,还真让他围观了两次引导式催眠的现场。
手握国家级证书的专业心理学教授在实施催眠时尚且需要诱导和长时间重复的语言暗示,哪有严岑这样三两句话就把人放翻的。
“有你这么试的吗!”许暮洲无语地看着他:“你别欺负我读书少,半吊子无故催眠普通人,万一搞不好要造成精神损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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