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瑄禾
“阿弥,给小侯爷道歉。”柳元宣尚书眼神轻蔑,却还是拉住柳弥命令道。
“我又没说错!凭什么道歉!”柳弥和侯爷同岁,从小便是名动京城的神童,心高气傲的不行。为什么同样是柳家,他就是侯爷,连自己爹爹都要给他伏低做小,行礼磕头,若是才华出众也就认了,偏偏是个傻子。
“元宣兄太较真了,阿弥还小,心直口快罢了。”柳学士脸上挂不住,更不好和个孩子置气,他彻底失望的说:“小侯爷好好听太医的养养身体,若是闲了便看看书,别让我担心。”
小侯爷垂下眼眸,方才的傲气不见了,低声说:“好。”
他不开心。
他不愿听父亲叫别人名字,明明父亲从三岁起,便在没叫过他名字了。
众人渐渐走了,院子里又只剩下自己和几个小厮,他问阿嬷:“今日那个讨厌鬼怎么来了?”
阿嬷说:“听说有宴席,四品以上的官都带家眷来了。”
家眷?他也想去,可是父亲说了他身体不好。
华灯初上,貌美的婢女奉上一道道装点雅致的珍馐美食,起舞的美人,从温柔的水袖曲跳到了塞外的狼烟小调。随着笙歌弦乐之音,诸位大臣也入席交谈起来,嬉笑之声不绝于耳。
整个柳府热闹非凡,唯有一处冷清。
小侯爷走在院子里,月光照在榕树上,细长的黑影子斑驳的落在他脸颊,格外寂寥。他又想爬上树看一看,外面在做什么呢?
“砰。”
璀璨的烟花划破夜空,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彩。
小侯爷伸出小小的手,往天上虚虚的抓了两把,什么也没抓到,只有细小的伤口。他撇了撇嘴,走到了院门口,有两个他没见过的侍卫守在两边,他答应了父亲,会好好呆在院子里的。
“哟,小侯爷怎么被关在了院子里?”柳弥从席上溜了出来刺激他。
柳长泽呸了一声:“关什么关,不会说话就滚回家,别在这里碍我的眼!讨厌鬼!”
小孩子的恶意往往来的直接入骨,柳弥恶毒的说:“我碍眼,是你爹嫌你太笨丢了他的脸!”
小侯爷猛地将他扑倒在地,按着他脸打:“让你胡说,我今日撕烂你的嘴。”
两个侍卫忙上前来拉开,这两个祖宗都不是他们得罪的起的。
柳弥脸上还有个巴掌印,他何曾受过这种侮辱立马口不择言的讥讽:“你爹不是嫌你丢人,怎么你弟弟的百日宴都不叫上你!”
小侯爷怔仲:“弟......弟?”
柳弥放声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哟,看样子小侯爷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弟弟了啊......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柳弥挣开了侍卫的手,笑的腰都直不起来的往外走。
小侯爷的神色变了,他眼睛发出狼群里独有的凶狠光芒,一口咬上侍卫的手,用力大的他口里泛起血腥味,侍卫怕弄伤了他,被他跑走,他追上了柳弥一脚从背后踹了上去。
而后,疯狂的向宴席跑去,他要去看一看真相......
“嘿,你们说这个儿子,会不会又是个傻子。”
“我看不像,你看此子额有犄角突出,定是不世之材!”
“有理有理,此子不凡,柳学士一晚上抱在手上都没放下来过,喜爱的不得了啰......”
小侯爷混在人群中听着,他还不理解痛苦这个词,便难受的四肢百骸都疼。
“诶,这谁家的小公子?”
小侯爷立马走开了,可人潮的议论声如江湖上最催人心的魔音,一下一下的弹在小侯爷的耳朵里,他怎么逃也逃不掉。
不知道从谁开始,传起了宴席闯入一个奶娃娃的声音,许多人站起来寻找,小侯爷慌不择路,撞进了一个怀抱里。
他正想推开,却被来人侧过身按在怀里,浅浅淡淡的药味,身后有侍卫路过:“敢问大人,有见到一个小孩子吗?”
来人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果断又冷清的说:“没见过。”
侍卫不敢得罪里头的达官显贵,看他们如此亲昵以为是他儿子,便继续往里寻找起来。
来人抱着他走到了宴席外面,胸膛很温暖,有浅浅的药香。来人将他放了下来,撩开他散乱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出声,他便一把推开,跑了起来。
沈子卿用手指戳了下自己的脸,我长得这么凶神恶煞吗?
院子空空的,所有人都跑出去寻他。他爬上了榕树,在不高不低的位置轻轻晃着脚,看着远处觥筹交错的人群,眯起了眼。
他小侯爷要出去,要光明正大的出去。
后来,再也没人敢说小侯爷笨了,他性格越发嚣张跋扈,一句不顺心的话都听不得。他也不读书了,有钱有权,掉那些个书袋子做什么,他把手里的书一抛,指着柳弥说:“你、过来,给我捏捏肩。”
夫子眼也没抬的继续上课,他早已看清了现实,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提侯爷千金之躯。
柳弥怒不可遏,也只能咬碎了牙,放下诗书,替他捏肩。
这样就很好。
柳家人终于受不了这个祸根孽胎,宗族联名上书,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皇后好好管管。
皇后担忧他胸无半点墨,一味地任意行事,日后会受人欺负,便将他接进宫来,与太子一同学习。
但所有老师都久闻他恶名,避他如蛇蝎猛兽,教会了太子,便恨不得脚踩风火轮离去。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直到他十岁那天,想去斗蟋蟀,没有人愿意和他玩。
他想了个办法,坐在听雨轩隔壁的红砖墙上,丢了一块成色极好的镶金翡翠,然后在上面绑了一条透明的鱼线。
等待钓起路过的人,陪他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