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酩酊醉
“没有争执,他还给了我这个。”封东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放在桌上,“他不过是问我,那个故事里的城主后来怎么样了。”
关瞳对那个故事感兴趣,允梦泽并不意外,否则他也不会在心理剧演出的过程中突然崩溃。允梦泽说:“那你告诉他了吗?”
封东岳看着他镜片上反射的冷光说:“那又不是我的故事,我怎么会清楚呢。”
允梦泽点头说:“也对,封先生的上一位……人格,有明显的表演型人格障碍,活在自己构建的虚妄之中,过分追求浪漫,喜欢倾诉过去,容易感情用事,情绪起伏强烈,不满足于平实的生活,沉浸在跌宕起伏的悲壮爱情故事里无法自拔。如果那个故事属于封先生的话,相信结果会完全不同。”
日常diss攻略者(1/1)。
封东岳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点,似乎对他的话表示赞成:“如果城主和少年的故事从没有发生过,那可能正如医生所说,他没有邂逅过心爱的少年,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没有经历过爱人为他牺牲之后的痛苦麻木,一切都是我那个人格的重度妄想。”
“不过,”封东岳话锋一转,“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那我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一个自幼就被父亲残忍对待、被母亲当成复仇工具的人,手上沾满血腥,被世人视作恶鬼。突然遇到一个分给他吃的,还愿意保护他的人,他很难不动心。可惜这段爱情就像那晚的焰火一样稍纵即逝,抓也抓不住,他只是想无论以什么形式都好,把那种感觉留在身边而已。”
难得封东岳说出这么充满人情味的话,不过允梦泽觉得他更多的只是在客观分析而已。他太冷静太理智,不会真的让自己去体会别人的感情,那会影响他的判断力。
“之后呢,关瞳有没有谈起自己的事?”允梦泽问道。
“我问他,是不是还在因为脸上的油性笔痕迹心情不好,他说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吃鲍鱼、鱼翅、松茸、龙虾之类的,所以他不敢心情不好。”封东岳哼笑一声,脸上没什么笑意,“那孩子的脑袋里好像有个剧本,有个人设,他所说所做都是按照剧本人设来的。所以即使他说了什么,也让人感觉很不真实。”
类似的话,允梦泽也对白墨说过。想不到封东岳对关瞳的判断与他的不谋而合。有时他真觉得封东岳什么病都没有,比谁都清醒。
“一个故事之所以令人感动,一定是有什么情节触动了听者的心事,令他产生了共鸣。”封东岳说,“如果允医生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让我的人帮忙调查一下关瞳的过去。”
虽然封东岳或许能查到寻常人无法触及的事,但允梦泽还是拒绝了:“谢谢你的好意,这是我的工作,我会处理的。封先生只要关注自身就好了。”
封东岳也没坚持。之后两人聊了聊近况,谈话结束后,允梦泽拿起空空的咖啡杯走到门口开门,说:“平时注意休息,不要一味工作,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放松心情吗。”
“工作对我来说很放松。”封东岳走到他面前,把之前那块糖放在他手里,“医生,这个给你。”
允梦泽手心托着糖:“这不是关瞳给你的吗,还是你留着吧。”
“我不大喜欢吃甜的。”封东岳看向他手里的杯子,“而且你每天喝那么多黑咖啡,太苦了。”
一块糖而已,没必要推来让去。允梦泽谢过他,把糖放进了口袋里。
封东岳回到病房,一边看邮件一边拿出另一块糖放进嘴里。
他喜欢硬糖,喜欢把糖含在嘴里,从不粗暴地咬碎,这样它就不会露出锋利的棱角。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它慢慢融化,一点一点去品尝它的滋味。
这几天允梦泽把过去关瞳在谈话治疗里的录音,以及他去关瞳学校得到的资料都拿了出来,一边听一边记录。有几个被初中老师认为跟关瞳关系不错的同学,在被问及关瞳时却是说“我怎么会跟那种人关系好”、“听说他以前暗恋一个学姐,不过人家怎么会看得上他那个娘炮,可能是被拒绝之后就变态了吧”。
这些初中同学说,关瞳之所以会在初三突然努力用功,考上之后的高中,就是为了追求那名学姐。然而高中老师和同学都说没见到关瞳追求什么人,他过去很内向,跟人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哪有那种勇气。
允梦泽在这个“学姐”上画了个问号,就在这时,关先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上次提起要送关瞳去戒瘾中心,关先生不是赌气说的,他已经联系了中心的负责人,准备办手续了。他的语气很坚持,没有任何转圜余地,铁了心要把关瞳转走。
允梦泽在解释关瞳的情况和个人意愿之后,见关先生还是不肯让步,索性说:“关先生应该知道,社会上如何看待那些被送到戒瘾中心的孩子吧?”
关先生冷冷地说:“那又怎么样,他的事在他们学校早已传开了,就算再丢人也丢不到哪去。”
“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把孩子送到戒瘾中心的家长是如何被看待的,你考虑过吗?”允梦泽拿出为关先生考虑的语气说,“每件事都有两面性,那些家长也同样遭人非议不是吗?如果关先生真的这么做,应该也会觉得没面子吧。”
允梦泽当然不是真的为他考虑,只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知道怎样才能直击一个人的软肋。
果然,关先生被戳中要害,沉默不语陷入思考。
允梦泽举了几个被大肆报道的例子,说关瞳住在疗养院,会让人感觉他的父亲是愿意不计代价地为儿子提供一个安全宽松的环境,若是真的把关瞳送到中心,别人会怎么看怎么想?父亲太过残酷太过偏执?还是愚昧无知?
如果有一天上了头条的是关瞳,关先生绝对不想以遭人非议的姿态受人关注。允梦泽耐着性子说了二十多分钟,关先生终于松口:“好吧,这件事暂时搁置。不过希望他呆在疗养院不是享受他的变态癖好去了,我不想到头来都是白费功夫。”
允梦泽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出神。关瞳能够留下来,不是因为亲情,不是因为理解和爱,而是他的父亲怕没面子。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说出那些话,又或者,他希望关先生不要跟他预料中的反应一模一样。
他无意中把手放进口袋,摸出一块糖来,怔了几秒才想起这是前些天封东岳给他的。他剥开糖纸把糖吃了,嘴里的苦味被糖的甜味拥抱,缓缓融合在一起。
看看时间都七点多了,允梦泽起身整理桌上的东西离开办公室,走到门口才发现外面下着小雨,虽然不大,但雨丝冰凉。朱晓楠穿了一身美丽冻人的裙子走在路上,窈窕的背影十分吸睛。她身边有一位撑伞的护花使者,体贴地把伞全都撑在她那边,自己一侧肩膀都湿了。
“呵,庸俗。”白墨像是从地缝里钻出来一样突然出现,抱着胳膊站在允梦泽身边对着雨吐槽,“秋天的雨庸俗,撑伞庸俗,湿衣庸俗,谈恋爱最特么庸俗!”
允梦泽被酸得面部肌肉发痛:“你吃柠檬了?”
“我为什么吃柠檬?”白墨瞪着死鱼眼顶着死人脸说,“你看不见我满脸写着高兴,浑身洋溢着快乐吗?”
“恕我眼拙,没看出来。”允梦泽拍拍他的肩膀,“过几天那个男人就会被甩了。”
迄今为止,朱晓楠身边的男人最长都不超过两个月的。想到这里,白墨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了一点。
“也可能跟你一样,连被甩的资格都没有。”允梦泽补刀。
白墨:“……”友烬。
允梦泽从食堂买了饭菜回家吃,临睡前洗完澡,听到走廊上传来动静。他一边擦头发一边打开门,对隔壁晚归的仙女说:“谈恋爱了?”
朱晓楠怔了一下:“你是怎么分辨出我是在谈恋爱而不是闲撩约炮的?”
“他帮你撑伞的时候,你看到他另一侧肩膀湿了,特意往他身边靠了靠。”允梦泽认真地说,“换成平时你哪有这么善良,你们仙女都没有良心的。”
朱晓楠有种裸奔的感觉,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他:“我要换工作还要搬家才行,跟你做同事和邻居太没安全感了。”
允梦泽笑了笑:“这次来真的?”
朱晓楠挑挑眉:“看心情,还得看他的表现。”
允梦泽放下手里的毛巾,倚在门上说:“其实你没必要一个人背负那么多,你可以试着坦白一些,也许这一个不一样呢?”
“行了,你都已经下班了,别跟我来那一套。”朱晓楠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输入密码开门,要进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哦对了,马上周末了,秦山月那边你盯着点,可别又弄出什么麻烦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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