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风雪 第110章

作者:月色白如墨 标签: 破镜重圆 仙侠修真 灵异神怪 玄幻灵异

  这双曾经在战场上听过军鼓、马喑、锋锐的刀剑短兵相交的耳,不知能不能在这样吵闹的喧嚣中捕捉到属于自己女儿的那一支吟唱。

  “这世间就是这样。”

  沉默中,见银止川静然不语,西淮笑了一下,手指推着面前的白玉瓷杯,淡淡道:“有许多讽刺又荒诞的事情发生。你有时想改变它,可是它坏在最根本的地方。你心里哪怕清楚要怎么做,也不能动手。”

  “你这是在安慰我?

  银止川一怔,玩味地翘起唇角。

  “不是。”

  西淮却说。他下颌扬了扬,示意一个斜对角的方向:“你此行要等的人来了,就在那里。”

  朱世丰的每一次登场都是滑稽的。

  围绕着他的似乎永远是酒色,青楼,和强占民女。

  银止川看着那肥胖又熟悉的身影,叹了口气。

  “对不住,朱公子,今日照月姑娘今日有人包间了,您不能进去。”

  在属于照月的雅阁外,两名守卫伸出手,形成一个十字叉的形状,将朱世丰拦在外头,道:

  “劳烦您明日再来吧。”

  “我说,嘿。”

  朱世丰叉腰,白肥脸上的小眼睛瞪大,显出一种不可置信的神色:“什么人敢抢老子的小妞儿?我这半个月日日都来这里,老鸨难道不知道?怎么能放别的人进去!来人,叫时娘过来!”

  那是银止川刚来时,西淮就注意到的孔雀青翎后的“贵客”。

  不显山不露水的朝堂低调大臣。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但是银止川看他的排场,应当最差也是世家出身。

  “哎呀……”

  半晌,描眉画眼的盛装女子娉婷而来,手间执着香帕,轻言慢语说:“朱公子。”

  朱世丰瞪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时娘支支吾吾:“照月今日有旁的公子看上了……”

  “叫他出来!”

  朱世丰骤然拔高声线:“是不是秦歌那小子!他倒是长胆子了,敢光明正大和我抢人!我打不过银止川那疯狗,还弄不死他么?……”

  说着,将两袖往臂上一捋,露出软白肥腻的肉来,嚷着就要往里闯——

  “不是秦歌。”

  阁楼下,银止川却拈起酒杯抿了口兑了一半凉水的劣酒,被辣得皱起眉头:“他说得对。秦歌确实没这胆。”

  不过可喜可贺,经过两次的血泪教训之后,朱世丰这次总算学会了在银止川“看不到”的地方也管好自己的嘴。

  他推开挡在面前的侍仆,骂咧道:“我就不信了……这星野之都还有第三个我他娘的惹不起的人物……”

  “何事喧哗。”

  然而,就在朱世丰推嚷着面前侍卫,时娘绞着手帕“哎……”的欲言又止的时候,珠帘倏然被拨开了——

  “丁零当啷”一阵声音,一个疏冷雅致的年轻公子从燃着苏合香的雅阁里,慢慢抬起眼——

  他面庞苍白,身上仍穿着朝廷上上朝时的官袍,眉眼清隽雅致,神情中带着那种极富极贵的世家子才有的冷意和厌倦,蹙眉看着朱世丰。

  朱世丰也动作一滞:

  “你——?”

  那人却慢慢转回视线,漫不经心的,低低道:“朱公子。”

  “好久不见。”

第76章 客青衫 22

  他看起来非常年轻,大抵不过二十一二岁的模样。

  但是神情中天然有一种冷感,似乎不太容易接近,秀丽清俊的眉目中有种颇具锋芒的意味。

  照月坐在那人的对面,雪白的小臂收拢着,很规矩地搁在膝盖上。没有抱琵琶。

  不像其他来秋水阁的客人,总是想尽了办法占姑娘们的便宜,他模样很俊俏,却反而和照月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只在面前摆着一本薄薄的词谱。

  慢慢地翻着。很漫不经心的样子。

  “林昆。”

  银止川听着楼上的动静,再瞥那排场颇有世族名门风范的孔雀青翎,快速判断出了来者的身份。

  西淮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望亭宴上的时候。

  他摆弄莫必欢父子,场上文官们媚相百出,极尽捧莫必欢臭靴,唯有一人坦然自若,锋芒毕露地出言讥讽。

  就是林昆。

  听闻他是世族林家的嫡子,世代为储君太傅,为文官中的簪缨翘楚。

  却因性格原因,不愿与鼠蛇之辈同流合污,在朝堂上很是受到排挤。

  可西淮对这个人,倒是觉得很有意思——

  他不像别人,出身名门,就维护自身阶级利益,做个鱼肉百姓的贪腐之辈;而是凭借家世,行仗义执言之事,以权势对抗权势。

  能做到这样的人,太少了。

  “这是谁给你写的词录?”

  而今,清俊冷冽的林大人用细长的手指在簿册上划过,淡声问。

  他的声音不大,态度也漫不经心,但是莫名给人一种极有压迫力的感觉。

  因为从侧面看上去的缘故,他的手指也被衬得极其修长白皙,犹如细瓷,一件可遇不可得的工艺品。

  细眉朱唇的小花娘抿嘴垂眼,并不说话。

  “你还是说出他的名字得好。”

  林昆说:“今日我一定要问出来,才会让你出去。”

  照月手搁在膝盖上,指尖有些发白地攥紧了衣袂,但依然沉默。好像一只秀丽倔强的金丝雀。

  “这是御史台查案?”

  银止川看着这兴师动众的架势,仰首,目光在那的斜对面的雅阁间逡巡而过。

  看得出来,林昆已经很竭心尽力地想低调了,但是世家子出行的最低随行阵势,也阔气得惊人。

  在阁间门口守着的,都是穿着细鳞软铠的羽林军侍卫。他们每一个人的腰间都佩戴着冰冷的锋利薄刃,刀身细长,杀人却不见血,取人性命时只有衣袖微漾。

  看似平凡无奇的猩红氅披下,则是挡着刻在肩徽上的骷髅。骷髅狰狞地咬着剑,象征无坚不摧,万死同赴。

  不知道他查什么案子会查到这里来?

  银止川想,近来听说的,只有林昆在负责关山郡赈灾一事。从赈银的分发到物资的调动,都由他一人负责。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然而,见西淮坐在身旁一直不吭声,银止川目光无意中扫过,却突然一笑:“好像很担心什么事似的。”

  西淮一怔,手指从一直握着茶杯上放开,摇摇头:“没有。”

  “不过是个御史台中丞而已。”

  银止川以为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众多人场面,有些紧张,笑说:“要是我想,我出行摆的派头能比他们还大。只不过你银七公子不像文官那么废物,随时担心会遇到个什么刺杀,就一命呼呼——刺客遇上我,大抵是刺客需要祈求保佑。”

  盛泱朝廷权分三势:文官,武官,观星阁。

  观星阁行占卜之事,有一票否去内阁、甚至百官已决议事策的权力,但不能与他人结党,只能直接效忠于君王本人。

  武官之盛,则是镇国公府,立国之本,银家众将;

  文官之盛,则是城北林家,世代为储君太傅,君子刚正。

  而盛泱又重武轻文,某种意义上来说,银止川确实能摆比林昆还大的架子。

  “止川……”

  正当银止川和西淮安逸品酒,乐得看戏的时候,大厅中却进来一个四处张望的人影。

  秦歌拜托银止川照月的事之后,心里终究不放心,想了又想,还是决定鼓起勇气自己来一趟。

  他站在秋水阁的厅堂中央,四处都是人流,左顾右盼找银止川的影子。结果好一会儿,才发现坐在角落里的两个人。

  “你怎么坐在这儿?”

  秦歌穿了身软缎的流金白袍,微汗凑到银止川身边,将扇子放在桌面上,轻微地擦着汗。

  他是那种最常见的官家子弟,吃穿用度都有派头,只是家中官职又不是那么大,没有到权势滔天的地步,所以说话做事,又有点谨小慎微的意思。

  “远岸观火,看戏啊。”

  银止川拈起秦歌的折扇,轻轻抖开了,撑在面前,微笑着摆弄着:“难为你还能找着我。”

  秦歌脸上有那种讨好的笑:“哎,银哥儿,咱们俩谁跟谁啊……别说你带着面具,就是你化成——”他及时改过话头:“神仙,兄弟也能认识你……!”

  银止川并不在乎,哈哈一笑,秦歌问:“怎么样,找着照月了吗?”

  银止川示意:“在上头呢。”

  秦歌仰首,看到上头模糊的人影,脸色微微一变:“朱世丰也在?”

  “是啊。”

  银止川道:“搁那儿跟林昆受气呢。不知道今天哪阵子风,把他也给吹来了。”

  银止川和林昆两人,一个是武将之首,一个是文官之峰,但是他们两个人却不怎么亲近——

  不客气一点讲,简直就是不待见。

  银止川看不上林昆那么一副谁都欠了他八百箱金株的德行,林昆则看不上银止川整天浪荡游逛,流连青楼妓馆的风流。

  “哦,他啊。”

  秦歌道:“我倒是知道,陛下派他查赈银大的贪污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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