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言丶
“嗯?”许暮洲有些不赞同,他指了指书桌上的地理杂志,说道:“虽然这房子看起来挺整洁的,但软装很完善,不管是外面的休闲区还是书房,都是明显按主人的喜好布置的,如果没住过人的话,很难有这种效果。”
“电视柜里的遥控器还套着塑料封,我打开看了看,里面没有电池。”严岑斜倚在书房门口,平静地述说着自己的看法:“厨房里的热水壶插销上的塑料保护套也没有摘下,没有任何连接电源使用过的痕迹。”
这就不太对劲了,许暮洲也皱起了眉。
就算纪筠自己不会做饭,一日三餐都点外卖,起码只要住在家里,就难免会有用水烧水的情况,不大可能什么东西都是全新的。
“但我还是觉得不一定。”许暮洲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坚守自己的看法:“如果你说这屋里的所有布置都是预设的话,很少有人能想象的这么全——”
许暮洲话说到一半,却自己顿住了。
他忽然想起刚来到这个任务世界的第二天,严岑催眠纪筠时的情形,严岑曾经说过,纪筠的内心世界是“毫无破绽”的,那么从这个角度来说,她能“创造”一个毫无破绽的生活环境,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她没有在这里生活过一天,那她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布置这个地方?”许暮洲话锋一转,问道:“甚至这个地方到处都是她‘生活过’的痕迹,她为什么要这样?”
“答案或许就在这里。”严岑直起身,转头向另一头的卧室走去:“分头行动,会快一点。”
不用他说,许暮洲已经动了起来,他大开着书房门,方便及时跟另一头的严岑互通情报。
许暮洲先是从书桌上找起,纪筠的书桌上只有几本杂志,许暮洲大略翻找了一下,也没发现里面夹杂着书信之类的私人物品,于是暂且将这些杂志收拢成一摞先行放下,将视线转移到了旁边的书架中。
许暮洲先是大概看了下她书架上的书名目录,发现上面分门别类归置的很整齐,其中大部分都是建筑专业的工具书和相关课外教材,一本本塞得很紧,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书架落地三分之一的地方被做成了封闭式的大抽屉,还好没有上锁,许暮洲半跪在地上,逐个拉开抽屉,翻看着里面的东西。
他找得很仔细,会记住各个文件之间的摆放顺序和习惯,翻找后也是原样放在手边。
许暮洲是个底线很分明的人,哪怕工作所迫不得不要做这种调查类的事件,他都尽可能保证了自己的分寸,并不过多窥伺什么。
三排文件柜只有最上面那排中放了一些纪筠的工作文件,中间那个柜是空的,只有两本没拆封的便利贴孤零零地躺在里面。
许暮洲只看了一眼就关上门,拉开了最后一个抽屉。
最后一个抽屉手感也近似于无,许暮洲原本以为要无功而返,然而抽出来时才发现,里面放着一本房产证。
许暮洲翻开房产证,从里面掉出几页折叠的纸,许暮洲打开一看,发现是一份购房合同。
纪筠买的是现房,交房日期在2016年1月21日——跟她入院的时间很接近。
算上这屋子里林林总总的装修时间,大概是这房子刚刚装好没多久,纪筠就已经因为精神状态出现问题进入了疗养院。
许暮洲不太清楚这其中之间有没有联系,他将这本购房合同塞回房产证里,站起身准备去找严岑问问情况。
卧室里的衣柜门大开着,严岑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低着头在手里翻看着一沓照片。
严岑对许暮洲的脚步声已经极其熟悉了,还不等许暮洲近前说话,严岑已经头也不抬地递给许暮洲一样东西。
“看看这个。”严岑说。
那是一本类似记录册的大文件夹,文件夹的塑料封皮被油纸包得严严实实,折角很新,不难看出几乎没有什么翻动过的痕迹。
许暮洲将房产证暂且夹在腋下,伸手接过那本文件夹,翻开一看,才发现里面装着的不是什么常规照片,而是一堆单据报告。各个医院的诊疗证明和检查报告按顺序收录在里面,许暮洲对于医药名词也不是很了解,只能看个大概。
他飞速地往后翻阅着,几乎已经明白了这是份什么东西。
直到最后,许暮洲在文件夹的最后一页确认了自己的猜测——那里放了一张盖了公章的证明书。
死亡日期在2015年12月19日,年龄一岁零三个月,死亡原因是病故。
——这是“纪念”的死亡证明。
第62章 望乡(二十二)
这是一本收录了“纪念”生平的纪念册。
这本纪念册以出生证明为开端,到死亡证明结束,薄薄的一本,拿在手里都没有什么重量。
“纪念”患的是癌症,恶性肿瘤的位置在脑中,离脑血管相当近,扩散速度也很快,从查出病症到去世,也才不到一年的时间。
这本纪念册扉页的透明塑料中还夹了一张补办户籍证明的预约纸,上面的预约时间是2015年7月份,比最早的确诊病历单晚三个月。
“纪念”出生的时候,还没有完全开放二胎名额,所以在出生后压根没有身份户籍。后来虽然有了补办的机会,但大概已经没人想起这一茬了。
许暮洲叹了口气,才明白纪晓莉那句“没有名字”的意义,“纪念”这辈子活得如同昙花一现,连身份都没来得及留就已经不在了,整个人来得两手空空,走得也潇洒无比,就只留下这份册子。
纪筠没有在这份册子上做任何批注,这也让这本册子显得冷冰冰的,许暮洲没法从上面看出一丝一毫纪筠自己的心路历程,也一时摸不清她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整理成册。
许暮洲叹息一声,将文件册扔在了床上。
“咱们要不要去这家医院调查一下当时的情况?”许暮洲说。
“没有这个必要。”严岑说:“这本册子里的东西已经很全面了,报告都是按时间排列的,消息都很清楚。我刚才已经看过了,‘纪念’最后进行的是保守治疗,没有手术,也没有过多化疗。”
许暮洲对于这种东西的敏感度不如严岑,他愣了愣,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在他的常识类医学印象里,癌症想要痊愈只有两种办法,一种就是化疗,另一种就是手术。他原本以为凭纪筠表现出的在意来看,她应该拼尽全力去救过“纪念”,但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严岑已经看完了手中的照片,他将那摞照片拢起来,在膝盖上磕整齐,回头看着许暮洲。
“‘纪念’的岁数太小了,肿瘤位置也很刁钻,开刀或许就等于要她的命。化疗也是一样,她大概接受不了。”严岑说:“至于他们家里选择保守治疗的原因,或许除了因为确实是没得治了,还有家庭条件太差的原因。”
“不可能。”许暮洲一口否定,他把房产证递给严岑,说道:“这栋房子原价六十八万,纪筠是全款买的。购房期在2016年1月份,几乎是‘纪念’刚刚去世不久就买了,加上她屋里这些软装硬装,少说还要个二十来万……你是想说她在一个月内赚了百来万?”
严岑没有接那本房产证,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许暮洲。
许暮洲被他看得后背发凉,不可置信地问:“……真的?”
严岑站起身,让开他原本坐着的那一小块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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