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意 第95章

作者:顾言丶 标签: 玄幻灵异

  盛钊已经放弃了抵抗,气若游丝地说:“……你个黄世仁。”

  刑应烛闷闷地笑了一声,凑到他耳边说:“要你主动。”

  他调戏完人还不算,末了还在盛钊通红的耳廓上舔了一口,盛钊浑身一个激灵,差点连脖子都红了。

  “你怎么每次都——”

  盛钊话还没说完,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突兀地响了一声,他打住话头,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是连着两条微信提示。

  刑应烛对他注意力转移的行为非常不满,微微撑起身子,捏着他的下巴把盛钊转了过来。

  “每次都什么?”刑应烛问。

  “每次都讲条件——我看看是谁。”盛钊只想赶紧转移话题,脱离苦海,说着伸长手臂,艰难地从桌面上够到了手机。

  盛钊微信里人不多,能联系的更少,他怕错过什么重要信息,敷衍地亲了刑应烛一口,就划开了锁屏。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那消息居然是胡欢发来的,是两张图片,一张拍的是不知道哪里的日出,另一张是一桌平平无奇的早饭。盛钊还不等点开大图仔细看看,两条消息却都已经显示撤回了。

  盛钊一脑门问号,下意识给他发了个问号回去。

  那边很快亮起了“正在输入中”的提示,过了会儿,一条新消息蹦了出来。

  “我发错了。”胡欢说:“本来要发给张简的。”

  盛钊:???

  什么情况,盛钊懵了。

  “你俩不是在一起么?”盛钊在打字框里输入道:“朝夕相处的用什么微信啊。”

  作为混迹直播平台多年的主播,胡欢的回复来得很快。

  “白天不在一起,晚上当狐狸的时候才在一起。”胡欢说:“实不相瞒,我们俩正在重新认识。”

  “怎么?”刑应烛疑惑地看着盛钊,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盛钊把手机消息亮给他看,用一种“这俩人在玩儿什么弯弯绕”之类的空虚眼神看了一眼刑应烛,费解地说:“他俩在搞什么初中生恋爱戏码?”

  刑应烛对此的反应很程序化——只是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

  “我不能理解。”盛钊挂着一脸受到冲击的表情放下手机,转过头看向刑应烛,不解地说:“上个礼拜——就上个礼拜!胡欢刚靠着连哭带闹把张简说松动了,我还以为他能顺杆爬呢,结果他不趁着这个功夫赶紧趁热打铁拿下张简,居然开始跟他搞重走初恋路那一套了?”

  “还发日出!发早饭!”盛钊只觉得十分抓狂,好像自己的恋爱一对一培训班都上到玄学次元了一样,悲愤地控诉道:“现在的小学生都不这么谈恋爱了!”

第122章 风水轮流转

  微信聊天街面上的“正在输入中……”一会儿一亮,足足踌躇了三分多钟,可见屏幕那边的人有多么纠结。

  胡欢坐在龙虎山后山的最高峰旁,嘴里叼着一根空芯的野草茎,眯着眼睛盯着那行小字傻乐。

  他没发消息去催促,却好像能透过那行小字看到张简此时此刻纠结的表情一样。

  过了足足有十多分钟,屏幕上才蹦出俩字来。

  “挺好。”

  也不知道他在挺好个什么东西——是在说日出漂亮,还是在说早餐丰盛。

  胡欢扑哧一声,看乐了,嚼着微苦的草茎给他回了一句“我也觉得挺好的”。

  这次屏幕那边没再回话,胡欢也不大在意,他顺着聊天记录往上翻了翻,回味似地看了看这几天他和张简俩人友好的沟通交流。

  张简心软,胡欢打从一早就知道,但北海一别之后,他还能对自己这样好说话,确实有些出乎胡欢的意料。

  上次那个大雨天,他无理取闹地拽着张简哭了半天,哭得抽抽巴巴停不下来,眼圈和鼻尖一样红,张简也不知道是被他哭得心软还是没了办法,干脆拉着他席地而坐,默不作声地摸摸他的脑袋,揉揉耳朵拍拍背地安抚了半天。

  胡欢自己没什么包袱,也不觉得人身和原型之间有什么丢人的,他那天委屈又害怕,也顾不得讨张简欢心了,只顾着在人怀里哭,一边哭还一边控诉,非要添油加醋地描述一下刚才自己来时张简是怎么“温柔体贴”地安抚那只野狐狸的。

  “别说它是野狐狸。”彼时张简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胡欢的头发,纠正说:“不好听。”

  然而狐狸的脑回路跟人确实有一点微妙的偏差,胡欢闻言,顿时不乐意了,扑腾着拽住了张简的领子。

  “你看!”胡欢像个幼儿园小孩儿一样,委屈地道:“你凭什么说它不是野狐狸!它又没有主!就是!”

  张简:“……”

  张简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这场面,好像他是个负心薄幸的渣男一样。

  事后胡欢想想,自己也觉得有些脸热。后来冷静下来,胡欢才渐渐反应过来,张简制止他不过是觉得他与那狐狸同族同源,并不是真的要将那狐狸带回去养的意思。

  只是他那天不知道怎么了,一看见张简跟别的狐狸站在一起就心里难受,既害怕他对自己失望透顶,又害怕他是真的“放下”了。在人间摸爬滚打这些年的阅历好像一朝消失不见,又变回了那个只会在山林间打滚的傻狐狸。

  倒是张简脾气真的好,被他那样无理取闹也没生气,最后安抚了他半天,还被他半强迫半哭诉地磨平了性子,松口说以后“再不摸别的狐狸”了。

  那天大雨瓢泼,他和张简在林子里抱了半天,彼此都湿的像是河里捞出来的,衣服一拧就是一包水。他自己是个水火不禁的真妖怪不怕什么,张简却只是肉体凡胎,回去后发了三天的烧才爬起来。

  期间胡欢端茶倒水照顾他,闲暇时趴在床边看他的时候,心里却渐渐咂摸出了一点别样的心思。

  他当时情急之下说出“吃醋”俩字来,却好像醍醐灌顶,在不经意间道破了自己心里隐秘的一角。从此之后,那些惶恐、不安、纠结和反常就都有了解释。

  在那段同行的日子里,胡欢已经习惯了跟张简朝夕相处,也习惯了从他手里接过各式各类的糖果蛋糕冰淇淋,他不好说是什么时候对张简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但等到发现时,他已经变得这样小气了。

  小心眼到连他摸摸别的狐狸崽子都不行。

  狐狸是和顺多情的动物,胡欢虽然傻了点,但到底有种族优势在。认清心意之后莫名其妙地无师自通,开始踏上了追求张简的康庄大道。

  也幸亏张简对他一向宽容,胡欢撒泼讨宠地磨了他许久,最后还是磨出了个“重新认识”的存档点。

  胡欢最擅长这个,他几乎是拿出了毕生十二分的诚意来跟张简“重新认识”,虽然微信上的聊天记录每天只有几条,但张简的态度已经开始肉眼可见地松动了。

  临近中午,日头开始晒起来,胡欢眯着眼睛看了看天,心情很好地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他吐出嘴里嚼的皱巴巴的草茎,在短短几步之间化成原身,步调轻盈地往张简屋里跑去。

  胡欢回去时,张简正巧在屋内,他做完了今天的课业,正在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和符本。

  胡欢熟门熟路地从窗户溜进来,甩着尾巴在张简脚下转了一圈,然后嗅了嗅他。

  张简低头瞥了他一眼,把手里的符纸捋成一摞。

  胡欢见他没啥反应,于是甩了甩尾巴,猛然发难地扑了他一把。张简猝不及防,一个踉跄退后一步,膝弯磕在椅子上,结结实实地坐下了。

  “你——”

  张简话还没说出口,胡欢就用前爪支着他的膝盖站了起来,凑到他胸口仔仔细细地嗅了一会儿。

  张简被他拱得很不自在,略微后仰了身子,不自然地问道:“你做什么?”

  “我闻闻你有没有趁我不在偷偷去撸山里的小猫小兔子小狐狸。”胡欢理直气壮地说:“你师弟都说了,你就喜欢从山里捡小动物。”

  张简:“……”

  他这些天到底听了多少墙角?

  “没……没有。”张简板着脸,磕磕巴巴地说:“一诺千金,我——”

  “确实没有。”胡欢满意地点了点头,歪着头准确无误地撞上张简的手心,说道:“那我奖励你摸我一会儿。”

  张简:“……”

  他人还没动弹,胡欢已经自力更生地在他手心里蹭了好几下。小白狐狸柔软的毛发蹭过他的手心,有些微微的痒。

  张简下意识收拢五指,轻轻揉了揉他的耳根。

  胡欢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就着这个姿势把下巴搁在了张简膝盖上。

  张简手腕上一点墨汁蹭到胡欢的身上,在油亮雪白的毛发上留下一点明显的痕迹。

  他是喜欢我么,张简第无数次地想。

  他会错了一次意,于是不可避免地变得更加谨慎了一些,也迟迟不肯直面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胡欢这些天又确实很贴心,他的态度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面对自己时除了撒泼打滚,偶尔也会有一些没来由的羞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张简心不在焉地撸着狐狸,目光落到那一点上,神色显得有些游离。

  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同一个问题,而胡欢微微眯着眼睛,心里也在打鼓。

  我不该嘲笑小钊哥的,胡欢心里沉痛地想。

  ——因为风水轮流转,他发现自己现在居然也在担心龙虎山到底同不同意人妖恋。

  如果不同意怎么办,胡欢琢磨了一会儿,越想越危险,准备等一会儿去问问他万能的情感顾问小钊哥。

  然而此时此刻,他万能的小钊哥正自顾不暇地在给昏君签订不平等条约。

  “这样行了吧?”盛钊说。

  刑应烛瞥了一眼桌上的字条,说道:“日期没写。”

  盛钊心说这什么人啊,为屁大点事儿还要立个字据,简直……简直幼稚!

  自己写自己的“卖身契”也实在过于羞耻,盛钊匆匆写了个日期,然后把字条一折,眼不见心不烦地拍到刑应烛手里,同手同脚地走远了一点,给自己倒了杯凉水。

  刑应烛慢条斯理地把那张字条上的褶皱抹平,然后细致地折了两折,迎着盛钊的目光将其放在了睡衣兜里。

  盛钊:“……”

  他无声地吐槽了一句幼稚,别过脸喝了一口水,耳尖有点微微发红。

  刑应烛偏生就喜欢他这容易上脸的小模样,越看越想逗,于是清了清嗓子,正想得寸进尺地调戏他一下,就听窗外忽然传来两声轻响。

  刑应烛微微皱眉,回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他住的是七楼,有人敲窗户显然是个惊悚事件,盛钊下意识抖了一下,连忙放下水杯出去了。

  不过盛钊一出去就松了口气,心说这大白天的好歹没出什么灵异事件,还算是符合生物发展规律。

  ——窗外的是一只巴掌大的小鸟。

  盛钊看了刑应烛一眼,见他一脸不高兴却没说什么,便知道他的意思,于是走上前去拉开窗栓,推开了窗户。

  时至今日,盛钊对这种事情已经相当平和了,无论是妖还是什么,在面对某种玄学场面时,他几乎已经修炼出了一种见过大世面的坦然。

  那只圆滚滚的小鸟扑腾着翅膀飞进屋,在茶几上站定,冲着刑应烛和盛钊略微点了点头,像是作了个揖。

  盛钊看了一眼刑应烛,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八成是给白黎跑腿的,盛钊想。

  他现在一看见飞禽,就像有条件反射一样,下意识就能在脑内跟那位七殿下扯上联系。

  显然刑应烛也这么觉得,他没说话,只是懒懒地冲着那鸟一抬手,做了个“拿来”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