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寸汤包
楚复忽的觉得疲累。
彻骨的疲累。
他一步一步迈上阶子,在那髹金大漆雕龙椅跟前站定,伸出手的瞬间,才发觉不知何时起,连手都稳不住了。
“皇叔这是想做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这正天殿渺渺散开,不轻不重,却叫楚复心头猛地一震,他几乎是顷刻转过身来,嘴唇张张合合,终是没能念出楚怀瑾的名字。
楚怀瑾没死?!还和萧衡一起出现了?!
楚复后退一步,血气上涌,见到楚怀瑾的一刹那,经年不散的不甘和怨恨从腐烂湿冷的暗角兀自醒来,如浪如潮,将自己劈头吞没。
他宁愿败在萧衡手上,叫这江山换成他萧家的天下,也不愿再叫楚怀瑾压在他头上。
成王败寇,哪怕他成不了王,也不该成为楚怀瑾的堂下寇。
“见到朕,皇叔很吃惊?”温衍往前迈了一步,抬眸,冷厉一眼,“不该啊,皇叔应当知晓那皇陵里头葬着的是何人才是。”
“你、没、死。”三个字被念得拖泥带水,楚复颈间青色的筋脉暴起,咬牙狠声道。
温衍没什么情绪,只是无波无澜地继续说道:“是怀瑾糊涂了,山间野巷寻了个尸身,姓甚名谁皇叔许是当真不知晓,也罢,怀瑾自小就最听皇叔的话,皇叔说是朕,便是朕吧。”
楚复从未见过这样的楚怀瑾,冷静自持,竟让他有片刻的怯意。
他目光阴鸷,凝结着深深看了楚怀瑾身侧的萧衡一眼,良久,讥讽道:“戮征,他允了你什么?教你这般听话?”
“楚皇允我的,定王怕是拿江山来换都抵不起。”萧衡与温衍并肩而立,轻笑着开口,稍顿,忽一挑眉,云淡风轻道:“我都忘了,这云楚的江山也不是你楚复的。”
楚复最惧怕看见的,终是成了现实,他叫周原他们在阴司里效忠楚怀瑾,叫楚怀瑾和戮征从不照面,可如今,站在他眼前的并肩而立的又是什么?他这多年的心血又是什么?
“你可知你身侧这人做了什么?”楚复勉强稳住呼吸,嗤笑着遥遥一指,“去渤水听听看看,周原尸骨尚且未寒。”
温衍忽地垂眸低笑一声,狐裘随着胸膛不大的起伏漾了两三下。
“你笑什么?”楚复咬牙开口。
“朕觉得皇叔可笑,也…可怜。”温衍眸中冷光一闪。
“楚怀瑾,这江山是楚家打下来的,只不过在你手中攥久了,便以为是你的了吗?”楚复目光扫过龙案层叠成堆的奏折,扫过御笔墨砚,抬手猛地往温衍的方向一掷,“没了本王,你楚怀瑾什么都不是。”
奏折还没落地,甚至未近温衍的身,便被萧衡接在手中,温衍接过随意翻了两下,说道:“我和你不同。”
楚复眉头紧皱。
“你千方百计耗了大半辈子,最终都没坐上那龙椅,可朕坐了十三年。”温衍淡淡说着,手仍虚虚点在那奏折上,“哪怕你再不情愿,留在史书上的,还是我楚怀瑾的名字。”
“而你,到头来不过是乱臣贼子一个。”
温衍抬起头来看着楚复,合上奏折慢慢举至额前,顿了片刻,忽然勾唇,倏地松了手。
“啪”——
奏折坠地。
“楚复,”温衍眸中冷色更深,“其实朕并不想做皇帝,可即便是朕不要的东西,也落不到你手上。”
楚复几乎要呕出血来,气急反笑,“好一句不想做皇帝,好一句不想做皇帝。”
“是本王心思手软留了你十三年,楚怀瑾,其实十三年前,你就该死了。”
楚复话音将将落下,一枚剑钉便狠刺在他肩头,他惊呼一声,袭来的痛觉逼得他瞬间躬起身。
楚复抬头,撞进萧衡那杀气弥漫的眼神,心里猝然一震。
“的确,十三年前,朕就该死了。”温衍说着,“只是皇叔无能无魄,留了朕十三年,往那龙椅边爬了十三年,最后讨了个摄政王的名头,皇叔竟也不觉着累?”
楚复手都要捏碎了,他从来不知道楚怀瑾有这般将人剜心剥骨的本事。
“皇叔匆匆办了国丧,想必是急了。”温衍一把扯下正天殿里装模作样挂着的丧旗,开口道:“毕竟皇叔年、迈,朕还有很多个十三年可以等,皇叔怕是没这个命等了。”
温衍的话戳到了楚复痛处,他目眦欲裂,想撕碎了眼前的楚怀瑾,可肩上的伤却往外汩汩涌着血,叫他动弹不得。
他比谁都清楚,正是因为自己老了,无几余岁可以等,所以等不起了。
待这躯壳都半身入土了,他楚复还能做什么?
“其实皇叔有句话说错了,世间之事,哪有这么多得失相衡,对朕来说,得再无可得,失再无可失,可皇叔呢?”温衍一步一步朝着楚复走去,“看似什么都得到了,只差一步,可偏偏,就是那一招举棋不慎,牵得满盘皆输。”
“从一开始,你便落我一手了。”
“这是你的命,只能认。”
这是你的命,只能认。
楚怀瑾跟他说什么,这是你的命,只能认?
要是能认命,他也不会是楚复了。
“楚怀瑾,你以为单凭一个戮征就能与我抗衡?”楚复仰头笑了一声,“这里不是漠北。”
“怀瑾从未想过,所以给皇叔备了份大礼。”
温衍话音刚落,正天殿便被围了起来。
楚复强直起身子,待看清来人,最后一丝侥幸都被消净。
打首的是项鹤,曹敬紧跟在身后。
“曹敬?”楚复话语冰冷,带着意欲将人剥肤椎髓的狠厉,“你是项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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