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瑄禾
来人被人捂住嘴拉到了一边:“你找死啊,侯爷做事,你也敢议论……”
阿良想,侯爷还是稳重了许多,起码这次给众人宽裕了三日。
薄如蝉翼的纸张被妥帖的卷成了一个小圆条,阿良从一侧拿出上好发亮的沉香木锦盒,内衬是天青色的蚕丝缎,他将长卷系上了红绸带,用苏州小筑存了三十五年的朱砂红泥封了口。
“侯爷,封好了。”阿良双手捧着锦盒,呼吸都不敢重一些。
柳长泽手放在沉香木上,半响都没动。
阿良试探的问:“侯爷,去掌院阁看一下吗?阿良也有很多年没来过了。”
太傅曾任掌院四年。
柳长泽看了眼阿良,而后,衣袍轻动,往里走去。
未至掌院,便从一隔间看去,蓝色的书盒摆满了架子,雪白的书稿到处都是,有一个人身形颀长,正被人搂着腰向后拉,勾勒出一轮弯月的形状,他似乎是很高兴的。
柳长泽冷哼一声:“回去。”
“侯爷,不去掌院阁了吗……诶,侯爷等等我……”阿良捧着锦盒生怕磕碰了,又不得不跑起来跟上侯爷的步伐。
沈是听到熟悉的声音往外望去,空无一人,他去推腰间的手:“奇怪,好像听到了侯爷的声音……”
文通又勒紧了几分:“沈兄你别想扯开话题!侯爷怎么可能来小小翰林院……今天想不出来……我们就睡在这里……”
李云赋看不下去,过来扯开文通:“君子不强人所难,不夺人之美。文通兄,你这样太有失风度了。”
“自己人还要什么风度,不是太见外了嘛。”文通松了手,替沈是整起衣冠:“沈兄说是不是!”
沈是对这种率性闹腾的人,向来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他只是笑了笑说:“不闹了,今日真的有事……”
文通晃着脑袋说:“没救了,沈兄,大理寺这么痛苦吗?看你几天闷闷不乐了,本想带你来翰林院偷偷懒呢……”
沈是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心里泛起几分暖意。
李云赋收了沈是手里卷轴,对文通说:“沈兄恪尽职守,又岂是你我能比拟的,沈兄快去吧,正事要紧,今日多耽搁了……”
沈是赧然,他知自己有私心,被这样一夸,怪不好意思的:“其实……也可不完全经过洛江……”
李云赋诧异:“不可能啊,我和付兄也讨论过了,着实没有能……”
沈是铺开他手中长卷,点了点洛江往前一指甲盖的距离,那一条长河,前端慢慢的缩小,缩成一个葫芦的腰,过了这个窄口后,突然扩大成江海,此间还有一山脊突出,将河流分为两条:“你们觉得此处像什么?”
李云赋灵光一现:“沈兄你是说!鱼嘴分流!”
文通一脸不知所云。
“我记得沈太傅治水图有此处详解,不多说了,我先大理寺了。”
沈是急三火四的离去。
李云赋拿出自己临摹的“通济引渠图”,寻了半天也未曾找到这个位置。
他以为是自己画错了,往前院去比对,结果发现前院的图也不见了……
文通说:“云赋兄,你都找不到吗?方才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洛江上游怎么了吗?”
云赋正要和他解释。
文通捂住了耳朵:“不不不,这可是制胜法宝,听不得,听不得,云赋兄,你可长点心吧……”
李云赋不愿相信自己居然记错了,心里痒得难受,迫切的想要得到验证,于是,驾马往宋阁老府上赶去。
第30章 凛冬将去
市井上赶早的商贩,有几家已挂起了一排小小的灯笼,年画和春联摆满了摊子,也有小童举着纸糊的红锦鲤迎着风跑动,灌得锦鲤肚子圆鼓鼓的,新春将至的氛围浓烈起来。
宋阁老正在含饴弄孙,粉嫩的幼儿头上用红头绳扎着两个小包,牙齿缺了几颗,透着风说:“阿公,今日眉头不皱,是心里有事吗?”
宋阁老愣了下,近来朝堂新政推行有所缓力,柳家也颇为安分,所以思虑也少了些,听这童言童语,倒觉得好笑:“阿公无事……”
小童嘴嘟的老高,一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敲着脑袋,像足了宋阁老常日的姿态,他不解的说:“可昨日紫竹轩的侍女姐姐说‘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阿公为何不上心头呢……”
宋阁老突然站起,脸拉的又黑又长,对老管家训到:“你速去将此放孟浪之女给我逐出府,居然往小公子耳边传这些歪诗艳语,若坏了气节根骨,如何是好?!”
小童怯懦的不敢吱声,一双蓝蓝水水的眼睛,眨巴的看着宋阁老,感觉比见到夫子还要拘谨些。
“奴,这就去办。”老管家递了名帖上来:“阁老,李给事来了。”
宋阁老看了眼门贴上筋骨俱备、笔力劲挺的方正楷书,字如其人,他脸色缓和不少,对小孙子说:“你去把《弟子规》抄三遍,明日我来查你。”
宋阁老往前院去,李云赋正手执长卷,等候多时,不待云赋起身行礼,他便沉声道:“君子言利,取之有道;君子求名,名正言顺。若是有关治水之事,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老师高风峻节,学生岂敢以此龌龊之思,污了老师视听。”李云赋双手并于前,恭谨作揖:“今日前来,确实有一事不解,烦请老师解惑……”
李云赋展开了卷轴,是一幅毫无偏差的“通济引渠图”,宋阁老自是一眼便认了出来,他感叹道:“临摹的惟妙惟肖,真如拓印一般。你说与治水无关,又为何带它而来?”
李云赋用笔圈了一下洛江上游的狭口:“学生观水势流向,此峡口不像天然形成,而且恰好下方又有一山峰像刀刃劈开了河流,像故意将水支分了内外。而我翻阅太傅之图,并未发现人工修筑的注辞……”
宋阁老脱口而出:“葫芦口……”
李云赋惊讶:“老师知道?原来真是我记错了……竟没把如此重要的峡口给记下来……”
宋阁老顾左右而言他:“运河必经之所,你倒是找了个好地方。”
“此处分支居多,关口狭小至极,加之没有标名。”李云赋摇头:“是以,学生一直未发现此地有峡口,还是沈少卿提点的。”
“他怎么寻到这里的?”宋阁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