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子甜甜
量他们也射不中,钱的数字还不是由着他说。
沈溪被周渡握着的手止不住地颤了颤,十倍可是一万两啊!
一万两啊一万两,这得他烧多少年的菜才能够挣出这么多钱。
沈溪咽咽喉咙,看向姜弘的眼神隐隐泛光。他记忆里的姜弘是自私,可怖,歇斯底里地叫他看上一眼就恐惧的人。
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甚至连看到姜这个姓氏都会感觉到不适,但阔别十年之后,再见到他,他突然觉得:他爹其实还怪可爱的。
周渡捏捏沈溪不知是激动还是兴奋得在颤栗的手,不疾不徐地对姜弘问道:“当真?”
姜弘看到周渡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坚持道:“自然是当真,我姜记言出必行!”
机会周渡给过他了,见他如此掷地有声言之凿凿,周渡也不好再给人家泼凉水,轻轻颔首过后,接过了酒楼掌柜手中的弓箭。
箭壶就放在他脚下,里面的箭矢依旧是上次灌了水银的箭矢,可周渡目光没有半分怯意。
甚至可以说,在他拿起弓箭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就完全变了。
变得深邃专注,心无旁骛地注视着搭箭注视着即将射中的目标壶瓶,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他的眼中只有弓、箭、壶瓶三个东西。
这时候四周不少来投壶的百姓已经注意到他们的异样,纷纷把目光调转在周渡身上。
周渡本就生得英俊,这会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射箭当中,更是英俊得让人挪移不开眼,瞬间人群就鼎沸了起来,熙熙攘攘的声音逐渐涌来。
可这些完全没有干扰到周渡,他进入到他专注的领域中,眼中只有他即将要达成的目标,自信从容。
姜弘见他如此专笃,心里也是一慌,不过他看向那隔得很远又隐藏在角落里,只露出堪堪射入一支箭的壶瓶,稍稍安定了些,不屑道:“装腔作势。”
他的话音刚落,周渡手上的箭就离弦而出,直奔向那只角度刁钻的壶瓶,箭矢准确无误地落入壶瓶中,发出清脆的声音,箭尾轻轻颤动,像是在为主人的胜利而喝彩。
也像是一个又一个巴掌,落在姜弘脸上,扇得他脸上火辣辣地疼痛。
他怒不可遏地对一旁的酒楼掌柜说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把角度摆得刁钻一点吗,怎么这么轻而易举就让他给中箭了?”
酒楼掌柜也还没从周渡中箭了的认知中反应过来,这会听到姜弘的责问,心中也是一苦,他觉得这个角度就很刁钻了啊,就算是军中射箭好手来射箭也不一定能射中吧。
酒楼掌柜定定神,对姜弘信誓旦旦地说道:“一定是运气使然,下一个,下一个,他必定不会中!”
下一个壶瓶摆在一个三丈高的竹椅上,箭矢往上射容易,但若往上射还要回落可就难了。
姜弘朝那壶瓶看去,点点头,心道掌柜的还是挺靠谱的。
他心的话音还未落,周渡的射出的箭就像是自己会转弯一样,在半空顿了顿,自己就稳稳当当落入了壶瓶中。
他娘的,姜弘的脸一黑,靠谱个屁,还不如他自己动手呢。
姜弘如此想着,站起身来,想去自己找个壶瓶放,一只箭矢从他头顶飞射而过,掠过他头顶的发丝,带起一阵凉嗖嗖的冷风,在这炎炎夏日里,风吹过头顶的触感,显得格外的清晰。
姜弘愣神一瞬,没有去管那只箭究竟落在了何处,而是抬起他那双常年做饭的手,在头顶触摸了一阵,最后不知道他摸到了什么,面上神情顿时一松,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还好,还好,还好,他的脑袋还好端端地在!
第107章 再赢
周渡本意是想射姜弘身后的那个壶瓶,谁知道姜弘突然跑过来,恰巧箭矢擦着他的头顶飞射而过。
再稍稍低上那么一寸,就不知道姜弘这个人还在不在了。
周渡冷眼看着呆在原地摸脑袋的姜弘,面上没什么表情,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抱歉。”
没有一点诚意的道歉。
他这态度落在姜弘眼中,勾得姜弘怒火万丈:“你这是什么态度!”差一点他命都快没了,这人轻飘飘的两个字就想揭过?
“就这态度,”周渡神情如旧,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壶瓶上,又抬起手中的弓箭来,“你挡着我射箭了。”
刚才那一箭虽然出了一点小事故,但并没有箭矢准头,虚虚一晃还是稳稳当当地落入了壶瓶中。
周渡瞥见它中了,当下也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剩下的五支箭同时搭在弦上,齐齐对准姜弘。
姜弘看着那黝黑锋利的五个箭头,明知道这五支箭被他灌了水银没有任何威胁,可一想到刚才那凌厉的一箭,心下还是止不住地产生恐惧。
“疯子!”姜弘见周渡把箭矢对准他,脸上全然没有惧意,眼睛里也没有温度,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木桩,一块石头,不甘心地吐出两个字,还是让开了道。
他刚一转身,周渡就在他身后表演起了五箭连发,动作行云流水,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每支箭矢都准确无误地落入壶瓶当中。
“当当当当当”箭矢落入壶瓶的声音一声接一声传出,每声都清脆悦耳,听得台下围观的百姓喝彩不已,听得姜弘的心,心碎不已。
“好!”
五支箭例无虚发地落入壶瓶中,台下百姓中不知谁发出一声震耳的喝彩,惹得所有人都齐齐鼓掌叫好。
周渡的箭术沈溪早早地就领教过了,知晓他一定会中全壶,但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
这会看见周渡大获全胜,也忍不住跟台下围观群众一样兴奋喝彩起来。
八支箭齐中,周渡放下弓箭,看向一旁脸黑得跟个煤球一样的姜弘,开口道:“姜记酒楼,言出必行。”
姜弘无力地闭了闭眼,单看周渡射箭时游刃有余的样子,他就知道这是个练家子,无论怎么阻止也无济于事了。
这会周渡提醒他的话语,更是犹如一记重大的耳光,彻彻底底地将他扇醒。
到这个地步,姜弘终于确定,面前这两人绝对不是一时兴起到他们姜记赢两个钱消遣,而是真的要跟他们姜记酒楼过不去。
可姜弘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他们姜记酒楼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面前这两人,或者说他们姜记酒楼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常年在外征战,最近才返回京都,最近酒楼顺风顺水,并没有出现怠慢客人的情况,总不能是最近得罪的吧。
而且镇国公要拿捏他们一个小小的酒楼轻而易举,用不着用如此卑劣低级的手段,那就很有可能不关镇国公的事。
而是面前这两人与他们姜记酒楼的私仇了。
姜弘想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后,眼神也逐渐清明下来,再睁开时,眼里已经没了怒火,对着周渡神情冷静道:“好箭术,该给你的赏钱姜记酒楼一分给不会少给你,只是一万两不是个小数目,两位不如到酒楼里稍等片刻用些酒水,待我去筹筹钱。”
“不必了,”周渡一口婉拒了他,“我们就在此等候。”
众目睽睽之下,姜弘就算是有什么阴谋诡计量他也不敢施展,进到酒楼里能不能够出得来,就说不准了。
周渡纵使并不惧怕这些手段,但他也不是那种明知道有坑还往里面跳的人。
周渡不肯进酒楼,姜弘心中的计划破灭,他握拳忍了忍,咽下喉间的血水后,缓缓开口道:“那就辛苦阁下在此等候了。”
说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阴沉着脸,转身回了酒楼。
待他一走,沈溪回到周渡身边,看着他离开时愤怒的背影,不禁担忧道:“你说他会把钱给我们吗?”
先前的一两千两可能只是给姜记放放血,并不能对他们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次的一万两可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放在任何权贵家都会肉疼好一阵的,更何况是一个苦心经营的酒楼。
“他会给的。”大庭广众姜弘必定不会不给这钱,可给了这钱他一定会不甘心的,回去的路上有没有人下黑手就不准了。
这些都是他们拿到钱后才能够去担忧的,当下两人也不急,周渡带着沈溪另取了几只箭,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就在投壶台旁玩起投壶来。
姜弘果然不甘心把钱爽快地给他们,整整晾了他们一个时辰才珊珊从酒楼里出来。
周渡和沈溪两人,一个善于打猎,一个善于做饭,两个都是极富耐心之人,这点时间对他们也不过是弹指一瞬。
当姜弘捧着装着一万两的匣子出现在两人面前时,两人正玩投壶玩得高兴。
尤其是沈溪不管中没中,那双眼睛就好像没有任何哀愁的事情一样,总是充满笑意,看得姜弘一度想把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他们是高兴了,可却差点要了他的命,为了凑齐这一万两,他差点把家底给掏空了。
这钱不想法子取回来,无论如何他都不甘心。
在过去的一个时辰里,他已经在通往国公府的道路上布下天罗地网,不管他们走哪条道,最终这钱还是会回到他手上。
至于面前这两人的生死,无他何干,他们今日赢了如此大一笔钱,有见财起意之徒埋伏也在情理之中,镇国公就算降怒也降怒不到他身上。
姜弘压下心中怒气,把手中装满银票的钱匣子交递到周渡手中:“二位的赏钱都在此了,还请二位清点清点。”
做戏做全套,姜弘给的钱自然都是真金白银,周渡和沈溪两人清点过没问题后,接过钱匣子,虚情假意地道了两声谢:“姜老板一言九鼎,此后必定生意兴隆。”
“承你吉言。”姜弘皮笑肉不笑地接下,望着周渡和沈溪二人远去的背影犹如一条凶猛的毒蛇一般充满毒意。
沈溪抱着钱匣子和周渡一道离开姜记酒楼,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他真的把钱给我们了,一万两,整整一万两,我不是在做梦吧。”
周渡被他那明显震惊到的模样给逗乐,捏起他的面颊,在上面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给予他肯定道:“是真的,没有在做梦。”
面颊上一点点的痛感传来,沈溪一下就清醒地意识到,他们是真的赢了一万两银子,并没有做梦。
脸上漫出憨憨的笑容,一双眼睛里又溢满对周渡的痴迷,嘴上又开始夸赞道:“还是你厉害,我都计划了好了到了京都如果我们没钱就带着豆包雪团去卖艺,你一上来就挣了一笔大的,彻底解决了我们的后顾之忧。”
这下他们的乌梅钱也攒够了,剩余的钱完全可以支撑他们离开京都回到安阳镇。
周渡曾经给他说过,他想在镇上买铺子买宅子,回去之后他们买上个十间八间的宅子铺子,每月坐享收租。
不过眨眼的时间,沈溪把手中这些银子的去向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他心里想到什么从来不在周渡面前遮掩,周渡看一眼便知道他的所思所想,望着他单纯开心的容颜,心里却莫名地觉得有些沉重。
对于这笔意外之财倒也不是那般重视了,再多的钱,也不敌他脸上的一个笑容。
因此在沈溪为这些钱一笔一笔做规划的时候,周渡却突然轻松地开口道:“拿回来了。”
沈溪正想入非非间,骤然听见周渡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琢磨不出他的意思,不禁疑惑道:“什么?”
见他没明白,周渡停下步子,站在他面前,定定地望着他,很认真地道:“这些年他亏欠你的抚养费,拿回来了。”
“啊?”沈溪愣了愣神,周渡不说他都快忘记这钱可是从他生父手中硬生生给刮下来的。
隔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沈溪怔愣地与周渡对视片刻,明明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他却觉得再暖不过,被人惦记着,被人心疼,被人呵护着竟是这般的甜蜜。
此生他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却在周渡这里一一找补了过来,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用不用,”沈溪抿了抿唇,连口水都是甜滋滋的,“我与他早断了父子之情,他给的抚养费我才不要,这钱就是你赢来的。”
关于对这钱他想怎么理解都成,周渡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个,轻声他道:“还怕吗?”
沈溪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挽上他的胳膊,脸上笑意盎然:“不怕了。”
周渡用三次投壶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抛除他们间父子的关系,姜弘也不过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罢了,并没有什么可以恐惧的。
是他一直没从小时候的阴影中走出来,没有意识到他已经长大了,可以不用再用惧怕小时候那个他无力反抗的人。
“嗯。”对上他的笑容,周渡面上也是一松,带着他返回国公府。
本以为这一路一定不会好走,没想到他们居然畅通无阻地进入到了国公府,路上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踏入国公府大门的周渡略略疑惑,这有点不太像小人作风姜弘的做派啊。
他哪里会知道,此刻秦毅就坐在姜记酒楼悠悠闲闲地喝茶,一旁的姜弘吓得胆颤心惊,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