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盲土拨鼠
除了安全级别较高的病房,纪弘易所在的疗养院并没有太多特别的地方,纪敬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
他告诉纪弘易:“我的帮手会伪装成疗养院的护工进来,军队研究过一种能让心跳暂时停止的药剂,到时候他会为你注射一针,将你带出来。”
既然无法将活人带出疗养院,那么他们就伪造出纪弘易死亡的假象,将他正大光明地推出来,届时纪敬会在出口接应他们,将纪弘易接上车之后,医生会立即为他注射解药,等待解药生效的时间,纪敬会驾车带着他逃往围墙外。
“等到你醒来后,我们说不定都在小木屋里住着了。”纪敬开玩笑道。
听到他这样描述时,纪弘易不免跟着幻想起城外的生活,他想起纪敬说过的话,他想象着那座与世隔绝的孤岛,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我很期待……”他说:“我很期待,有你一起的生活。”
离开病房之前,纪敬重新帮他将约束带绑好,纪弘易试探性地挣动几下,发现手腕与约束带之间还有不少空余,于是提醒他:“再绑紧一点吧,不然它们会发现的。”
纪敬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后,还是弯下腰将约束带系得更紧一些。
“不会勒到你吧?”
纪弘易摇了摇头,微微笑道:“不会。”
“等我,哥哥。”纪敬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又依依不舍地抱了抱他,离开病房之前,又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
“我没事的。”纪弘易靠在病床上,侧过头冲他笑了笑,“纪敬,你一定要早点来接我。”
)
到了送药的时间,仿生人端着银盘走到了纪弘易的病房门口,然而它刚扶上第一道钢门的扶手,门就向外微微推开了,它吓了一大跳,随即环顾四周,走廊里却空无一人。
仿生人当即将事故报告给疗养院,保安却说,疗养院顶层一整天都没人来过。
仿生人半信半疑,走到第二道门前站定,它不动声色地握上扶手,而后一鼓作气向外拉去,然而眼前的钢门却纹丝不动。
难道只有第一道门失灵?
这事实在是奇怪。它拿出工卡,贴在识别器上,推开第二道门走了进去。
病房内,纪弘易正躺在床上睡觉,听到开门的声响后,他睁开双眼,看向门口。
“今天有人来过吗?”仿生人问他。
“不知道。”纪弘易兴趣缺缺地答。
仿生人站在原地,打量了一圈病房,没有在房间里发现任何异样,它将银盘搁在床头柜上,将病床的床板升起,然后拿起银盘上的药,放到纪弘易嘴里。
看着他吃下所有药片后,仿生人正要为他解开手脚上的束缚,纪弘易却说:“我今天不想出去了。”
“不想出去了?”仿生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似乎感到不理解。
“今天天气有些冷,改日再出去吧。”
仿生人“嗯”了一声,收起银盘正要离开,突然听到纪弘易的声音从它身后传来。
“请帮我开一下电视吧。”
仿生人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为他打开了电视。
“您今天怎么突然想要看电视了?”
“想要听一听外面的声音。”纪弘易淡淡地说。
往日过分安静的病房里终于有了点其他的声响。电视里,主持人正在播报新闻:安乐死法案通过之后,安乐死药剂开始在市面上流通,生命自由派之间的内讧愈演愈烈,逐渐朝两个极端分化……
仿生人走到病房门口,离开之前,忍不住又转过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类,它觉得今天的纪弘易和以前有些不同,但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它轻手轻脚地带上房门,脚步声最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纪弘易靠在床上,他没有再去数窗外的落叶,而是难得聚精会神地看着病床前的电视机。
其实此时他并没有仔细去听主持人的声音,他只是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向往疗养院外的世界。时间的流逝不再像以往一样让人感到十分难熬,此刻仅仅只是听着电视里传出的声音,都能让他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离外面的世界,稍稍近了一点。
)
三天之后,纪敬带着十名帮手来到了疗养院,其中一名帮手为他曾经跟纪弘易提过的专业医生,今天医生将会拿着纪敬为他弄到的工卡进入疗养院,为纪弘易注射特殊药剂,使他的心脏暂时停止跳动。纪敬和剩余的人则会在出口接应他,如果疗养院的仿生人不买账,需要将纪弘易留下调查死亡原因,那么他们就会上去硬抢。
至于纪弘易脖子上的特质体征圈,纪敬也想好了方法,他在“王”最后居住过的酒店天台找到了那块能够解开体征圈的银色金属,一旦他将纪弘易接上车,他就能将纪弘易的体征圈迅速取下,在那之后,疗养院就无法再定位他的位置。
他们一共开了四辆车过来,纪敬带纪弘易离开之后,剩余的人负责断后,这些人中有的是答应过他一定会来帮忙的民众,有的是他在军队工作时的前下属,他们都为能够救出纪弘易而感到激动万分。
与此同时,安乐死的极端拥护者们也赶到了疗养院,在他们眼中,精神病人饱受病痛折磨,理应有尊严地死去,这正是听证会当天反方最害怕出现的场景。生命自由派虽然很早就发表声明,与这批极端拥护者彻底划分关系,并严厉谴责他们的行为,然而滑坡现象已经出现,这批极端分子们佯装成家属,在今天潜入了疗养院。
纪敬所在的车辆里,很快便传来了医生的消息,他告诉纪敬自己已经进入一楼大厅,正在朝顶层的方向走去。
纪敬的耳机里不断传来杂音,医生的语调十分紧张,他时刻向纪敬报出自己的位置,同时捂紧了大褂下能够打开第一道钢门的电池。
极端分子溜入疗养院之后,很快便引起了仿生人护工的怀疑,面对护工的质疑,他们直接将对方敲晕,并抢走了它们的衣服和权限,他们带上了能够暴力破坏大门的武器,打算借今天宣扬他们口中的“好意”,他们计划让一部分成员从第一层楼开始注射药剂,剩余的则从最顶层的病房开始。
当第二道钢门被人推开时,病床上的纪弘易睁开双眼,朝门口看去,那儿站着一名他从没见过的护工,护工的神情有些紧张,他急匆匆地走到病床跟前,低头握住纪弘易的手臂,将针头扎进了他的静脉。
透明的药剂随即被推进他的身体,纪弘易像是感知到了些什么似的,他抬眼望向男子,对他说了句:“谢谢。”
第145章 (完结章)
雨点淅淅沥沥,敲在铁皮屋顶上时,砸出噼里啪啦的巨大声响,如同落在瓷盘上的铁珠,好似拥有穿破瓷盘的力量。纪弘易睁开眼,入眼处一片漆黑,潮湿的风不知道从哪里灌了进来,吹得他身上一阵发凉。
他瞪大双眼,顿时睡意全无,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随即便摸到了自己身上的毯子,略微粗糙的材质很有些扎手。
“你醒了?”
纪弘易呼吸一滞,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身,差点与纪敬的鼻尖撞到一起。
铁皮小屋里没有光线、没有暖气,他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清楚,眼前的人是纪敬。
他错愕地张了张嘴,心脏差一点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他立即伸出双臂抱紧面前的男人,说话时声线微微颤抖着:
“我们逃出来了吗?”
“嗯。”纪敬搂过他,另一只手为他将毯子拉上,“我们现在在贫民窟里,城内的人不好靠近这边,我们先在这里躲一阵,之后再往其他地方走。”
“好。”
两人紧紧相依,纪敬的心脏鼓动得是那样剧烈,尽管隔着血肉,却像是击鼓的槌一般,有力地敲击着纪弘易的胸口。
留在这里也好,去别处都好。他心想:只要是和纪敬,去哪里都可以。
纪敬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一遍遍地用手掌抚过他光洁的额头,像是在感受他的体温,又像是仅仅想要和他有更多的接触。
“冷吗?”他问。
“不冷。”
他们躺在木质的单人床板上,陪伴他们的,只有淅沥的雨声,这雨声是如此之大,雨点敲在铁皮屋顶上,简直就像子弹一般,可是纪弘易却觉得此刻是如此宁静。
从今往后,煋巢集团,还有与“王”相关的一切,都被他们甩在了身后。他回想起那座曾将他关住的疗养院,它变成了一栋迷雾之中的房子,若隐若现,看不清轮廓。
明明都是不久前才发生过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格外久远,就连事情的细节,和人物的面孔,都在这一刻显得模糊起来。
他看向纪敬,目光在一片黑暗之中,摸索着他英挺的轮廓。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陌生护工为他注射药剂的时刻,那之后发生的一切,他都没有印象。
“疗养院里发生什么了?”
纪敬抱着他,说:“医生为你注射药剂之后,往你身上盖了张床单,我们一起将你推到出口……”
“你们一起?”纪弘易有些困惑地问:“你不是说,你会在出口接应吗?”
“疗养院里有人闹事,我就先进去接应医生了。”
纪弘易应了一声,又问:“……你刚刚说这里的人并不欢迎我们,他们怎么会让我们住在这里?”
“他们知道我是号召大家打倒‘王’的人,所以并不反感我。”纪敬说着摸了摸他的脸,“不过我们出门时,还是小心为上,你得把脸遮上,他们虽然不讨厌我,但你毕竟是公众人物,很难说他们对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纪弘易点了点头,“离开这里之后,我们要去哪里?”
“你忘记我们的约定啦?”纪敬故作惊讶状。
“……怎么会?”纪弘易摸了摸鼻尖,“我只是觉得……小岛没有那么好找。”
“总能找得到的,贫民窟里有不少喜欢独居的人,我小时候听老人说,有人曾经朝着东南方向独自前行,仅靠一艘小船往返,运输木材,花费了十年的功夫,在小岛上建了一座木屋。”
“那我们是不是也得花十年才能建一座木屋?”
纪敬摇了摇头,“我们先去看看,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地方存在,如果人家能够将房子卖给我们,那是最好的。”
纪弘易垂下眉头,“可是我们现在没有分配额,也没有食物,我们拿什么换他的房子?”
“这些我来操心就行。”纪敬捏了捏他的肩膀,“你不需要考虑这些。”
“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
“真的不用,哥哥。”纪敬亲了亲他的嘴角,“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就满足了。”
雨一直下到第二日清晨,潮湿的雾气在这片铁皮部落中弥漫,如同一张半透明的蛛网。太阳尚未完全升起,纪弘易从半掩的铁门下向外探出头,红色的砖头路在泥地间蜿蜒,他抬高视线,看到了好几个相似的铁皮屋,有的铁皮屋上盖着纸板,有的则铺着塑料雨棚。
铁皮屋之后,则是一片高耸的烟囱,细长的烟囱长短不一,如同一片人工筑造的灰色森林,此时烟囱上滚出了白色的浓烟,好似在贫民窟上空形成了一片特殊的云层。
朝阳将更远的地平线染成了金色,金色又被浓烟暧昧地晕染开,变成了一条模糊的直线。
纪敬不知道从哪里推出来一辆自行车,他抬腿跨上车座,对纪弘易说:“我去一趟集市。”
纪弘易听闻立即从铁皮屋里跟出来,问:“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我很快就回来。”纪敬一只脚踩在踏板上,回过头看着他,“你快回屋里呆着。”
纪弘易不死心,追上前再次问道:“能不能让我和你一起去?”
纪敬垂眼思索片刻,没有说话,纪弘易见状将一只手抓住自行车后座,很是固执的样子。纪敬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似乎觉得拗不过对方,他抬腿从自行车上下来,将车停在路边,然后从铁皮小屋里拿出昨晚的毯子披在纪弘易身上,接着又抽过一根绳子,系在他的脖子间,一件粗陋的斗篷就这样做好了。
纪敬将斗篷的帽子,即毯子的一角罩在纪弘易的头顶,说:“你就坐在后座,千万不要说话,不要露脸。”
纪弘易听话地点了点头,将帽子拉到最底下,几乎要盖过自己的下巴。
纪敬重新跨上车座,反手拍了拍后座,纪弘易立马坐了上去,他将双手绕过纪敬的腰,两只手在对方的腰前十指相扣,紧紧锁住。
“我要喘不过气了。”纪敬突然从胸口呼出一大口气。
“哦,对不起……”纪弘易赶紧松开手。
“逗你玩的,哥哥。”纪敬捉过他刚抽回的手,重新拉到自己腰前,“抱紧了。”
说完他脚一蹬,自行车的车轮跟着向前滚动起来,地上的泥点被车轮卷起,很快便弄脏了两人的裤脚。纪弘易向前靠在纪敬的后背上,温柔的风夹杂着微凉的毛毛雨,卷起了他的斗篷,让它看起来如同一只即将展翅的、灰色翅膀。
在这之后,纪弘易的记忆便开始出现模糊,他总是昏昏沉沉地睡着,偶尔睁开眼时,耳边会传来纪敬与别人的交谈声,交错的脚步声中夹杂着男人们的吆喝,无数声音在他的耳边同时发生着,他兀自靠在纪敬的背上,不敢乱动,生怕引起周围人的好奇。
地下集市里霓虹灯闪烁,纪弘易虽然全程低着头,却经常能够看到其他人的斗篷边缘,那些斗篷大多是黑、灰色的,走动时如同被风吹起的窗帘,又似摆动的裙摆,看来许多人同样不愿将自己的面貌全部展现出来。纪敬似乎在和别人交谈,纪弘易不敢抬眼,他记得纪敬的话,只顾将头垂得很低。
过了一会儿,纪敬似乎交易完了,他再度蹬起了脚踏板,纪弘易被惯性向后一推,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腰,任他将自己载到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上一篇:地球公测后我成bug了
下一篇:一觉醒来徒弟全叛出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