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子甜甜
说着用手肘蹭了蹭身后的周渡:“夫君,人家都这样说了,你可一定要再中一次啊,可不能让他们老板失望。”
周渡配合道:“我全力以赴。”
酒楼伙计听见他开口,眼皮跳了跳,心中莫名地产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来,直到指尖触碰到手中的箭矢,这股不安才有所缓和。
他把箭矢递给周渡,笑盈盈道:“那就提前祝公子马到功成了。”
常年玩的箭的人,对箭就如同对自己的身体一样了解,周渡的手刚一碰上伙计手中的箭,就觉察出这箭矢不对劲。
眉心紧蹙了一下,并未立马接过箭矢,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
那酒楼伙计紧张地咽咽口水,额头还溢出轻微的汗渍,担心周渡发觉出这些箭矢有问题。
就在他紧张的瞬间,周渡已经看出他的破绽,收敛起神色,目光沉沉地接过他手中有问题的箭矢,一口答应下:“定不负厚望。”
酒楼伙计还怕周渡不肯接箭还要纠缠一番,现在见他毫不犹豫地接下箭矢,心中也是大松一口气,脸上的笑容都比刚才更真诚了些。
沈溪见势也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扯过周渡,教育道:“这箭明显就是动过手脚的,你干嘛要接下。”
周渡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箭矢,来回在指节修长的指间把玩了片刻,感受着箭矢里面水银回来流窜的重量,面上情绪不变:“没事。”
没接受过孤独的人一定不知道,人无聊的时候,什么事都想尝试尝试,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
前世的周渡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甚至连喜欢的东西都寥寥无几,漫长无趣的日子,他都是和自己的箭相拥而过的。
他一箭又一箭地在射击室里试用完所有型号的弓箭和箭矢,直到每种都腻味后,如何给自己找新的乐子,就成了他每天的功课。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他究竟玩过多少种怪异的箭矢。
水银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种。
它确实很难掌控,但只要找到它的固定点,就会增加箭矢的重心,这样投掷不但不会有失准头,反而比普通的箭矢还要更容易命中目标。
堪称作弊利器。
周渡把玩会手中的箭矢,突然觉得他这个素未谋面,即使谋面也不会认的岳父,人其实还挺好的。
活脱脱一个送财童子。
就在沈溪和酒楼伙计都以为周渡拿了这灌了水银的箭矢必定会落败的时候。
周渡抱着箭壶找到一个空的壶瓶,八支箭不废吹灰之力,甚至可以说是极为轻松地就完成了命中全壶的任务。
他风轻云淡地投完所以箭矢,又回到沈溪和伙计面前,脸上神情依旧平淡:“不辱使命。”
“中……中了?”酒楼伙计揉了揉眼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看见所发生的事情,“这就中了?”
沈溪收了收微微张开嘴,满脸惊讶的神情,面目一转,笑颜大开,月牙弯弯,一双黑眸像注入满天星辰的银河,看向周渡的目光璀璨绮丽。
就好像在用笑容告诉全天下的人,他的夫君是这个世界最厉害,无人可以匹敌的人。
周渡心中为之一动,伸出手来落在他的发顶,轻柔地抚了抚,有了沈溪往后他就不会再孤独了。
此时他觉得自己矛盾极了,在没有看见沈溪笑的时候,他又想看到他笑,在看见他笑的时候,他又希望他哭了。
至少他现在想把他拉回去,好好地哭上一回,就像上次那样。
沈溪呆呆地注视了会周渡,回神后赶紧揪住酒楼伙计,迫不及待道:“中了全壶,赶紧给钱。”
酒楼伙计哆哆嗦嗦地看了眼周渡,严重怀疑面前这个人是人吗,正常人根本不可能用这样的箭矢投中,难道他是那种专门专营奇技淫巧之人?!
不管如何,酒楼伙计还是把此事禀告给了酒楼老板姜弘,姜弘听到又中了全壶两个字,整个面色都扭曲了起来。
他紧咬住牙关,目光阴鸷:“怎么可能?”
酒楼伙计不敢有所隐瞒,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实道来,末了,忐忑地问道:“老爷,这下怎么办,这钱究竟是给还是不给啊。”
姜弘心中怒火直窜,眼中浮现出丝丝血红,他实在是没想到他都把箭矢换成水银箭了,居然还能让他给投中。
他是哪儿得罪国公府的人了,叫他们如此来欺负姜记酒楼。
“给他,给他,给他。”姜记气得砸了茶桌上的茶杯,众目睽睽之下,他这钱不给也得给,给也得给。
若不然,姜记酒楼这段时间宣扬的声誉,瞬间就会土崩瓦解。
姜弘咬得牙龈都出血了,发泄过后,又对酒楼伙计交代道:“把钱给了他之后,暗示一下,叫他下次不要再来了,这两千两就当我们姜记酒楼做善事了,下次再来可就不是让他投壶了。”
姜弘的话说得极为不客气,但酒楼伙计传达给周渡的时候,还是客客气气,并且很委婉地向两人表达出让两人不要再来姜记酒楼的话语:“公子好身手,如此身后不该埋没在市井之间,公子应当找个可以一展抱负地方尽情施展,小店可招待不起,公子下次再来,这投壶可能就不太适合公子您了。”
酒楼伙计满脸笑意,说得客客气气,人都是好面子的,伸手不打笑脸人,想来两位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周渡和沈溪接了钱,一人拿着几张银票在验证真假,还真没有怎么听酒楼伙计再说些什么,只听他说完,满含期待地看着他们。
“好啊。”沈溪收起银票,随口敷衍了他一句,高高兴兴地拉着周渡离开了姜记酒楼。
酒楼伙计见他们答应下,也不疑有他,回去如实禀告了姜弘。
损失了两千的姜弘纵使心中再有气,再听见他们不会再来的话语时,心中也是蓦然一松,这些钱就当他买国公府一个面子了。
就在姜弘以为这件事彻底告终,静下来心来专研菜式时,没过几日,周渡又带着沈溪出现在姜记酒楼的酒楼的投壶台。
这次姜弘再也坐不住了,气得扔了锅铲,撩开衣袍,怒气冲天地从姜记酒楼走出来。
第106章 射壶
姜弘纵使再气,但做生意这么些年,早已练就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本领,来到周渡面前的时候,身上气势还是有所收敛。
他面上神情不显,微微眯眼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穿着一身锦袍,气质斐然的男子,而后抱拳问道:“姜记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数次为难。”
他在打量周渡的同时,周渡也在打量他,中等身材,身型略显清瘦,五官端正,年过四旬,面上却不显老,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模样也不差。
除了身量差不多以外,他身上没有一个与沈溪相似的点。
周渡收回落下他身上的目光,扣紧身边沈溪略显紧张的手,对着正在投壶的一群人道:“没有为难,我与他们一样。”
两人的手至始至终都扣在一起,姜弘被迫扫了一眼沈溪,初时觉得陌生,再看,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涌了上来,奈何他实在是没见过沈溪,眼下又有要紧事要处理,他没有精力放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掠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沈溪在看见姜弘的那一刻,面色当即一白,一些过往的恐惧无端地涌上眼前,他的手无意识地紧攥,指甲掐着手心钝疼都没有知觉。
好在他没有掐自己多久,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就强行插入了他的指尖,那炙热到发烫的手心温度,如同烈日一般帮他驱赶走那些过往的黑暗,带给他光明。
感受到这股温度的沈溪慢慢平复下自己极度不平衡的心,才能以看待陌生人的目光看待姜弘。
是了,他姓沈,不姓姜。
他与他再无瓜葛,再见也是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没见姜弘认出他,沈溪心头也是一松,他有周渡,他什么不怕,当下他也鼓起勇气道:“姜老板这话说得,你设这个投壶台,不就是为了吸引人来玩嘛,若是不欢迎我们这些中过全壶的,直言就是,话讲得这么难听,旁人还以为我们做了什么对不起姜记的事呢。”
说着沈溪又清了清嗓子,装腔作势地问道:“是不是姜老板不好意思张不开嗓子,没关系,我脸皮厚,我来帮姜老板说。”
沈溪说着就要大声向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讲话。
对着这个抬杠的红锦小郎君,姜弘是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见他还要自作主张地行事,他立即抬手阻止道:“不用了,姜某不是这个意思。”
台下的百姓们都是以来中全壶为目的才会日日来他们姜记投壶,若是沈溪开口说些有的没的,打破了他们的幻想,日后谁还会来他们姜记。
在钱没挣够前,沈溪也不是很想说清,姜弘一阻止,他立刻见好就收:“那姜老板究竟是何意思?”
姜弘定定地怒视了他一瞬,而后又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缓缓道:“上次二位不是答应下不再来……”
他话还没答应下,沈溪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问道:“答应了什么?你们姜记不是人人都可以来么,难不成就因为我夫君身手好赢了钱,你们就不欢迎他了吧。”
最后一句话,沈溪刻意抬高了声音,惹得周围不少人朝他们看过来。
姜弘被他弄得烦躁不已,声音也没有最开始的客气了:“要投壶也可以,不过上次我们也与你们讲清楚了,再来就不是投壶如此简单了,这次难度会加大,望二位好生考虑。”
沈溪颦眉,不满道:“你们这是店大欺客,看到我们赢了钱,故意刁难。”
姜弘不疾不徐道:“没有的,任何在本店中了两次全壶,都会自动上升难度,并没有刁难二位。”
沈溪听得一噎,就他们那做了手脚的箭矢,若不是周渡常年玩箭,对箭的熟悉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还有谁能够中两次!
他嘴上说没有针对,其实就是针对他们,偏偏还让他找不到反驳的点。
这时,周渡拉回吃憋的沈溪,朝姜弘点头:“可以,不过既然是投壶,再升难度也与投壶有关吧。”
这次姜弘没有反驳他,顺承应下:“这是自然。”
周渡颔首:“那就行。”
酒楼伙计与酒楼掌柜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结合他两次的投壶成绩,不禁愁上心头,小声与姜弘说道:“东家,看样子他们是有备而来,恐怕投壶已经难不倒他们了。”
姜弘当然也清楚这个道理,眼瞳下沉,毫不客气地道:“那就给他们上与投壶毫无相干的东西。”
酒楼掌柜疑惑道:“可是东家方才不是答应他……”
姜弘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再听他废话,直言道:“去取一柄弓来,多摆几个壶瓶在角度刁钻的位置,我们也不为难他,只要他射中壶口里就算赢。”
说着姜弘“哼”了一声:“我就不信他投壶厉害,射箭还能厉害不成。”
酒楼掌柜也不是个笨人很快反应过来,这投壶本就是尤射箭演绎而来,如今回归到射箭本身上,谁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还是东家想得妥帖。”
酒楼掌柜恭维姜弘几句,很快就吩咐人把弓箭取了出来,并按照吩咐摆放好壶瓶。
沈溪看他们弄了一通,最后居然是让周渡射箭投壶,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努力把憋不住笑出声的笑意给憋了回去。
这是刁难人,刁难到宗师头上了么?
别的他还可能替周渡担忧一下,可是若是比射箭,这天底下无人能够赢得过周渡。
沈溪至今还记得周渡闭着眼就能在厨房里用箭头如何自信从容射中蟑螂的场景。
如此难度之大的射击他都能够办到,更何况只是射入壶瓶。
一想到待会他们吃瘪的样子,沈溪激动的神情都快遮掩不住了。
眼见沈溪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周渡只得低声与他说道:“冷静。”
他这一出声,明显地让酒楼掌柜误会了,拿着弓箭的手一顿:“二位可是有所不服?”
周渡眉梢轻挑,眸色深沉,看上去就好像真的有所不满不一样:“没有。”
酒楼掌柜见他没有反对,心下松了一口气,把弓递与了他,带着些得意:“请吧。”
周渡没有率先接箭,而是看向他身旁的姜弘,面色不虞道:“上升难度我可以接受,但现在的难度明显与对应的奖赏不平等,姜老板是不是也该把奖赏升一升。”
他这么一说,沈溪也意识到这是个敲竹杠的好机会,压下心中的雀跃,面上浮起生气的神情:“就是啊,射箭投壶多难啊,若还跟投壶一个价,岂不就是在刁难人,还不如让我们继续投壶。”
姜弘很想对他们说,爱射射,不爱射就滚。
可触及他们身上那可与贡锦相比的锦袍,咬咬牙还是忍住了,瞪着沈溪赌气道:“那就在全壶的奖赏上再加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