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盲土拨鼠
等到纪弘易刚关上房门,纪敬就奔向卫生间,抱在马桶上吐了起来,他难受得厉害,原本就感到头重脚轻,现在更觉得昏昏沉沉。几乎是未经咀嚼的食物被他原样送进马桶,冲进了下水道。
他没有给干瘪的胃片刻休息时间,匆匆漱了个口就爬回床上躺下。
此时纪弘易刚好从楼下上来,他隔着毛巾捧着一只陶瓷茶杯,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
“你是不是生病了?”纪弘易突然面露疑惑。不知道为什么,纪敬的脸色好像更差了。
“没有。”纪敬顿时有点心虚。
“还是不舒服吗?”
“嗯。”
纪弘易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纪敬的感受。收缩的胃、沉闷的胸口,四肢百骸的每根血管都在诉说纪敬的不适。
“医生说充足的睡眠有助于恢复,你早点休息吧。”
他关掉床头柜上的台灯,正准备离开,黑暗中却有人突然捉住了他的手腕。
他回过身,只听到纪敬略显虚弱的声音:
“哥哥,陪陪我。”
还未等他答话,纪敬又说:“我都吃完面条了,你不能陪陪我吗?”
纪弘易心下一软,在床沿坐下,片刻后脱下外套,钻进被窝里。
纪敬迅速靠了过来,一只手臂环上他的腰。纪弘易握住他那只胳膊想要从身上挪开,纪敬却立即绷紧了手臂上的肌肉。
“不能抱着你睡吗?”
“我怕靠太近了,压到你。”
“不会的。”
说完纪敬又靠得更近了些,几乎是枕在他耳旁。
夜色如水,明月如霜。半透明的窗帘被晚风鼓起,裙摆一样无声地晃动着。
纪弘易侧过头,再一次静悄悄地打量起他的五官轮廓。
纪敬刚进城的时候瘦胳膊瘦腿,如今则变成了长胳膊长腿。吃穿用度好起来之后,尽管身上没长多少肉,他的个子却像春笋一样迅速拔高。和高大的父亲站在一起时,似乎还比对方要高出一截。
他还会长高的——纪弘易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都说男孩会长到二十四五岁,到了那时纪敬说不定会长到一米九,他要是穿上西装,样貌肯定不输给那些身材挺拔的保镖。不知道那时的他会做些什么,大概率是在工作,从早忙到晚,和所有“末日一代”一样为未知的将来而奋不顾身。他会有属于自己的汽车,自己的房子……
想到这里,纪弘易突然呼吸一滞,苦涩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
没有体征圈的纪敬尚且得依靠自己,可现在不一样了,将来他终究会被城外的河流推着向前奔去。
统治者总是宣扬“活一天少一天”,他鼓励大家珍惜当下,将每一分钟利用到极致。纪弘易突然在这一刻意识到他和纪敬之间也是如此。从纪敬戴上体征圈的那一刻起,两人之间就进入了倒计时,有关他们的一切终将会变成遥远又模糊的回忆。未来的某一天,纪敬或许会完全忘记自己来自城外,他会离开这座玻璃房子,就像离家的雀鸟一样永远飞出巢穴,再也不愿回来。
纪弘易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心想:也许我不该如此努力地为他争取体征圈……
没有体征圈的纪敬可以不被紧张的工作进度压垮,将来也不用背负如此沉重的责任,不用担忧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和人类命运息息相关,也不必因为偶尔的懈怠而自我责备,他可以拥有一个别人永远无法企及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思绪在黑夜中没有尽头地转着螺旋状的圈圈,纪弘易想了许多个“不该”的理由出来,每一条都看似是为了纪敬好,可想到最后,却后知后觉地惊出一身冷汗。
可怜的纪敬早已成为他与这个灰白世界的唯一桥梁。他不是为了纪敬好,他只是不想纪敬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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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清晨六点半,纪弘易的生物钟自动敲响,他小心翼翼地翻过身,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
发现自己还有半个小时可以睡,他闭上双眼,打算再眯一会,纪敬的胳膊却搭了过来,搂过他的腰。
不仅如此,纪敬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几乎是从背后将他搂在怀中。
尽管看不见对方,纪弘易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呼吸,温热的吐息一阵阵地扫过自己的后颈,带起一阵酥麻的鸡皮疙瘩。
两具高热的身体紧紧相依,纪弘易身上没一会儿就开始出汗,他想向床一侧挪动身体,结果才刚动了动肩膀,纪敬就收紧手臂,将他按回自己腰上。
“你醒了?”纪弘易轻声问。
纪敬却没有作答,呼吸声依旧平稳。
……
纪敬的呼吸跟着急促起来,鼻息愈发沉重,吹得纪弘易汗毛直竖,终于忍受不住,一骨碌爬起来,踉跄着跳下床。
他回过头,纪敬却是睡眼朦胧地望着他,问道:“怎么了?”
纪敬俨然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纪弘易突然意识到他刚才不是有意为之,张嘴愣了半天,最终只憋出一个:“……没事!”
接着便逃也似的跑出了卧室。
纪敬望着紧闭的房门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垂下眼,伸手抚在一侧的床单之上。
……
然而每一次放肆之后,一丝懊恼总会不紧不慢地爬上他的心头。无论是幻想还是梦境,他都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他们之间甚至都没有发生过亲吻。这像是一种无比罪恶的行为,他甚至觉得自己从始至终都不该产生这种想法。
都说青春期产生性/冲动是非常正常的情况。纪敬却不禁问自己:一直对同一个人产生冲动,这正常吗?
隔壁的卫生间里,纪弘易手握电动牙刷,机械地重复着刷动牙齿的动作,直到混着血点的牙膏落在洁白的洗手池内壁上,好似两团粉色的泡沫。
他意识到自己太过使劲,于是关掉牙刷,将它在漱口杯里搅动几下,接着拧开水龙头,漱口的同时不忘将手掌伸到水流之下,将它引向洗手池内壁,将粉色的牙膏泡沫冲刷干净。
回想起自己刚刚像兔子一般从纪敬的卧室逃窜出来,他不禁感到一丝尴尬。
纪敬刚才没有睡醒,做出的只是无意识的行为,自己不该那样大惊小怪。
纪弘易拿过搭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湿掉的下巴。纪敬八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万一他一会儿问起自己,该怎么回答才好?
就说是做噩梦吓醒了吧。
借口虽然烂,但总比让双方一起尴尬要好。
洗漱完毕后,他换下睡衣,套上一件棉质长袖。这时他终于将心情平复下来,虽然纪敬没有在初高中时期接受正经的性/教育课程,但是大学里还会有相关课程,到时候让他去报一门选修课就行,这事就能迎刃而解,用不着亲自去教他。
还好纪敬现在有了体征圈——纪弘易忍不住想,要是真要他自己去教纪敬,他可真想象不出来那会是怎样一种场景。
他们俩很有可能是单独呆在房间内,他会翻出自己以前的课本,跟纪敬讲解书上的行为……纪弘易一阵头皮发麻,再也想象不下去了,他赶紧将空衣架挂回原位,急匆匆地关上了衣橱的门。
他下到一楼大厅,纪敬已经在餐桌前坐下了。他拉过纪敬对面的椅子,面色如常地问:
“你好点了吗?”
纪敬抬眼看向他,两人目光一个相撞,纪弘易赶紧移开视线。
“好些了。”纪敬说。
管家将温热的餐盘端到面前,纪弘易叉起一小块鸡蛋,喃喃道:“那就好。”
他朝坐在对面的纪敬看了一眼,两人又是撞个正着。纪敬靠在身后椅子上,匪里匪气地翘着一只腿。
纪弘易喉头一滚,淡淡地说:“第一次看你戴体征圈,感觉还有点不习惯。”
“是吗?”纪敬突然咧嘴笑道:“以后就习惯了。”
纪弘易笑了笑,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睡衣,“一会儿你换件衣服,和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去外面。”
去纪敬从未有机会踏足过的、玻璃房子之外的世界。纪弘易知道他身体上的不适并没有完全缓解,去户外转转大概会是个转移注意力的好法子。
进城这么多年以来,纪敬的生活习惯依然和其他城内人天差地别,不过他早已经习惯,就像习惯在薄如蝉翼的冰面上赤脚行走,习惯了出门一定要穿上能够拉到下巴的外套。所有人都要求他严格遵守规则,不断地在他耳边提醒他: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为纪弘易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潜意识里,他依然觉得自己离纪弘易的生活十分遥远。他没有去过纪弘易就读的学校,也不知道他偶尔提及的天文馆在哪儿。唯一将他们捆绑在一起的,好像就只有两双中号的拳击手套。
纪弘易拿过手机,调出城中心最受“末日一代”欢迎的娱乐场所,递给纪敬。
纪敬接过手机,垂眼看了好一会儿,手指在屏幕上下滑动着,片刻后抬起头,将手机还给他。
“我想去你的学校看一看。”
“我的高中吗?”
“你的大学。”
“好啊,你想上午去还是下午去?”
“听你的。”
“那就上午去。”纪弘易看了一眼日历,“今天是周日,街上的人会稍微多一些。下午我们可以去市中心看看,你有好多东西要学。”
“学什么?”
“学习如何在城内生活,如何购物、乘坐交通工具。等你考上大学了,你就会住进学校宿舍。室友们可不一定会照顾你,你得做好独立生活的准备……”
纪弘易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低头在屏幕上随便点了点,纪敬突然问:
“我可以不住在学校宿舍吗?”
“你又不像我情况特殊,学校估计不会为你破例。”
“那么如果我考上你的大学呢?”
纪弘易停顿片刻,说:“那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
他看了纪敬一眼,忽然问:“每天见到我,你不会腻吗?”
纪敬眯了眯眼,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不会的。”
作者有话说:
总结:我就蹭蹭
最近不可以指路了。我尽量在作话里写个一句话小总结……
以后有缘再相见……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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