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瑄禾
可真相永远过分残忍。
孟洋等来这一日,而他和虞书远只剩下了 互相折磨。
他觉得药汁在舌尖很苦,若不是碍于沈是在,他也想让虞书远尝一下,真的很苦。
他张开干燥的手掌,握住了虞书远的手。
明明手软如棉,心却比铁硬三分。
这样的笑声,听起来令人心碎。
沈是原来不懂,只觉得孟洋是个笑面虎,如今初识情爱滋味,才知其中苦楚。
他看着那碗被孟洋饮尽的安胎药发呆,想起昨日柳长泽骂他的那些低贱字眼,也是这般卑入尘埃又甘之如饴的姿态吧。
“阿是。”虞书远开口唤道。
“嗯?”
虞书远将案上的香料放入了香炉里,霎时满室馥郁,沈是轻嗅,这是崇明的香,是虞书远的香,是孟洋的香。
虞书远慵懒的睁着杏目问:“这香名为‘沅梦枕’,阿是可喜欢?”
“虞书远!”孟洋猛地攥紧她的手,站了起来,失态的低吼道。
虞书远满意的笑了起来,她低声念道:“帝汶白檀3克,波罗海的琥珀2克,加入木樨、乳香、炼蜜……”
“虞书远!”孟洋脸色变得凶狠,他向前逼近虞书远。
沈是旋即站起,将案上摆设的雅致折扇抽出横过两人之间,窗外传来大理寺查府时乒乒乓乓的搜索声。
他说:“孟兄,大理寺的人行事鲁莽,若是磕碰了孟兄的珍宝,还请孟兄消消火。”
沈是拿着折扇轻晃两下,交到了孟洋手里。
此言带着威胁,起码沈是的人都在,孟洋无法轻举妄动。
那折扇摇出幽幽的凉风,孟洋的火气被摇散,他是商场里的游龙,变脸比眨眼还快,从未在人前失控过,即便是被人追杀的那段日子,亦能冷笑唾骂匹夫,而今被虞书远一句话,便逼到了没了神智。
他是感谢沈是的,那一刻,他确实起了杀心。
虞书远怎么可以……
那是他唯一和虞书远有联系的东西了。
孟洋鼻子酸了下,又笑了起来,他把折扇打开,“沈兄客气了,你我既已兄弟相称,这屋里俗物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虞书远还想接着刺激他,能让孟洋不痛快,便是她最大的痛快。
她一张口,孟洋便用拇指指腹擦了下她眼睛,神情温柔的滴水,他叹了口气,轻轻的俯在她耳边说了句:“眼睛都红了,还要说……你就不能让我好过一天吗?”
孟洋扶着她重新坐了下来,他接着虞书远的话继续说道:“香丸要于中秋放入冰瓷里窖藏三个月,待枝头新雪时,取一段梅香焙上半月,便可以用了。”
虞书远愣住了,她不敢相信孟洋居然会主动说出来。
孟洋自是不愿,但若是要听虞书远亲口说,他宁愿自己来。
沅梦枕,是镜花水月,亦是南柯一梦。
孟洋不是累了,他只是觉得绝望。
什么也留不住的绝望。
孟洋说:“沈兄可知,这是我和书远的定情香呢。”
他的语气带着甜蜜,眼睛亮亮的,像在说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故事。
虞书远看着他失了神,孟洋这一刻放下了游刃有余的伪装,露出了她最早认识他时,一幅人畜无害的天真神情。
沈是从来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他不喜欢八卦,不喜欢揭别人伤疤为乐趣。但这一次,他想听听,这大概是孟洋唯一一次能和他人提起这段往事的时候……
孟洋的思绪飞的很远,他想起很多不愿意回忆的往事……
彼时他还是个流离失所的难民,但因自己有两分姿色初显端倪,便被黑心的爹卖去了青楼里,换取活下去的粮食。
当时他才八岁,假意逢迎的在楼里打杂,老鸨还夸他上道,日后定好好栽培他,让他做楼里的红牌。
不出三月,他便趁众人松懈之际,逃了出来。
还攒了不少和楼里客人赌钱赢得金银。
他想带回去给他爹,日后便不用愁了,他在青楼里学了很多生钱的法子,不需要天天卖可怜要饭了,他们换个地方便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他沿着记忆中的路走了很久,终于在一个破庙里找到了爹。
但团聚的快乐只是一时的,青楼里的人追了上来,他爹见人如此多,趁他熟睡卷了钱就跑了。
他被青楼的人打的要死,除了脸之外几乎没一块好肉,他很痛,但是被抓回去就完了,他见过楼里那些可怜人,他不能被抓回去。
他同时也恨,他若还有一线活路,他要让这个卖儿鬻女、还卷款潜逃的人死无全尸。
他被剥光了。
粗鲁的打手将沾了盐水的绳子绑他的伤口上,然后把他栓在烈马的蹄子上,一路拖着往青楼拽。
八岁的他根本无力反抗,只记得地上的石子卡进血肉里很疼,疼的他还没到青楼便晕了过去,好像还有人往他身上泼辣椒水,逼他抽出一线神思。
他最后一幕看到的是一个很高大的男人,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