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言丶
在寻找线索的层面上,许暮洲应该算是个挖掘机式选手。他对任何出现的,可能跟“线索”沾边的事件都会非常谨慎,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条线索的来龙去脉搞清楚,生怕错过一星半点的重点。
——但奈何他遇上了一位效率流选手。
严岑对于局势的把控很精准,他习惯在最短时间内对线索的有效程度作出判断,并且当机立断地舍弃掉无用线索。
这是个很好的能力,舍弃掉无效工作后,会大大提升工作效率。
道理许暮洲都明白,但他辗转反侧了半个晚上,最后还是心事重重地失眠了。
他一直在想纪筠。
凌晨时分的纪筠给了他极大的心理冲击——她看起来整个人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整个人没有任何情绪,无论是疼痛还是别的什么,亦或是许暮洲曾经亲眼见过的恐惧感,在那一瞬间都在她身上荡然无存。
血渍从她脸上蜿蜒而下时,有一种惊人的凌迟感。
那时候的纪筠确实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弱点,她一直以来维系的“正常”外壳露出了一条明显的缝隙,可以令人窥探到里面鲜活的血肉。
起码在那一刻的纪筠是“无畏”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许暮洲才笃定她一定会说实话。
因为她已经不会因为畏惧而隐藏任何事了。
那是询问真相最好的时机,可惜被外界干扰打断了。
其实在纪筠“清醒”的那瞬间,不用严岑说,许暮洲也明白他们可能已经错失了这个机会。只是他仍不肯死心,总觉得这种转瞬即逝的机会能再挖出些什么。
如果不是严岑硬把他拉出病房,许暮洲起码会从纪筠房间里把那本《雪娃娃》顺走。
“不用太过拘泥于一条线索。”彼时还挂着满身血渍的严医生面色平静地说道:“一个人活着,其生平经历都是心理状态的佐证,甚至一些不起眼的死物都要比任务对象本人更可信。在清理任务中,倾听任务目标的自我剖白,是最走投无路下才会选择的下策。”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许暮洲疑惑地看着他:“清理系统清理执念,但执念本身就是主观意识衍生出的‘思想’,如果任务目标肯配合,那不是最简单的办法吗。”
“可是人不但会欺骗别人,也会欺骗自己。”严岑说:“何况捷径并不是一条好走的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太过相信答案,只会让你自己也一并迷失。”
严岑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些凝滞,走廊中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白大褂上的血迹凝结成深色的斑块,散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腥甜味道。严岑右眼的镜片一角被溅上了一丝极细微的血痕,看位置正好落在他眼角的泪窝里。
有那么一瞬间,许暮洲觉得严岑的眼睛跟纪筠有些莫名的相似,这种感觉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被许暮洲捕捉就烟消云散了。
许暮洲微微眯起眼睛,认真地望向严岑颜色漂亮的瞳仁,他专注地观察了一会儿,最后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因为严岑眼里有温度。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勾勒出许暮洲小小的影子,跟纪筠空洞的眼神截然相反。
许暮洲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觉得再这么神经紧绷下去,说不准自己也要成神经病。严岑说得没错,如果他再这么一门心思地看着纪筠,就只能被对方的一举一动牵着鼻子走。
严岑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他没发现这位实习员工在莫名走神,而是认真地看着许暮洲,神态很坚决。
“不要看她说了什么。”严岑意味深长地说:“而是要看她选了什么。”
至于选择了什么,严岑没来得及说。
十一号床患者的事儿闹腾了一晚上,虽然人是送医了,但严岑作为值班医生还是得忙着打紧急报告和联络家属,走廊里一直人来人往,许暮洲笔记本上的正字画了一排又一排,也没听外头有个消停。
临近天亮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一阵骚动,许暮洲听了一耳朵,大概听出是患者家属来了。
许暮洲的病房离护士站和医生办公室都很近,走廊里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听着严岑在外面安抚情绪激动的患者家属,只觉得有一种奇异的反差感。
不过凭心而论,严岑这个“医生”确实扮演得相当好,许暮洲也不知道永无乡是不是给他开了挂,总之这几天无论是患者的诊治,还是像昨晚一样的突**况,严岑都面不改色地照单全收,一点都没有行外人的局促。
许暮洲反正也睡不着,纯当听个乐呵,他一边听着走廊里的动静,一边随手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带眼镜的火柴人。
外头的骚动直到天亮才彻底安静下来,许暮洲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着外面泛白的天色,准备一会儿再睡个回笼觉。
然而他人还没躺下去,严岑就已经开门进来了。
严岑身上的白大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下去,现在一身便服,衬衫外裹了一件略厚的长款风衣。他不知道从哪过来的,带着一身寒气步履匆匆地走进门,扬手往许暮洲怀里丢了个什么东西。
许暮洲下意识抬手接住,发现那是一串车钥匙。
“穿衣服,走。”严岑说。
“上哪去啊?”许暮洲木愣愣地问。
“去找线索。”严岑说着拉开衣帽柜,看也不看地从里面捡出几件衣服往床上一丢,又说道:“离打开病房监控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你得抓紧。”
不等他说完,许暮洲已经条件反射地爬起来开始往身上套衣服,曾经的社畜生活替他练就了十分钟起床出门的优秀技能,许暮洲像阵龙卷风一样在病房里席卷了两圈,抓起外套钱包后冲进水池吐掉了最后一口牙膏沫。
严岑已经出门去按电梯了,许暮洲从病床上摸起严岑扔给他的车钥匙,做贼一样地从病房里摸出去,瞅准了护士站没人的功夫飞速拐进了电梯间。
他时间掐的正好,空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在他们面前拉开了门。
严岑迈步进门,许暮洲随后跟了进去,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这是啥?”
电梯门合拢,严岑按下了B1键。
“严成弘的车。”严岑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会开车吧。”
“会是会,但是2017年我还没驾照呢,万一在路上被交警拦了咋办。”许暮洲拉好外套拉链,奇怪地问:“再说了,你为啥不自己开。”
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整座楼空荡荡的,电梯一路无阻地落到地下停车场。
“严成弘”的车停的离电梯很近,许暮洲出了电梯门习惯性地按了一下车钥匙,就看见几步远外的一辆奥迪闪了闪灯。
严岑先一步朝那辆车走去,极其自然地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说道:“我不会开车。”
这是严岑第一次明确表明他“不会”什么东西,许暮洲新奇地围着他转了两圈,坐上驾驶座的时候还忍不住问道:“真不会啊?”
“很奇怪吗?”严岑说着系上安全带,调低了副驾驶的靠背,自顾自地半躺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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