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神 第78章

作者:年终 标签: 灵异神怪 天作之和 强强 玄幻灵异

  这招一气呵成,气势逼人,看着就极耗气力。一套走完,吊影剑被果断击飞,深深嵌入墙壁。

  闫清忘了呼吸,脸憋得通红,眼睛眨也舍不得眨。

  苏肆则满脸凝重:“这是对众之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非末路不可用。”

  然而这一回,没人接他的话茬。

  时敬之顺势握住旗杆,兀自凑到尹辞跟前。后者微微皱眉,面孔因为激战浮出一层血色,看着没那么冰寒了。

  “阿辞。”时敬之近乎耳语道,“你说你不适合教闫清,我怎么觉得这招‘金石为开’,与你相当合适呢?”

  此人双眼发亮,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尹辞没忍住,轻弹了下时敬之的鼻尖。

  “空有架子罢了。”

  尹辞应付自如。

  “……师尊,你还是先把墙上的吊影剑拔出来吧。天亮前修不好,可是要赔钱的。”

  时敬之的笑容陡然消失,他嘶地抽了口凉气:“闫清啊,待会儿记得修墙,就当此回的学费。”

  而时敬之转身之时,尹辞悄悄伸出手,从那人发间取下一根细羽。

  看着像是麻雀羽毛,还带有浅淡的妖气……有意思,雀妖传信么?

  不知时敬之有没有借此查过自己。

  说实话,尹辞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的事。最初那段记忆似真似幻,缥缈得宛若水中月镜中花。

  不知道他这师父,究竟能查到哪一步?

第68章 药材

  太衡派位于永盛东北方,算不得远。时敬之不想留太多痕迹,因而没雇车马。众人掩人耳目,挑了捷径徒步启程。

  这一走,就是整整四日。

  最初两天,时敬之与尹辞两人一边赶路,一边抽空研究了一番慈悲剑。

  神医尚需望闻问切,解阵如验疑难杂症,须得静室熏香细观,辅以器具药汤试探。眼下荒郊野外,条件有限。两个人赤手空拳,光摸也摸不出个花来。

  两人一个爪子要烙熟,一个指头要冻掉,到底没能找到阎不渡留下的线索。

  如今众人要去宓山宗,不急于寻找空石之墓。时敬之干脆将慈悲剑交予闫清,让闫清拿着随便练。

  反正只有闫清能扛得动这玩意儿。

  然而比起先前,这回枯山派的旅途完全谈不上轻松。

  四日步行下来,除了尹辞,三人脚底磨出了不少血泡——其中最严重的是闫清,他的鞋底都要被脓血浸透了。

  然而闫清一声不吭。他只要有时间、还能动,手便搁在慈悲剑柄上,掌心的血泡不比脚心少。

  或许阎不渡的血脉还是给闫清了一丝狠劲,闫清却把狠劲尽数用在自己身上。他原本性子就认真,现今变本加厉,举手投足带着股要把骨头练散架的气势。

  他这一认真,身为掌门的时敬之也坐不住了,在自虐一事上奋起直追。

  于是尹辞每日准备早饭时,三人已然东倒西歪,练得气喘吁吁。如果不看三人毫不相干的功法,枯山派倒有了点正经门派的模样。

  走到第四日,天上飘起细密的冷雨。

  周遭一片令人心烦的灰暗阴翳,路变得格外泥泞难行。眼看到了太衡地界,时敬之没有勉强门人,众人寻了个没人住的废屋,奢侈地拿出白日来休息。

  废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屋子也不大,像是猎户用以落脚的临时住处。

  屋内地面还是泥,连碎石都没铺。盐罐里的灰比盐粒多,小铁锅满是赤褐色的锈迹,锅底穿了几个洞。好在屋子墙上漏风,空气还算新鲜,没生出让人难以忍受的怪味。

  闫清扑了扑床上的尘土,铺上干布,腾出一块干爽位置。

  尹辞则另起了灶,削了些咸肉野菜煮汤。等锅坐了火,他扭头一看,时掌门正教两人用内力烘衣服,三个年轻人脑袋上冒着热气,透出点可怜巴巴的味道。

  “等借到箭马,咱就不用这么遭罪了。”

  阴雨扰人,见枯山派一副穷苦破落的景象,时敬之连忙稳定军心。

  “箭马又快又稳,大家就坐在马车里。到时一人捧一个小暖炉,自在得很。”

  苏肆敷衍地哼哼了两声,把时敬之的安慰当望梅止渴的把戏。闫清缓过气来,又开始擦慈悲剑,像是想用布巾给那剑抛光。

  鹅妖白爷趴在床角,死了一样不肯动弹。

  说来这几日,最受罪的就是白爷。

  时敬之刻意减少了与外界的接触,它没了水灵鲜嫩的菜叶,只能自己寻些拉嗓子的野菜吃。还不能想吃就吃,大部分时间都被苏肆抱在怀里喝风。原本白胖的鹅妖整个瘦了一圈,往日的气势少了大半。

  时敬之安慰人不成,索性扯了两根格外鲜嫩的野菜,安慰脑子不是那么好使的鹅。谁知他菜叶刚递出去,白爷缓缓抬起头,目光却看向其他方向。

  它没力气用目光逼视四人,只是有气无力地“昂昂”两声,用嘴使劲扯苏肆的袖子,把他往房门的方向揪——哪怕一行人上回莲山,它也没有过这样主动的反应。

  几人身上都有血泡,血腥味不淡,时敬之嗅不出周遭异样。反而是尹辞停住汤勺,眉毛挑起。

  “有人正往这边来。”他言简意赅道。

  “躲吧,白爷这是示警。”苏肆当机立断,“此处荒芜偏僻,来者不善。”

  尹辞摇摇头:“现在躲也晚了,外面人能瞧见炊烟。外面又是荒地,一眼看到底。这一路我们足够小心,那人未必是冲枯山派来的。”

  时敬之闻言思索片刻,火急火燎地翻了会儿行囊,扔给苏肆几件旧衣服:“我和阿辞躲躲,苏肆,你把人应付走。”

  苏肆喜欢见缝插针地找茬,但紧要关头从不贫嘴。他衣服一裹头巾一带,用布巾缠了手背,活脱脱装出副老人姿态。闫清则快速绑了眼睛,又把慈悲剑用被子盖住。

  猛地一看,倒像极了一对在荒郊讨生活的贫苦父子。

  屋内狭小,时敬之与尹辞无处可去,只能滚进床底。雨天昏暗,床底被破布一遮,倒也算极好的藏身之处。

  尹辞调整了会儿位置,握紧吊影剑。确保一会儿事情有变,他能第一时间冲出去杀人。时敬之则揽着白爷,比起紧张,他看着更似兴味盎然。

  他甚至有闲心多看两眼尹辞,帮他拂下发上的蛛网。

  雨天湿寒,泥土的腥气直钻鼻孔。尹辞原本屏气凝神,放空了半颗心。谁知时敬之在一边动来动去,搅得他也凝不出多少紧张感。

  【你不怕么?】尹辞到底没忍住,无声询问。

  【一个人的话,兴许会怕。】时敬之笑着答,【现在这么藏,我只觉得亲切好玩。让我想起以前……】

  说到这,他突然突兀地断了话头,按了按额角,面色有些发白。

  尹辞犹豫了会儿,还是腾出一只手,稍稍按过时敬之的额侧。后者轻轻舒了一口气,绷紧的身体稍微放松了几分。

  确定对方的状况没有继续恶化,尹辞收回手来,聚精会神地望回床外。时敬之也不再说话,他与白爷一人一鹅恹在一起,听野菜汤噗嘟噗嘟冒泡。

  半柱香过去。

  一锅野菜汤刚烧开,门口便传来急促的拍门声。苏肆清清嗓子,用老头的声音颤巍巍开口:“谁呀?”

  “救命!”那人声音干哑破碎,气喘吁吁。“老人家行行好,让在下躲躲。我太衡必有重谢!”

  床下尹辞动作一顿。

  ……太衡?

  虽然此处偏僻荒芜,也算得上太衡地界。真有人这么不长眼,在此处袭击太衡门人么?

  苏肆则与闫清对视一眼。他爬上床,面向墙壁,剔肉刀出了鞘。闫清则上前两步,小心地将门打开——

  “是你?!”

  门口人惊呼出声。

  来人这句话声音不大,能听出点原本的嗓音。这回众人听了个一清二楚——是施仲雨在鬼墓下的跟班之一,金岚。

  闫清自然也听出来了,他迅速开口,语带询问之意:“是金岚。”

  “让他进来。”时敬之在床下闷声道。

  得了许可,闫清一把将金岚拉进门,继而将门一闩:“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床上那老头谁啊?……算了不说这些,快让我找个地方躲躲,你千万把门关好。”

  说罢,金岚深吸一口气,抱着包袱往床底一钻。

  时敬之、尹辞:“……”

  金岚:“……”

  鬼墓一行,时敬之大部分时间戴着傩面。金岚并未见过时敬之的面孔,猛地撞上这么两张脸,他实在有点发晕,半天才找回语言能力。

  “闫清!床下有两只狐、狐妖……唔!”

  金岚刚想往外爬,便被尹辞毫不留情地拖回床底,一把捂住嘴巴。闫清也配合着拍拍床铺,示意他安心。

  金岚姑且算见过大世面的。他很快稳住心神,一双眼紧张地盯向床外,将怀中包裹抱得死紧。

  下一波来访者就没那么客气了——为首的人直接踹倒木门,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

  “搜!”

  尹辞看到一双脚晃到面前。以腿脚推断,为首的人是个粗壮的中年男子,打扮像是山匪。他们并没有像金岚预想的那样询问,而是将屋内“父子”视为无物,直接下手乱翻。

  听脚步声,追踪者应有三人。

  两个手下冲着靠门的破柜子和稻草堆一阵踢打。

  刚煮好的咸肉汤被打翻在地,时敬之的眉毛瞬时拧起来,脸更苍白了。

  “瞎子,你们把人藏哪儿了?”首领直接揪住闫清的领子。

  “我们只是过路客,逢雨歇脚,没见着人。”苏肆背对众人,依旧用衰老的声音答道。“快过年了,各位何苦见血?”

  “老子今儿还真要见血。”首领冷笑一声,“先把这两人杀了,省得坏事。赶紧搜,别让老大等急——嘶!”

  首领话还没说完,闫清一把攥牢他的手腕。尹辞从床下冲出,吊影剑一闪而过,直接削去那人的双脚。

  尹辞出剑极快,没有半分犹豫。首领一双脚踝被连皮带骨斩断,大量鲜血喷涌而出。那健壮汉子睁大一双眼,沉重的躯体缓缓向后倒去。

  血花溅起的同一刻。

  时敬之拍散床板,掌带金火,一把拍向离自己最近的山匪手下。手下吃了一掌,结结实实撞上废墙,用以防身的长刀被金火融变了形。

  苏肆也一声轻笑,踏空而起,将最后一人压在地上。剔肉刀压上那人的咽喉,划出一道极细的血线。

  一切发生得极快,首领的躯体还未跌落在地,三人均已经被控制住。

  首领咬紧牙关,脚腕血泊在泥地上渐渐漫开,散发出浓烈的血气。三个人阴沉沉地看向众人,无一人讨饶或痛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