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言丶
刑应烛了解自己,他是个万事不将就的人,平生的处事座右铭就是“绝不委屈自己”,如果盛钊下辈子变成了个跟现在毫不相像的人,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像个贞节牌坊一样爱他爱得什么都不顾及。
盛钊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胸口上,刑应烛看着他,半晌后,缓缓地眨了下眼睛。
“过来。”刑应烛说。
盛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下,凑近了一点,小声问道:“怎么了?”
刑应烛的目光落在他干燥开裂的唇瓣上,他用拇指摸了摸盛钊的唇角,说道:“怎么个舍不得法?”
盛钊:“……”
这个恶劣的大妖怪,盛钊在心里腹诽道:就喜欢听这些肉麻的好话,也不知道是哪养成的恶劣爱好。
但腹诽归腹诽,盛钊下意识咬了咬唇角,还是说了实话。
“我就是觉得,下辈子就算我还能来找你,那也是下辈子的事儿了。”盛钊有点不好意思,他干咳一声,挠了挠脸,说道:“……再续前缘说起来很有梗,也很有浪漫的感觉,可那些事儿我自己又记不住,所以思来想去,总感觉很亏。”
刑应烛弯了弯唇角,轻轻笑了笑。
盛钊还以为他觉得自己幼稚,连忙找补:“主要是,这让我有一种自己绿自己的感觉,怎么想怎么都不——唔!”
盛钊话还没说完,刑应烛已经捏住了他的下巴,把他整个人往前扥了一截。
紧接着,盛钊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唇,他下意识张嘴接受了,直到那东西落到舌尖上,他轻轻一抿,才发现是一块凉到冲脑袋的薄荷糖。
薄荷糖驱散了原本的酸辣粉味道,盛钊抿着糖尝了一下,才尝出一点熟悉的味道。
环形糖是酒店前台通用的那种,薄荷味儿很冲,落在舌尖上有一点微妙的刺痛感,需要努力很久才能尝到一点甜。
盛钊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正想问刑应烛干嘛突然给他吃糖,就见刑应烛微微倾身上来,吻上了他的唇。
刑老板惯会搞突然袭击,盛钊一个踉跄,手差点没找准支点,整个人往他身上一扑,栽得严严实实。
盛钊呜了两声,刚想问问他撞疼没有,就觉得腰间一紧——是刑应烛顺势搂住了他的腰。
刑老板柔软的舌尖扫过盛钊干裂的唇瓣,耐心地帮他润湿了一点裂口,才含糊地叫他:“盛小刀,张嘴。”
盛钊被他亲得晕头转向,下意识就听从了吩咐。
刑应烛一把按住他的后脑,环着他腰的那只手臂也收紧了些许,盛钊不知道他忽然吃错了什么药,连多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刑老板不由分说地拽到了“禽兽”的节奏里去。
盛钊本来还以为他脆得像张纸,结果没想到在占便宜这件事上刑应烛依旧丝毫不落下风。他攻城略地般地跟盛钊纠缠了半天,最后放开他时,盛钊差点以为自己要缺氧昏过去。
那块薄荷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盛钊吞了下去,他被刑应烛吻得浑身发软,耳朵和脖子红成一片,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想跟刑应烛拉开距离。只是还没等爬起来,就被刑老板搂着腰又拽回去了。
“你看你!”盛钊恶人先告状:“说不上三句话就耍流氓!”
刑应烛好像被人平白续上一口仙气,人也不困了精神也有了,他哼笑一声,习惯性地用拇指抹了一下盛钊唇角的水渍,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懒懒的疑问音节。
他胸口微震,盛钊脸一红,更不想和他说话了。
盛钊八爪鱼似地扑腾了一下,想要按着床从刑应烛身上起来,可还没等动作,刑应烛就啧了一声,捏着他的下巴转过了他的脸。
“盛小刀。”刑应烛挑了挑眉,说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盛钊微微一愣。
在他的印象里,刑应烛是第二次说这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从他嘴里吐出来,就好像一根定海神针,登时就把盛钊上下不定的心钉在了原地。
就好像……不必盛钊细说那些委屈和顾忌,他就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一样。
盛钊一时想要高兴,一时又怕自己会错了意,只能眨了眨眼,眼巴巴地看着刑应烛。
“你这话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盛钊期待地问。
谁知道温情版的刑老板偏偏这时候到了时效,刑应烛勾着唇角冲他一笑,偏偏不解释了,把他抵着肩膀往外一推,嫌弃道:“……去冲个澡,你这一身酸辣粉味儿都快腌进去了,还真以为脱了外套就没了?”
刑应烛说话说一半,盛钊当然不依,他一时也忘了刚才自己多么想挖个地缝钻进去,开始没脸没皮地缠上刑应烛。
“你话不能说一半!”盛钊小心地搂住他半个胳膊,控诉道:“情侣之间不能靠猜过日子,有什么话就应该直说!不然迟早生嫌隙!”
刑应烛铁石心肠,冷酷道:“哦。”
盛钊:“……”
这软硬不吃的大妖怪!
然而盛钊要是能这么轻易地被他弄走,那他也泡不到这朵“高岭之花”了。他干脆无视了刑老板这句回应,没骨头似地顺着床沿往下滑了一截,抱着刑应烛的胳膊不撒手。
“我跟你说!这是很严重的问题!”盛钊一本正经地说:“你要是总这样,我就没法安心,总猜咱俩的脑回路在不在一条线上,时间长了容易焦虑,我要是焦虑,就……”
盛钊说到一半卡了壳,“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结果。刑应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着看他还能憋出什么离谱的。
“我做饭就没有爱的味道了!”盛钊铿锵有力地说。
刑应烛:“……”
我能指望他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刑应烛扪心自问,盛小刀还有更大的出息吗。
没了,刑老板严谨地在心里自我回答道:他最大的出息八成都用来泡我了。
“起来。”刑应烛嫌弃道:“丢不丢人。”
“在家不能要面子!”盛钊用一种宣誓般义正辞严的语气说道:“好男人在家就是要能屈能伸。”
刑应烛:“……”
有那么一瞬间,刑应烛很想自己把那句话再吞回去。
他被盛钊磨得没招,又拿他实在没辙,只能一边抽胳膊一边说:“好好好,我在想办法。”
盛钊得了他的保证,顿时满血复活,一蹦三尺高,开开心心地从椅背上抄起一条毛巾,快快乐乐地蹦跶去卫生间洗澡了。
“当然,话先说在前头。”刑应烛语气凉丝丝地泼他冷水:“人毕竟是泥做的,就那么脆,我也可能想不出办法。”
“都行都行。”盛钊从卫生间露出个脑袋,笑得眼睛弯弯:“你愿意想办法就行。”
刑应烛:“……”
还挺乐观,真会自己哄自己。
盛钊倒是没说瞎话,他是真的挺高兴。对刑应烛来说,能让他动了“想办法”这个念头,就说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老人家也舍不得自己。
何况盛钊对刑应烛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总觉得既然他这么答应了,那就肯定会比他自己还上心。
“还有,我丑话说在前。”刑应烛抱着胳膊,冷笑一声,说道:“我给你想办法可以,但是如果我给你想了办法之后,你自己反悔,那——”
“那就怎么?”盛钊用一种既羞涩又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语气兴奋地说:“你要强制爱我吗?小黑屋?拴起来?天天翻来覆去惩罚我,然后一天到晚只许见你,如果我多看别人一眼你就要挖人眼睛那种?”
刑应烛:“……”
刑老板一口气噎在胸口,原本的威胁之语顿时忘了个一干二净,噎得他伤口生疼。
“你想得美!”刑应烛气急败坏地说。
第109章 刑老板明明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妖怪!
盛钊在洗手间足足冲了半小时的澡,光沐浴露就打了三层,成功地把自己从一个“酸辣粉精”转化成了“柠檬牛奶精”。
等他擦着头发从洗手间里趿拉出来的时候,刑应烛已经从床上起来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开了窗帘,大开的窗户里,冷风正呼呼地往里灌。
浅水镇临近海边,窗外不远就是北海的海岸,此时一轮圆月挂在天上,衬着刑老板消瘦单薄的背影,颇有点萧索的意味。
盛钊擦头发的动作缓缓停下,眨了眨眼,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打扰刑应烛。
——万一他老人家正在伤春悲秋思索心事呢。
盛钊贴心地放轻了脚步,然而还没等走近,就发现他实在是想太多了——刑老板一点自怨自艾的功夫都没有,他正忙着拆身上的纱布线头。
他显然对身上包扎伤口的纱布颇为不习惯,此时正如临大敌地拧着眉,姿势别扭地试图扯开侧腰后头的绳结。
“哎哎哎——”盛钊把毛巾往脑袋上一蒙,扑过去按住他的手,说道:“别拆别拆,我好不容易才给你止了血,你一拆下来,药就白上了。”
“药?”刑应烛看了他一眼,第一反应是盛小刀又买了什么两块五一管的红霉素软膏来给他做安慰剂。
正巧他锁骨上一点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药膏,刑应烛用指尖抹了一点闻了闻,有些意外地看了盛钊一眼。
“谁给的药?”刑应烛问。
“青鸾给的。”盛钊老老实实地说:“你昏过去的第二天早上,她就来敲门了,给了我三瓶药——我当时直觉这是好东西,就收了。”
刑应烛“唔”了一声,擦了擦指尖干涸的药膏碎末,没做出什么评价。
盛钊有点担心他生气自己擅作主张,毕竟从刑老板的态度来看,虽然跟对方算不上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但怎么也能凑得上“看不顺眼”。
“我……”盛钊干咳一声,试图解释两句:“你不知道你当时多吓人,伤口根本不止血,你脸色都白得发青了,我也是担心。”
“嗯?”刑应烛下意识应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盛钊在纠结什么,于是嗯了一声,转过身背靠着窗沿,把盛钊拉过来,捻了一下他微湿的发尾。
“没事,是好东西。”刑应烛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太够,于是又说道:“她给你就拿着,便宜不占白不占。”
盛钊:“……”
这话就很不“刑应烛”,看得出来,刑老板也是做出了努力,才把这句话说得如此自然。
可惜刑老板的安慰实在太硬了,硬得堪比电视剧独播剧场中插的硬广。盛钊忍了半天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刑应烛:“……”
刑老板好不容易善解人意地想哄哄自己的配偶,没想到刚一尝试就收获一句嘲笑,脸上顿时挂不住了,脸色一拉,就把盛钊怼着肩膀推开了一步远。
盛钊身经百战,已然看破了刑应烛的意图,赶在他发难前灵活地一扭身,从另一边凑近了刑老板。
“我好了,不担心了。”盛钊腻腻乎乎地凑上去哄他:“你怎么这么好?我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这辈子能遇到你这么人美心善的大妖怪。”
刑应烛:“……”
这夸得比刑老板的安慰还要硬,要是盛钊这句“人美心善”传到妖族社会,他们恐怕得集体给这四个字道歉。
——虽然人美确实是客观事实。
刑应烛又觉得气,但又确实被哄得通体舒畅,唇角压了又压也没压住,还是浅浅地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谁知道?”刑应烛一挑眉,说道:“也有可能是我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整来你这么个小玩意儿来治我。”
“什么叫玩意啊!”盛钊纠正道:“你规范一下自己的认知——伴侣,伴侣好吗。”
刑应烛被他磨得没办法,心累地叹了口气,只能顺着他说道:“嗯,对,伴侣。这位伴侣,你压到我伤口了。”
盛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