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匪鱼非鱼
沈白幸觉得需要立威,免得徒弟处处做出有伤风俗的事情,遂语气冷淡:“你叫为师怎样就怎样,为师岂不是很没面子?”
肉眼可见的,探入白雾中的红光抖了抖,单渊目光灼灼的望过来,“师尊不进来,那弟子进去,好不好?”
“你进不来。”
“不试试,师尊怎知道弟子进不来。”
沈白幸皱眉,“为师修为比你强,你自然进不来。”
单渊莞尔一笑,把脑袋凑到对方耳边,低声道:“师尊是比弟子强,求师尊让弟子进去。”
沈白幸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不然冷脸太过把徒弟刺激的精分就得不偿失,他轻轻点头。
识海的壁垒撤去,麒麟的虚影跑到了往生天,单渊的声音响起,“师尊摸摸,它是不是很好?”
白色的衣袖从手臂滑落,沈白幸的灵体摸上了麒麟的脑袋,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生机,确实如徒弟所说那般,经过多年修养已经恢复如初。
单渊只在他师尊识海停留在片刻,就被驱逐。他进去沈白幸识海的机会屈指可数,师尊的识海外表看见清冷,实则让他温暖亲切无比,想留在里面不出来。
一只手在眼前挥过,“别愣神了。”
单渊回神,但见他手指的红光变得暗淡,好似被什么东西腐蚀。灵光陡盛,随着更多法力的涌出,红色的丝线竟然从半路分出千丝万缕,朝着四面八方探入蒸腾白雾,宛如树木粗壮的根系锁住一片水域。
红光在雾中穿梭明明没有丝毫阻挠,却被某种东西的力量削弱。河面上飞鸟不渡,河中藏着水章鱼等至阴至邪之物。
腥气的夜风吹动沈白幸的长发,他望着徒弟紧闭的双眼,问道:“如何?”
单渊面色凝重,“这块水域,除了这艘船再无其它活着的生灵。”
就在这时,一丝波动从丝线传递过来,“……有人来了。”
“为师怎么没察觉到?”
单渊睁眼,娓娓道来:“麒麟掌控天下气运,一个人若是气运断了,便是消亡。弟子在此处感受不到其他生物的气运。”
浅茶色的眸子微微睁大,沈白幸不敢置信的盯着对方手上那根线,“这么厉害,那你岂不是看谁不顺眼直接灭了他的气运就能杀死对方?”
师尊小孩子一样的语气逗笑了单渊,他爱怜的摸沈白幸脑袋,“万物循环,道法自然,擅自改变他人气运有违天道。”
头顶作祟的手让沈白幸十分无语,他怒斥一声:“不许摸!”
闻言,单渊不舍的将手收回,又说:“弟子若更改对天下重要之人的气运,会遭受反噬。”
沈白幸点点头,“也对,你就算再恨一个人也不允许通过更改气运的方法报复。”
单渊没接茬。
“听见没有?”
“是,弟子都听师尊的。”单渊扬起一抹笑容,两人的墨发在空中飞舞纠缠。船底下是虎视眈眈的水章鱼,空气中的腥味愈发浓厚。
手掌搁在窗户上,沈白幸目视雾气浓郁的地方,微眯起眼睛,说:“我们恐怕不在都城外的河道了。”
他还要继续说什么,身后就传来尖锐的呼叫。豁然回头,只见那富家公子掐住舞女的脖子往河里面推,一只巨大的水章鱼不知何时吸附在舞女背后,从身体两侧露出八条恶心的腿。
没得来阻拦,舞女像断线的风筝噗通掉进河里,转眼就被邪物吞噬。
沈白幸疾步过来,一把推开公子哥,怒道:“舞姬的命也是命,你干什么?!”
公子哥吓得魂不附体,哆嗦说:“她、她被缠上了,就算我不杀也会被河里面的东西杀掉,与其连累一船人还不如早死为妙。”
“你……”沈白幸被气得说不出去。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凛冽飞来,黑色的长剑铮的一声,将富家公子的手钉在木桌上。
“啊!”惨叫声撕裂夜空,汩汩鲜血从手掌流出,公子哥抱着手臂动弹不得哀嚎。
单渊血腥残暴的手段惊吓众人,他慢慢走过来,将剑拔出,语气阴森:“下次再让我师尊看见你乱杀人,废的可就不是手。”
沈白幸垂下眼睫,默不作声的看着公子哥握着手臂在地上打滚。半晌之后,他终究是心中不忍,指尖轻弹,一枚丹药就顺着力道落进了公子哥哀嚎的嘴中。
余光一瞥,一张张年轻鲜活的脸带着恐惧的缩在离单渊最远的角落。沈白幸伸手在虚空画出符咒,素白的指尖顿住,巴掌大小的符文骤然飞出窗户,在夜幕中流淌出金白色的光芒,竟是扩大的无数倍将整座画舫罩住。
光芒所在之处,河水像是沸腾般涌动,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水章鱼的争先恐后的后退。
单渊冷静的看着沈白幸做完这一切,唇角压得很紧,说:“师尊生气了?”
“没有。”
“因为我伤了人?”
“他杀一人,你废他一只手,不算重。”手臂从后面搂住沈白幸的腰,单渊将下巴搭在对方肩膀上,像一只被顺毛撸过的狼犬。沈白幸无奈的叹气,“为师是担心你日后杀心太重。”
温热的鼻息扑在沈白幸耳廓上,“不会的,我会控制自己。”他再也不要像十年前在琉璃秘境那样,被应€€玩弄于鼓掌之中,害得师尊为他耗费修为折损身体。
悬在画舫上的符文驱动画舫,船只缓缓移动,在雾气中破水而行。
沈白幸掰开徒弟的手,一边打哈欠一边往软塌的方向走,“为师要睡觉了,等船靠岸记得叫我。”
“好。”
沈白幸没躺下多久,就被凄厉的猫叫声赶跑瞌睡虫。但见狮子猫灵巧的在船顶上蹦€€,爪子将门窗闹出吱吱的刺耳声,攀住突出的栏杆,纵身一跃撞开窗户,惊恐的往软塌扑,“小白小白!吓死猫了,有鬼啊啊啊……”
狮子猫的毛发被雾气打湿,整只猫惨兮兮缩在沈白幸臂弯。
“哪里有鬼?”
爪子指向二楼,露出粉色的肉垫。
沈白幸不解,“我给整艘船施了法,寻常鬼怪上不来。”
仿佛打沈白幸的脸,符€€的光芒逐渐暗淡,咔嚓的破裂声从上方传出,木屑落在了沈白幸头上。他面无表情的将狮子猫放下,抬眼望向天花板,水滴沿着缝隙滴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晕染出乌黑的色泽。
一只爪子从缝隙里面挤出来,足有手指长的指甲将木板掏出窟窿。
“啊!”
被再次吓坏的年轻人尖叫声简直要把沈白幸的耳膜钻穿,他这边手还没动,就感觉眼前一阵风过来。等再次眨眼的时候,人已经被单渊护在身后,单渊眼中冒出红色,脸上带着肃穆,以及微不可查的兴奋。
“师尊身体金贵,哪能为了这些东西损伤身体,弟子代劳。”
说时迟那时快,二楼的怪物彻底捅穿地板,披头散发的掉在一楼。海藻般的黑色长发乱糟糟遮住半边脸颊,红色的舞衣全是窟窿破布一半裹着,珍珠玛瑙步摇插在插在凌乱的发髻里面。
“小清?”,缩在角落里的舞女喊道。
沈白幸认得怪物头上那根步摇,赫然是刚才被公子哥推下去的舞姬,对方四肢着地用诡异的姿势趴在。堆积在地板的衣服里面忽然动了动,水章鱼满是吸盘的腿掀开裙摆,对着人群蠢蠢欲动。
沈白幸头皮一麻,不自觉的扯住了单渊后腰的衣服。
手背是一阵温热,却是单渊拍拍沈白幸的手,“师尊害怕就闭上眼睛。”
少女身体跟水章鱼合成一体的怪物,根本不可能破坏沈白幸设下的法阵。单渊也知道这点,他一剑斩落怪物的脑袋,连带水章鱼钉死在地板上。一团火从单渊指尖落下,将污秽烧得一干二净。
清脆的铃铛声飘散在水域,单渊敏锐的从雾气中捕捉到一丝幽光。他瞬息出现在船头,看着白雾中一盏黄昏的油灯。
灰色的袍裾空荡荡浮在空中,一个身材干瘦的面具人拿着与身材不符合的巨大镰刀,另一手提着青铜材质的油灯,油灯罩子上串了一缕铃铛。
刚才那声音正是灰袍人弄出的,他对着单渊露出无声的笑容,猩红的鬼火在眼眶的位置闪现。巨大的镰刀对着画舫举起狠狠落下!
第74章 腐蝶
乌云蔽月,比画舫还要大的镰刀形状布在空中,面具人既然能破开沈白幸的法阵,就说明自身本事不低。
单渊盯着那快速落下的镰刀,用舌尖抵了下齿根,露出邪肆的笑容,提着破焱剑迎头砍上。黑色的业火带着雷霆之势,化作麒麟巨兽的形状,轰然撞开了刀锋。
两把武器相撞,无形的气劲砰然扫向四方。河水被大力翻起,藏在里面的水章鱼跟下雨似的朝着船上掉,专供人玩乐的船只在浪涛中颠簸挣扎,有随时翻船的可能。
狮子猫蹲在沈白幸肩上,看着头顶即将掉落的水章鱼,大叫:“小白快!”
素手一抬,结界拨地而起,水章鱼跟砸鼓面似的,将灵力屏障打出许多波纹。单渊一步跨出船只范围,整个人稳稳当当立在空中,反手一剑杀过去。长剑跟镰刀交锋,劈开水面,直溅起比船两倍高的浪花。
汹涌的波涛将船打歪,狮子猫没站稳从沈白幸肩头摔在地上,“单渊那小子是不是打上瘾了?”
沈白幸不说话,只是手往下压用灵力稳住了画舫。他淡淡的望着单渊如一头凶猛紧咬不放的野兽,跟面具人打得火热。
灰袍被掀起一角,露出面具人白骨的身躯。单渊咧齿一笑,寒声道:“个死物也装模作样!”
刹那间,破焱剑化出千万把,单渊凶猛的攻势让面具人开始招架吃力。
狮子猫叼了一盘瓜子出来,用脑袋蹭沈白幸的小腿。
沈白幸也不客气,抓了一把放在手心,一人一猫就站在船头嗑瓜子观看单渊打架。
狮子猫:“这人谁啊?”
沈白幸:“不知。”
他观察到即使被单渊打得由攻势变为防守,但是面具人始终护那盏灯。正在思索这灯为何物的时候,沈白幸看见油灯火苗往上窜了下,与此同时,铃铛声入耳。
沈白幸嗑瓜子的动作一顿,扶着额头晃晃脑袋。
视线模糊间,几道破空声由远及近,雾气中冲出两男两女。
白常也听到了铃铛声,意识恍惚了一下,冷不防没抓住萧瑾言。后者噗通一声摔在船板上,五体投地趴在沈白幸脚边。
五脏仿佛移位的痛楚让萧瑾言哼哼出声,他顺着白色的靴子往上看,对上沈白幸那张初雪皎月般的脸,痴痴的喊:“仙君真美。”
一根毛茸茸的尾巴抽在萧瑾言脸上,狮子猫怒目而视:“狂徒!”
许久不见萧瑾言,对方还是那么欠打。沈白幸脚步一转,正巧被跑过来的阿水抱住腰。小姑娘朝着他撒娇,“先生,阿水想死你了。”
白常轻咳一声,“几日不见,沈修士可安好?”
“安好。”沈白幸推开阿水,板着脸教训:“说过多少次不能随便抱我。”
倒是宋流烟看着还在跟面具人纠缠的单渊,连忙将阿水扯回来,低声道:“单大哥还在,你不要命了?”
阿水混不在意,“我才不怕,先生会保护我。”
背后生风,灼热的目光沿着沈白幸的脊背仿佛要将他刮下一层皮,他刚回头,就被按进宽阔的胸膛中。单渊一双眼睛赤红,音调诡异嘶哑,大手掐着刚才被阿水碰过的腰肢,“师尊被人碰了。”
沈白幸大感不妙,“人姑娘不懂事,你别计较。”
“是么?”单渊眼皮一掀,伸手隔空抓住阿水的脖子,将人捏得喘不过气。
沈白幸脸色大变,“你别乱来。”他手忙脚乱的去拽徒弟胳膊,对方跟铁臂似的纹丝不动。
发现硬的不行,沈白幸来软的,“再听为师一次话好不好?”
许是沈白幸的软语起了作用,单渊慢悠悠松开阿水脖子,冷眼看着对方剧烈吸气咳嗽。拇指擦过沈白幸的唇,单渊眼眸晦暗,当着所有人的面结结实实亲了沈白幸一顿。
沈白幸被臊的面红耳赤,打发徒弟继续去打架。等脸上的红色褪去,沈白幸正打算交代白常他们的时候,后者快速道:“沈修士无需多说,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您放心好了!”
沈白幸十分满意的点头,又问:“你们是如何寻来的?”
“这事就要问阿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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