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言丶
盛钊的胸口被安全带勒得生疼,不由得拧起眉嘶了一声,龇牙咧嘴地对司机说:“大哥,麻烦你前面能停的路口停一下,有急事。”
司机一看他俩的表情,心里也有点打突,登时不敢再多讨价还价,连忙就近找了个能停车的路口把他俩放下了。
“谢谢师傅。”盛钊说:“您正常收费就行了,给您五星好评,麻烦了。”
盛钊说话的功夫,刑应烛已经拉开车门下了车,大步流星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了。
司机大哥也不敢多耽误功夫,连忙说了两句没事。
“你快去追你朋友吧。”司机说:“我看他有点不对劲。”
盛钊也不知道刑应烛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心里也有点着急,一边下车时一边多问了句:“师傅,那边什么地方啊?”
司机大哥低着头从副驾驶的窗户往那边看了看,说道:“是金陵博物馆。”
盛钊微微一愣。
等盛钊追到刑应烛的时候,他老人家已经故技重施地撬开了今晚第二座博物馆的大门。
盛钊的道德标准和法律约束被迫跟着刑应烛的一起被扔到了九霄云外,只能在心里默念着“只是进来看看而已不算犯法”来给自己洗脑。
相比起前半夜刑应烛那旅游一般的闲适态度,他这次显得目标极为明确,一路上脚步不停地往里走,似乎就像冥冥中有什么在指引他一样。
盛钊心里又惊又喜,还有些不可置信,心说莫不是在那边没找到的东西,居然在这边找到了。
只是世间诸事大都起起落落,刑应烛最后站定的地方既没有什么古代化石,也没有什么骸骨之类的遗迹。
盛钊呼哧带喘地追上他,才发现他面前立着的,是一件锈迹斑斑的铠甲。
“没想到这种大杂烩的地方,居然还真有神器。”刑应烛说。
盛钊愣了愣,丝毫没看出来面前这个开线生锈的铁制铠甲有哪点跟“神器”俩字沾边。他往前凑了凑,借着手电光看了看铠甲前竖着的文物说明牌。
这是一件西周时期的铠甲,是去年出土的,上周才送来展厅展出。
这件铠甲上没有任何能证明公侯身份的花纹,于是说明牌上也只是猜测了它的来历而已。
“这是什么神器?”盛钊奇怪地说:“这种东西,博物馆里应该一抓一大把吧。”
刑应烛看起来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直接冲着玻璃展柜伸出了手——
“卧槽,老板!”
盛钊一看他这个架势,心里骤然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他一时间也顾不得别的,噌地扑了上去,一把搂住了刑应烛的胳膊,就差把自己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了。
“不不不行这是国家财产不能拿——!”盛钊说。
刑应烛充耳不闻。
盛钊几乎急疯了,整个人胡搅蛮缠一样地环住他手臂,试图用自己的体重把他抬起的手压下去。
“你非法闯空门就算了,明天早上起来这要是丢件藏品可说不清!那时候可真的是打扰人间生活了。”盛钊急得走投无路,只能试图搬出杀手锏来恐吓他:“你你你小心被雷劈——”
盛钊话音刚落,就听面前的玻璃柜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钢化玻璃上肉眼可见地爬满了几道裂纹。
——完了,盛钊想。
紧接着,展柜里那件铠甲像是骤然有了生命,从内冲破了钢化玻璃的隔断,硬生生飞到了刑应烛手里。
于此同时,盛钊忽然感觉到身下的地面一阵巨颤,他整个人身子一歪,眼瞅着就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好在刑应烛眼疾手快,伸手捞住了他的腰,才免于盛钊一场工伤。
不过这震动来得突兀又莫名,甚至连刑应烛自己也身形一晃,好在这震动只是一瞬,很快就停歇了。
“你看!”盛钊惊恐地控诉道:“我就说不能拿,你快放回去!”
刑应烛微微皱着眉,面色不善地说道:“不是我。”
盛钊正想反问不是你是谁,就听兜里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从刑应烛怀里挣出去,掏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是胡欢的来电。
这大半夜的,胡欢突然给他打电话,显然不是要来跟他唠家常的,盛钊下意识看了一眼刑应烛,用眼神询问着他的意见。
“接吧。”刑应烛说。
盛钊按下免提,只听见那边传来的并不是胡欢的声音,而是张简的。
“他在不在你身边。”张简问。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盛钊几乎毫无困难地就把这个“他”自动解码成了刑应烛。
“在。”盛钊说。
“刚才的地震是不是你们搞出来的好事儿。”张简没好气地问。
盛钊闻言大为震惊,心说这是什么效率,他们这边刚干了坏事儿,那边就抓了个正形。
他心虚无比,正想辩驳两句,就听刑应烛开口说道:“不是。”
“不是你们是谁?”张简显然对刑应烛的信任度忽上忽下,语气不善地道:“除了你,谁还能在苏州搞出这么古怪的地动?”
“等,等等——”盛钊猛然反应过来,说道:“你说哪?”
“苏州。”张简说。
“可是我们不在苏州啊。”盛钊看了一眼刑应烛,奇怪地说:“我们在金陵。”
第32章 ——所以您拿了这个是要去敲诈勒索吗?
张简紧紧地皱起了眉。
他对面坐着的胡欢缓缓地举起一页申城晚报挡住了脸,拒绝跟张简对视。
架在桌面上的手机还开着视频通话,之前的五分钟里,张简已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查验过了盛钊那边通话视频的真实性,确定了那不是提前录好的视频。
他连“拍一下博物馆外头左边第二棵树”这种题目都出了,其严谨程度不亚于隔空抓奸。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张简才觉得世界观都崩塌了。
他看了看通话视频里的盛钊,又看了看自己桌面上的卦象,开始怀疑人生。
胡欢半天没听见他说话,小心翼翼地把报纸往下挪了挪,瞥了张简一眼。
“……我作证。”胡欢弱弱地说道:“虽然我们房东脾气不怎么好,但是从来不屑于撒谎。”
“确实。”手机对面的盛钊点了点头,吐槽道:“我老板要违法乱纪都是光明正大的。”
张简没说话,而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他卦象中清晰地显示着此次地动的来源是隔壁苏州,甚至在三十秒之前,手机都蹦出了地震警示的弹窗,结果现在盛钊居然告诉他,他们俩居然离苏州八竿子打不着。
相比之下,盛钊刚才坦白的什么“刑应烛从博物馆展柜里薅走了一件铠甲之后又放进去一件高仿,还把人家玻璃也修好了”这种事儿,简直可以不值一提。
“刑应烛到底什么体质!”张简十分不能接受:“我的卦在他身上都错了两次了!”
相比起电话对面的盛钊和刑应烛来说,就坐在张简对面的胡欢显然直面了这次三观崩塌的现场。他微微坐直了身体,放下手里的报纸,苦口婆心地说:“我刚才就说,相信科学,你不要什么事情都算卦,太依赖了,这不好——”
张简近乎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胡欢话头一滞,立马改口道:“……你刚才算什么了?”
“算苏州的地震跟他是否有关。”张简说:“卦象说是。”
“也不一定是算错了。”胡欢说:“你们这东西只能算出个是不是,究竟里面有什么联系倒也不清楚。说不定是我房东前些年路过那地方,碰巧落下了什么东西,这不是也叫有联系么。你看就像是这次,申城地下河的事情,最后不也查出来你的卦没算错么。”
胡欢做直播这么多年,深知怎么哄人高兴。加上他天生的种族优势,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看着就真诚又温柔,可信度顿时上升百分之一千。
张简显然也被他说服了,脸色好看了点。
“等等,什么叫没算错?”电话那边的盛钊愣了愣,在摄像头面前挥了挥手,试图抓住这俩人的注意:“申城的那条龙跟我老板什么关系?”
“哦,说起这个,我们正想告诉你。”张简说着跟胡欢对视了一眼,才转过头继续说:“当初你被盯上不是个偶然事件,而是因为刑应烛。”
视频对面的盛钊愣了愣,下意识看向了刑应烛。
其实这句话他不陌生,之前在申城地下河脱险的时候,刑应烛也说过,那条龙盯上他,或许就是因为盛钊沾了他的气味。
但盛钊一直觉得,这点“联系”应该也仅限于此了,那条龙明显在武力值上不如刑应烛,所以大概也不会想不开到想把刑应烛钓去吃了。
在一旁候场的刑应烛终于也被这句话惊动,转过头来看向了手机屏幕。盛钊贴心地把屏幕往他那边挪了挪,好让他俩都能看见对面的张简。
“什么意思?”盛钊问。
张简冲着摄像头画框外招了招手,似乎是在管胡欢要什么东西。
过了约五六秒后,画面内伸进了一只手,将一只手帕卷起的小包递给了张简。
“申城那条蛟龙身上,缠着缚龙索,这你们知道吧。”张简问。
盛钊点了点头,他在那条蛟龙脖子上见过一条断裂的金链子,之后也听刑应烛说起过这个词,现在并不陌生。
然而下一秒,盛钊就发现,张简掀开了布包,从里面拿出了那条本应被李良富拿走的金链子。
盛钊:“……这东西你哪来的?”
“我在申城本地一个建筑开发商那换的。”张简说:“还好我来得早,不然他的小命也危险了。”
盛钊:“……”
那真是太巧了,盛钊想,下次遇见张简,他得替赵彤多给他五百块钱消灾费。
刑应烛本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动静,然而在张简掏出那条金链之后,刑应烛的表情忽然变了。
他微微皱起眉,认真地盯着张简手里那条细链子,脸上少见地显出一点困惑之色,只是手机前置摄像头的像素到底有限,只能看出模模糊糊一条链子,想看清上面的细节,那是痴人说梦。
好在张简没有多卖关子,他伸长了手臂,将那条链子在摄像头前面晃了晃。
“这条链子上打着烙印,我看过了,是天雷和锁龙之类的符咒,没什么稀奇的。”张简说:“但奇怪的是,我在这条链子上,感觉到了你身上的味道。”
张简后半句话是看着刑应烛说的。
紧接着,刑应烛的脸色彻底变了。
“我试过了,上面的符咒连我都会画,应该没法这么轻易地锁住一条蛟龙一千多年。”张简说:“所以我猜,这条链子上应该曾经附了别的东西,所以才能当封印用。所以我猜,那条龙也有可能是故意要引你过去的,刑应烛,你——”
张简话还没说完,刑应烛就已经抽出了盛钊的手机,说道:“东西拿给我。”
“这不行。”张简干脆地拒绝道:“我还得拿这个去试试能不能再锁住那条龙呢——”
盛钊在一边旁听到现在,几乎已经把前因后果听明白了。他猛然间反应过来刑应烛在在意什么,于是连忙挤到他旁边,试图跟着一起说服张简。
“这样,这个东西既然有可能跟我老板有关,那要么把那东西拿回来给我老板看看。”盛钊跟他打着商量说:“要是上面的东西真跟我老板有关系,说不定我老板可以再帮你附个魔打个Buff什么的,你拿回去更有用。”
张简看起来有点动摇。
“反正我们又不能强抢你的。”盛钊睁眼说瞎话:“看看你也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