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可现在看来……阴雨绵绵的日子,还有什么比火锅更合适的呢?
纵观中国上下5000年的悠久饮食文化,要论含蓄,数不胜数;可要论张扬,火锅称第二,绝无人敢称第一。
它就像热情而霸道的女郎,是个异类:
“哼哼,既然来到我的地盘上,那就是我的人啦。”
那自始至终翻滚着的汤汁,打着滚儿,冒着泡儿,不遗余力地将浓香催发出来。
染了食客们的发丝,熏了大家的衣裳,甚至露出来的肌肤呀,也带了滚滚香气,仿佛也成了一盘佳肴。
反正非要给你做点记号才行。
你说它粗糙吧?
确实,无论荤素,什么也能丢进去涮一涮。
可你说它细致?也真细致。
毛肚、黄喉、鸭肠等等,诸如此类,想吃?没那么容易!
七上八下,得守规矩呀。
等你耐着性子压着气提出来,往蘸料碟里一滚,再往嘴巴里一扔,一嚼。
鲜香脆嫩,柔美爽滑……
就那么一瞬间,之前种种忍耐全都得到了回报。
最好的回报。
廖记餐馆提供四种锅底:
骨汤,麻辣,菌菇,以及番茄锅。
总能选到自己喜欢的。
北方人吃火锅喜欢蘸麻酱碟,南方人大多偏好油碟,还有的倾心干碟,不一而足。
不过,怕什么呀?来都来啦,不如都试试!
麻酱醇香浓郁,油碟细腻爽滑,红彤彤的干碟像辣妹子,像好汉子,爽朗赤诚,没有半点遮掩,就这么直冲冲地来啦。
等吃到嘴里发麻,舌头发木,满头大汗时,再来一杯冰饮。
自酿的果酒也好,海盐柠檬饮、桂花酸梅汤也罢,咕嘟嘟几口下肚,宛如炎炎盛夏里杀出来一道冰锋,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什么麻木啊,炎热呀,全都不见了。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每位食客的脸,每张餐桌都是一方独立的小天地,吃饱了,喝足了,也不急着走,谈谈天侃侃地,讲讲奋斗的成果,发发白日的牢骚……
吃饱喝足,明天再接着干。
姬总出差回来,久违地带着家人过来吃饭,三分饱后终于忍不住说出肺腑之言,“老板,你这店面小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100平米的店面着实不算太小了,但架不住掌柜的手艺好,短短几十天,愣从一家新店发展到如今的座无虚席。
有时候来的晚了,还得等位呢。
众食客纷纷附和。
廖初只嗯了声。
他已经在找房子了。
以前只有自己,怎么样都好。
野草而已,哪儿不能扎根?
可现在不同了。
他养了一个小朋友,生活慢慢有了指望,每天都不一样。
就好像黑白的幕布上突然多了一抹亮色,叫人不自觉跟着雀跃。
他想安个窝了。
作为省会城市的清江市,也和其他大型城市一样,房产限购。
不过也有特殊人才引进计划,其中一条就是获得国家及以上级别大型赛事金奖,并有长期在清江市发展打算的,可以适当放宽政策。
廖初曾经获得过一次国际烹饪金奖,一次国家顶级烹饪大赛的第一名,符合条件。
他已经把资料交上去了,年前就会有结果。
旁边的小区就不错,业主们普遍素质挺高,距离餐馆也近,在那买套房子,生活工作两不误。
等自己和果果搬走,二楼又能摆放一二十张桌子,空出来的两个房间可以做包厢,容纳更多顾客的同时,也满足大家的不同需求。
说起来,也该再招两个帮手……
既然能长命百岁,那么,多挣点钱吧。
养崽崽真的挺费钱的。
白鹤不太喜欢跟陌生人讲话,所以来得比较晚。
等他和黄烈进来时,店里就只剩下十来个熟客了。
有的要了茶,有的要了酒,有的端着杯开水,说说笑笑,平复着劳碌了一日的身心。
一推开餐厅门,浓郁的火锅香味扑面而来,黄烈直接原地裂开。
廖初看着他新换的灰色高订西装,眼底翻滚着戏谑。
再让你骚包。
白鹤歪头看,“你不吃?”
黄烈咬牙点头,“吃。”
然后一脸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
两人要了骨汤和麻辣的鸳鸯锅。
等上菜的空档,黄烈习惯性扫视四周,视线落到其中几名食客脸上时,下意识“嗯”了声。
白鹤:“怎么了?”
黄烈笑着摇头,“没事儿。”
没想到,这里还藏龙卧虎的呢。
那边果果正跟着宋大爷练习二胡。
经过几天的磨练,她逐渐抓住要领,手下流淌出的二胡声已经逐渐脱离了刺耳,只能说不太动听。
宋大爷找了一首简单的练习曲,让小朋友跟着学。
中国传统音乐中只有“宫商角徵羽”五音,果果认真跟了几遍,虽然音不准,但节奏感慢慢就起来了。
宋大爷高兴地喝了口小酒,对廖初道:“这孩子有天分,天生的节奏感!”
这世上做任何事都要讲究天分,尤其是艺术类。
技巧可以后期磨练,但是对艺术的天生敏感性无法取代。
天赋平平的人通过苦练可能达到较高的水准,但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绝对是既有天赋,又肯下功夫的。
廖初松了口气,又给老头儿上了一碟水煮花生,一杯桑葚酒,“都是您教的好。”
这话说完,他自己都愣了。
以前他绝对不会这样殷勤。
好像自从把自己带入孩子家长的角色,顺便观摩了育儿群之后,许多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黄烈对着宋大爷遥遥举杯示意,“您是宋观潮老爷子吧?”
又看向对面的李老头,“您是李青海李老爷子。”
俩老头对视一眼,“你是?”
黄烈笑了笑,“我是个猎头,以前曾看过二老的演出,那是真不错。”
前些年国内受国际冲击比较大,西洋乐器来势汹汹,几年之内打倒了好多民乐机构。
虽然后来形势好转,但已经倒了的乐团却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年代一直屹立不倒的民乐团也就那么几个,黄烈曾陪父亲看过几次,所以有印象。
两个老头难掩欣慰,“多谢。”
不容易啊,他们两个玩儿民乐的老家伙,竟还能给人认出来。
“不知两位老爷子现在在哪高就啊?”
此言一出,廖初和白鹤就齐刷刷看过来:
这家伙职业病又犯了……
宋大爷摆摆手,“都多大年纪了,还高就低就的,退休啦!”
黄烈道:“您谦虚,看二老这精神矍铄,身体硬朗的,再在艺术前线奋斗20年不是问题。我倒知道有几所大学和乐团想要诚聘像二位这样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不知有没有意向再战江湖?”
白鹤:“……”
看吧,这就来了!
廖初:“……”
挖墙脚挖到我外甥女的音乐老师头上了?
两个老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笑了。
“不用啦,小伙子,这里就挺好。”
宋老头指了指满眼懵懂的果果,“在这儿我也能育人呐。”
累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
如今他们不缺钱,不图名,只想吃点喝点,安度晚年。
至于教书育人,收学生也得看缘分呐。
他觉得自己晚年的缘分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
黄烈点点头,也不死缠烂打,又看向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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