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意 第25章

作者:顾言丶 标签: 玄幻灵异

  “就算你这么说,我现在也没法赶过去。”张简说:“不如你们也帮我个忙,我们彼此互相行个方便。”

  刑应烛哪是那种能老老实实跟人“等价交换”的主儿,这位土匪似的妖怪头子不耐烦地刚一皱眉,眼瞅着就要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就被盛钊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盛钊整个人灵活地挤进了刑应烛手臂里,用自己近距离的大号特写挡住了张简的视线。

  “行。”盛钊说:“你说吧。”

  “你们替我去苏州看看。”张简说:“我还要在这边打探张开胜的情况,暂时脱不开手,你们查过苏州地动之后可以来跟我汇合。”

  “可以。”盛钊答应得非常干脆:“没问题,放心交给我们,改天见!”

  他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丝毫没给张简反应的时间。

  “你倒是替我答应得挺好。”刑应烛的声音凉丝丝地从盛钊后脖子响起。

  盛钊跟刑应烛上下级这几个月来,别的工作技能没学会,最擅长蛇口脱险和顺毛撸老板,闻言先是挂上了一副灿烂如花的热情笑意,然后才缓缓回过头,真诚道:“我这不是为了你好么。”

  刑应烛眼神凉凉地看着他,没说话。

  “你看,你不是也怀疑那条链子跟你的骸骨有关系嘛。”盛钊循循善诱,试图讲理:“面子是小,找东西事大,何况这也不算你给他跑腿了,这明明是他找来了你的东西求你帮他的忙。”

  刑应烛:“……”

  人类这张嘴果然是巧言善辩,颠倒黑白。

  但刑老板无疑被这两句话说得心气儿顺多了,他轻哼了一声,转过身迈开步子,朝着马路边走去了。

  盛钊松了口气——刑应烛肯开口嘲讽或者表达嫌弃的时候,一般就是不生气了。

  盛钊紧走几步追上刑应烛,一边定着去苏州的票,一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老板。”盛钊问:“刚才忘了问了,你从博物馆里拿的那件铠甲是谁的?”

  之所以盛钊肯断定那绝不是刑应烛的东西,是因为一看就是属于一个女人的衣物。

  当时刑应烛拿到那件铠甲时,那件破破烂烂的甲衣就忽然开始从外剥落,外头那些斑驳碎裂的甲片就仿佛一层破碎的“茧”,正在刑应烛手里缓慢褪下。

  见过午夜惊魂之后,盛钊对这种场景的接受能力显然好了很多,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看不出模样的铠甲在刑应烛手里如回炉重造般,开始逐渐显示出“神器”的面貌来。

  那是一件曲线极其明显的甲,质感似银非银,整个上半身的胸口处都雕着复杂且陌生的花纹,盛钊辨认了许久,也没看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是凤凰。”当时的刑应烛跟他解释道。

  这就跟刑应烛种族毫无关联了,所以盛钊猜测,这只可能是别人的东西。

  或许是刑应烛的老朋友,或许是他认识的什么人,再或者,也有可能是老妖怪以前的情人什么的。

  事实证明,盛钊猜的很准确……只是出了一点小小的偏差。

  “老仇人的。”刑应烛冷漠地说。

  盛钊:“……”

  ——所以您拿了这个是要去敲诈勒索吗?

第33章 刑老师的科普小课堂

  金陵到苏州太近,没有直达航班,于是盛钊只能定了两张火车票。

  他和刑应烛的行李在酒店还没呆热乎就又被他拎了出来,塞上了去火车站的出租车后备箱。

  金陵到苏州最早的一趟动车是早上四点,然而盛钊困得稀里糊涂看错了站,最后没赶上这班车,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七点多钟的第二班。

  清早列车极其清净,满站台都没几个人,一等座车厢里更是空空荡荡,恍惚间让盛钊生出了点包车的微妙错觉。

  盛钊头天晚上一宿没睡,强撑着最后一点精神找到了座位号,几乎是坐都没坐稳就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极其坎坷,路程中本来就睡得浅,何况车站广播和列车员的脚步声时不时就要出来刷刷存在感,以至于盛钊睡睡醒醒,几乎没个睡实在的时候。

  列车座椅再怎么舒服也比不上家里,盛钊睡得迷迷糊糊,脑袋放哪都不对,时不时就往下狠狠一坠,把他从短暂的深眠中扯出来。

  然而盛钊实在是太困了,就这样也没醒过来,只是模模糊糊地缩在椅子上翻个身继续睡。

  来回几次,刑应烛终于被他翻来覆去地弄烦了,没好气地伸手把他脑袋往回一扳,按在自己肩膀上,顺手在他眉心轻轻点了点,“贴心”地给他使了个小小的安眠术法。

  脑袋有了安稳的去处,盛钊几乎是瞬间就沉进了刑应烛的小戏法里,昏昏沉沉地睡实诚了,人也终于不再折腾了。

  盛钊这一觉睡了一个多小时,他睡得昏天黑地,梦里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只觉得从身到心无一处不美,醒来时几乎周身轻松,仿佛这辈子没睡过这么爽的觉。

  盛钊满意地长舒了一口气,眼睛还没睁开,就先是舒服地蹭了蹭身边的“枕头”,颇有想再来个回笼觉的意思。

  只是他刚想就着这个余韵接着睡,就在朦胧中猛然想起一个问题。

  ——刚才这个触感好像不大对。

  盛钊顿了顿,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了刑应烛的目光。

  “舒服么?”刑应烛似笑非笑地问。

  盛钊:“……”

  直到此时,盛钊才发现,他刚才一直枕着的压根不是枕头,而是刑应烛的肩膀——甚至于他为了靠得舒服点,还把刑老板的半条胳膊都征用了!

  盛钊余下的睡意登时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噌地坐起身子,冲着刑应烛讪讪一笑。

  “老板,我睡太熟了。”盛钊说:“不是故意的。”

  刑应烛嗯了一声,介于“不能随便对人类出手”这条规矩,还是勉为其难地解释了一下,算是保障了盛钊的知情权,顺路补充一下“使用手续”。

  “我知道。”刑应烛说:“你睡得翻来覆去闹得我头疼,我帮了你一把。”

  “嗯?”盛钊摸摸脑门,意外道:“老板,你还有这业务呢?”

  盛钊说着回想了一下刚才梦里那种飘飘然的感觉,顿时觉得十分新鲜,连忙往刑应烛那边蹭了蹭,跃跃欲试地说:“别说,真挺爽的,老板,能不能再来一次?”

  “限定供应。”刑应烛哼了一声,说道:“你小心上瘾。”

  盛钊遭拒,也没觉得多意外,凭刑老板的性格,能准许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觉已经让盛钊十分意外了。

  而且盛钊忽然发现,上车到现在一个多小时里,刑应烛的姿势都没动过,依旧维持着上车的姿势,而且……手里正拿着他的手机。

  手机屏幕已经被解锁了,上面是一张模模糊糊的视频通话截图,盛钊看了一眼,才发现刑应烛正在看张简手里那条金链子。

  “……我手机有密码。”盛钊说。

  刑应烛瞥了他一眼,眼神非常疑惑,像是完全不知道盛钊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盛钊沉默地跟他对视了两秒钟,放弃了追问“你是怎么打开”的这种蠢问题,毕竟别说一部手机,就连一级博物馆的锁刑老板也照撬不误。

  “你看出什么了?”盛钊说:“有感觉吗?”

  “有一点。”刑应烛的表情也有些困惑,像是拿不定主意似的:“但又不确定。”

  盛钊不知道他这个“雷达”的准确度是多少,只能凑过去将那张截图又局部放大了一点。

  “老板,不会你的骸骨……被人拆开来做别的了吧。”盛钊小心翼翼地将他头天晚上的猜测说出来:“比如,拿去炼成一堆链子,用来锁龙玩儿。申城那条只是其中一个,还有别的漏网之龙没被咱们发现。”

  刑应烛没说话。

  盛钊不知道他是觉得自己的猜测太离谱,还是也觉得有这个可能却不愿意承认。

  盛钊虽不知道刑应烛身上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能看出来,刑应烛对他的骸骨极为看重,以至于他分明是个那样不讲理的性子,却还是愿意为此妥协。

  虽说其中有盛钊劝他的原因在,但盛钊自己清楚,刑应烛在人间这么多年,什么鬼话没听过,能被他两句话忽悠动,就说明他自己本来就有那个意思,只是缺个台阶而已。

  合着我的主要工作内容压根不是送饭,盛钊心说:是哄老板来的。

  刑应烛不知道在心里想了什么,片刻后,他按灭了手机屏幕,说道:“再看看吧,也不一定。”

  他语气平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但盛钊刚刚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一大顿,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在强颜欢笑。

  刑应烛也不容易,盛钊心酸地想:心里难受都不能表现出来,太惨了。

  盛钊不想再继续说这个来戳刑应烛的伤疤,于是生硬地转移话题道:“说起来,老板,你还没告诉我,这次咱们到底要去干什么呢?”

  张简的信息只告诉他们地动的源头在苏州,可具体地点、地动类型以及原因什么都没说。盛钊是不觉得张简会让他们跑到那边去瞎子摸象满地乱查,思来想去,大约就是张简觉得有刑应烛在,所以不必多说什么。

  果不其然,刑老板把手机塞回盛钊兜里,摆出了个要说话的架势。

  “我上次跟你说了,这天下的妖并不全是楼里那些模样。”刑应烛说:“按你能理解的意思来说,楼里的那些,是非法成精,所以他们才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受我管辖。”

  盛钊缓缓举起右手。

  刑应烛也没想到他刚开始科普,两句话功夫不到的功夫盛钊就要提问,提起的一口气登时顿在胸口,差点噎着他。

  “问吧。”刑老板没好气地说。

  “非法成精,所以建国后真的不许成精啊?”盛钊震惊地问:“你上次说收税的事儿居然是真的?”

  盛钊问得淡定,然而心里已经闪过了一万个问号。他万万没想到,当时以为的玩笑话,居然还真就是真相。

  可见真相这种东西不都是轰轰烈烈,还有看起来就很沙雕的。

  “是也不是。”刑应烛说:“你可以理解为这样——天梯断裂后,人间灵气不足,而妖若要修成人形,必定要损人间灵气关海,所以……”

  “天梯是什么?”盛同学不耻下问。

  刑老师沉默了片刻,独断专行地道:“闭嘴。”

  盛钊:“……”

  盛同学平生没见过这么不为人师表的老师,然而迫于其淫威,只能乖乖闭嘴。

  “所以以龙虎山为首的修行者定下规矩,妖若是成精,则要抽出道行来供给人间——你这么理解就行了。”刑应烛简明扼要地说:“其实天地间,人、妖、鬼、仙,各有各待的地方,平日互不干涉,除了像我这种有意待在人间的,其他妖大多不在此处。至于楼里那些,他们从人间生,回不去妖族,所以只能由我管辖。”

  盛钊不敢说话,只能连忙点头,示意自己听懂了。

  “但除了熊向松他们那样的非法逗留,和我这样有意待在这里的,还有一种妖,其中也有一部分待在人间。”刑应烛顿了顿,说道:“就是你上次在申城看到的那些妖兽。”

  盛钊伸出一根手指,缓缓地在半空中划了个问号。

  刑应烛毫无障碍地接收到了他的意思。

  “你小时候,听没听说过古代传说,某某某斩了巨蛇,某某某锁困神龙,某某某又跟什么神兽做了交易的?”刑应烛问。

  盛钊点了点头。

  “就是这些。”刑应烛幽幽地说:“人间存续也有几千上万年了,你脚下这片土地里可什么都有。锁困的蛟龙,镇压的凶兽,亦或是自愿留在人间辟邪的什么神兽——千奇百种,比百货超市还热闹。”

  这青天白日的,盛钊活生生被他说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说吧。”刑应烛说。

  盛钊长出了一口气,连忙道:“所以说,这次去苏州,有可能我们会遇到二号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