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岩城太瘦生
傅询问:“你兄长跟你说过吗?”
韩悯思忖了一会儿,最终摇摇头。
“韩家抄家时,你在牢里, 先皇依着傅筌的意思,把你兄长召进宫中,给我兄长祈福。”
“深夜殿中走水,宫人不曾察觉,后来傅筌拦着不让救火,你兄长就抱着我兄长的灵牌,躲到供案下。”
“最后东风散雨,火光退去。”
原来是这件事。
韩悯道:“兄长没跟我提过,但是杨公公跟我说起过。”
原来就是在这里。
傅询又道:“烧了左侧的宫殿,先皇只让他们将外墙砌起来,说里边是兄长显灵的痕迹,就没让他们动。”
先皇仿佛是个很复杂的人。
于傅临,他是个好父亲。虽然位高权重,但是于嫡长子,却不曾有过帝王家常有的猜忌与怀疑。
对其他儿子,不做储君培养,只是让各宫妃子教养,偶有宽厚慈爱的时候。小时候韩悯与五王爷傅让在一块玩儿,见过他两面,不过是寻常严父的模样。
或许是在宫廷漫长的生活中渐感无趣,他便将大部分的精神寄托放在嫡长子身上。
给大齐留下一个合格的统治者,消磨了他大半生的时光。
可是傅临去世了,就好像孩童耗费一个下午,搭建得高高的积木塔一样倒塌了。
先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剩下了些什么。
所以他怨恨一切相关联的人与事。
倘若没有恭王挑唆,韩家依旧会遭此一劫,根源就在先皇。
韩悯也一直恨他。
他试图培养一个合格的储君,却忘了把自己也变成一个合格的君王。
不过就算韩悯记恨他,也很少在傅询面前表现出来。
毕竟是傅询的生身父亲。
可是今日,韩悯抿了抿唇角,壮着胆子道:“可先太子不是因为先皇才显灵的,是因为我兄长。”
“是。”
傅询从案上拿起香烛,点燃之后,分了三支给他。
“他要你兄长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白烟淡淡,韩悯接过三支香烛,随傅询在先太子的牌位前揖了三下。
从明堂殿出来时,天色已暗,韩悯思忖半晌,终是问道:“下回我兄长回来,能让他也过来祭拜吗?”
傅询颔首:“自然。”
*
暮色四合,马车缓缓驶出宫门,木轮碾过石板。
韩悯拢着衣袖,坐在马车里,脸色微沉,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询看了他一眼,问道:“派人去柳府找小剂子,把那柄长剑带过来?”
韩悯抬眼:“不用。陛下人就在这里,我哪里要什么长剑傍身?”
傅询勾了勾唇角,拉过他的手。
二月底恭王伏法,由江涣审他。
许是做过的事情太多,审了快有一个半月,今日才算是将卷宗整理出来。
卫归抱着佩刀站在恭王府前,不多时,便看见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他整理好窄袖,清了清嗓子,走下府门前的石阶。
在马车停下,里边人掀开帘子下车时,抱拳行礼。
“臣卫归参见陛下。”
傅询应了一声,回过头,扶了一下韩悯。
卫归又笑着喊了一句:“韩大人。”
韩悯还礼:“卫将军。”
卫归侧开身子,让他们先行,一面道:“江大人都已经预备好了。”
知道韩悯害怕暗室,傅询特意吩咐把傅筌提出来审,就在恭王府的一处厅堂里。
在暗室待了近一个半月的傅筌,也被按着洗了把脸,收拾得干净一些。
他手脚上都戴着镣铐,跪伏在地上。看上去瘦了许多,新换的素白囚服下空空荡荡的,一双眼睛深陷下去,黑得死气沉沉的。
厅堂正中与两侧都摆着圈椅,是恭王府被查抄之后,临时安放的。
几个士兵守在外边,江涣坐在左侧的椅子上,手里捧着碗筷,身边的桌上摆着几个清淡的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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