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座衣冠胜雪
桑德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是培养初级军官的学校,他上了半年预科班、一年标准军事班、一年正规职业军官班,因成绩优异,又努力争取,于是作为交换生去了德国,进入德国高级军官学校(后世称为柏林军事学院或德国陆军大学)深造,在校学习和部队实习一共三年,表现优秀,顺利毕业。
在欧洲待了十三年的许超麟归心似箭,立刻收拾行装回国。轮船穿过印度洋时,遭遇风暴,许超麟在船舱中撞到头部,又被水淹,导致休克窒息,杜尧正好穿越过来,挽救了他的灵魂。
与许超麟同船归国的,还有留学德国的物理学博士牧博明,即穿越后的燕漓。本尊二人便是好友,莫逆之交,现在正好一起回乡。
一场风暴过去,船上一片狼藉,服务生奔走清扫,旅客们都走上甲板,眺望远方海天相连处的陆地,只觉劫后余生,都唏嘘不已。
许超麟和牧博明站在船尾,看着翻腾的浪花,低声交谈着。
牧博明先过来了九年,通过东西方各种报纸详细了解了国内国际情况,发现与他们熟悉的清末民初的历史有了一定差异,但大方向依然没变,华夏风起云涌,慈禧未死,军阀兴起,列强猖獗。
1840年,英国殖民者倚仗坚船利炮,轰开中国的大门,曾经创造灿烂文化的中华民族从此陷入战败、求和、割地、赔款的循环噩梦。鸦片战争、中法战争、甲午风云、八国联军……从1840年到1905年,华夏大地一直笼罩在列强侵华战争的硝烟中。清廷卑躬屈膝,先后与二十二个国家签订了七百四十五个不平等条约,换来的却是侵略者更加疯狂的侵略和掠夺,仅支付战争赔款,就损失白银十几亿两。
1905年夏天是中国的转折点,是新旧中国的分水岭。它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事态变化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日本战胜了俄国,这件事就发生在中国政府及其革命的反对派都想探索未曾经历过的道路的时候,它直接导致清廷想要“立宪”。
1905年3月上旬,日军与俄军在沈阳一带会战,俄军被击溃,日军占领沈阳。奉天会战是近代战争史上规模最大的陆军战役,俄军出动三十万人,日军出动二十四万人,最后俄军伤亡六万人,两万多人被俘,日军阵亡七万人。
5月下旬,东乡平八郎统帅的日本联合舰队在对马海峡击溃远途而来的俄国波罗的海舰队。俄军十九艘舰艇被击沉,日军仅损失三艘鱼雷艇。对马海峡海战的结局决定了日俄战争的胜负,日本从此确立了海军强国地位。
1905年,俄罗斯和日本签订《朴茨茅斯条约》,将中东铁路长春至旅大一段转让给日本,这就是俗称的南满铁路。
1905年8月,同盟会在日本东京成立。11月,《民报》在日本东京创刊,孙中山在发刊词中提出“三民主义”。
1905年9月,四川总督府兴办公司,修建滇蜀铁路。户部银行开市,资金四百万两白银,官商各半。
同月,清廷宣布废除延续了一千三百年的科举制度,从而捣毁了封建官僚制度的基础。从新学堂到新文化运动,一个贯穿百年的现代化教育在中国艰难地兴起。
1905年10月,詹天佑主持的中国第一条自主修建的铁路京张铁路正式开工。大清朝编练新军在直隶省河间秋操,首次使用电报、电话联络。
这是一个日新月异、激动人心的年代。
理清了思绪,许超麟笑道:“1905年,我们来了。”
牧博明点头,“是啊,我们来了。”
两人都穿着细格子薄呢西装三件套,许超麟是浅灰色系,牧博明是淡咖啡色系,外罩海蓝色羊毛大衣。两人都长身玉立,气宇轩昂,修剪适度的短发在海风中飞扬,一个有着军官的气度,一个有着高级科学家的风采,都很引人注目。
牧博明看着眼前的青年,长叹道:“为什么我会穿成科学家?我也想当军人。”
“那有何难?投笔从戎嘛,还是佳话。”许超麟笑容清浅,“我之前也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后来进入军校,说起来也是国难当头,匹夫有责。”
“嗯,也对。”牧博明想了想,哑然失笑,“我现在可是帝都的世家公子,你却是西南的袍哥大爷,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许超麟一挑眉,“上岸后你就要去帝都吗?慈禧那老妖婆还没死呢,你难道要穿上长袍马卦,戴上假辫子,去给她下跪磕头?”
“那不可能。”牧博明立刻摇头,“我还是跟你去西南吧,等老妖婆死了再说。”
许超麟想了想,笑道:“幸好现在已经有部分新军和江南的新学学生剪辫易服,不然咱们一上岸就要被抓起来。”
“是啊。”牧博明爽朗地说,“北方是不能去的,比南方保守严厉多了。南方的洋奴买办有洋人撑腰,就算剪了辫子,官府也不敢怎么样。北方就不行了,起码再过五年,才有可能全面剪辫易服。”
许超麟忽然想起来,“现在国内落后,连汽车都没有,咱们怎么去西南?”
牧博明眨了眨眼,“这必须得动用我们的交通工具。咱们下船后,出城往山里去,等到四下无人,再放出飞车,直接飞到蓉城附近的大山里降落,然后再步行出去。反正这年头没有雷达没有飞行器没有各种观测工具。我们飞到万米以上,速度又快,连肉眼也看不到,即便有视力特别变态的人也只会当成一只鸟飞过。”
按照守则,他们只要不让人发现他们在使用远远超越历史的东西,就不会影响历史进程,也就不算犯规。许超麟自然也不会迂腐,笑着点了点头。
从花城到蓉城,直线距离大约两千公里,若是乘马车去江城,然后坐船沿长江而上到山城,再乘骡车往蓉城,怎么也要一个月的时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再加江流湍急,险象环生,途中又匪患严重,军阀崛起,各地官府和官军腐败不堪,设卡勒索,动辄抓人敲诈,如此连番折腾,既受罪又担风险。如果乘坐他们的飞车,半个小时便可到达,完全没有危险,是最好的方式。
第二天,他们乘坐的客轮便到达花城。
第60章 初到民国(2)
两人的重要行李是各种书籍和学习笔记,牧博明还悄悄购买了一些先进的机器设备、武器装备、化学药品等等,都收在随身空间里。台风一起,牧博明趁许超麟本尊被大浪颠得头晕眼花,将他那只装着书、笔记和礼物的行李箱也收进了自己的空间,之后当然归还给他,同样被他收进了空间。
客轮停靠在码头之后,两人提着装了几件衣服杂物的行李箱下船,乘坐黄包车进入花城。他们在城中逗留了几天,买了一些书籍和报纸,在饭馆茶楼中听了听杂闻轶事,在规模最大的成衣店定做了几件中式长衫和唐装。
此时人们仍然穿着清朝服饰,长衫和新唐装尚未兴起,却是从长袍马卦改良而来,因此他们要求的样式非常新潮,却并不突兀。两人操着流利粤语,与成衣店的掌柜和绣娘交流了一会儿,就让他们明白了做法。看他们西装革履,十分洋气,掌柜的虽然觉得他们异想天开,这种奇装异服怎么穿得出去,但仍然承认这种衣服确实很不错,便打算给他们做了以后再做一些,试着挂出去卖。因为两人并不是土包子,掌柜的也不敢欺瞒,便说了自己的打算,想要买下他们的设计图。
两人自然同意,还给他画了几张女性改良旗袍的图,然后收了他一百个银元。掌柜觉得非常划算,便大方地免费给他们一人做了六件长衫和六套唐装,面料与颜色是两人自己挑的,柳绿、青蓝、象牙、乳白、银鼠、淡紫、水色、赤茶,丝绸、细布、织锦缎,都有着低调的奢华感,单的、夹的、棉的各两套,做工都很精致,因不需刺绣,所以不费什么功夫,做得很快。
两人取回衣服,便不再耽搁,雇马车到附近的山里。这里渺无人烟,万籁俱寂,只有冷风穿林,很适合藏匿。
探测过周围环境,确认方圆百里内没有人迹,牧博明便放出一架小巧轻捷的银色天车。两人坐上去,垂直起飞,直冲云霄。
越过云层,改成向西平飞,他们调出民国年间的地图,找到蓉城的经纬度,输入自动导航系统,将飞车改成自动驾驶。
许超麟看着窗外,随口说:“这次的任务等级是‘高级’,不知有什么危险。照理说,你是世家公子,我是袍哥后代,能有什么大风险?难道你会参加明年的萍刘醴起义?或者我们会去追随蔡锷,参加护国讨袁起义?”
牧博明微微摇头,“你忘了,历史进程已经发生了改变。云南有没有蔡锷现在还不知道,但可以确认,四川总督却不是历史上的锡良,而是从未在史书上留过名的卢昊苍。”
许超麟微微一怔,随即点头,“你说得对。目前形势错综复杂,很难找到关键节点。从感情上说,我不想让西方列强在华夏大地上肆虐搜刮,让日本浪人、西洋混混在这里高人一等,欺压百姓。但是在理智上,我也知道必须完成任务。可是……真的很难。”
“是啊。”牧博明对万年前的这段历史并没有什么感触,却很理解许超麟的心情,毕竟他曾经是纯种中国人,有着强烈的民族情结。他乘机握住搭档的手,柔声安慰他,“别担心,定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你看,我都想方设法成为了伟大的爱因斯坦的学生,回国前还与他长谈过一回,先埋下一颗种子,将来好勾引他来中国,而不是去美国。这本身就已经改变了历史,所以,我们不必拘泥于一个小小时间段的历史进程,而是要着眼于整个历史,想办法将未来引到正路上去。”
“对。”许超麟有些兴奋,“我们可以提前建立新中国,阻止军阀混战、日本侵略,不打内战,早日实现共和。”
“是啊。”牧博明开心地看着他,“时间点很重要,咱们先多多收集资料,建立精细的模式,然后跟着任务节点走,就能完成任务。”
许超麟高兴地点头,“好,听你的。”
牧博明握紧他的手,不再多说,转头看向窗外。
湛蓝的苍穹下,苍茫的云海上,他们的飞车风驰电掣,只用了半个小时便飞越崇山峻岭、江河湖泊,来到蓉城上空。
此时已是薄暮冥冥,冬季的蓉城平原很安静。大都是灰墙和小青瓦的建筑古朴清秀,有点点跳动的烛光从窗口漫出,渲染着安宁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