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盲土拨鼠
“你不会再记得今天的事情。”成员抽出银色的针头,将注射器扔进垃圾袋中。
纪弘易冷汗涔涔,“被审判有罪的人,会怎么样?”
“这与你无关。”
眼皮愈发沉重,视线逐渐模糊,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纪弘易听到一声夹杂着电流的古怪笑声:
“你应该感到幸运。”
作者有话说:
海星/评论=码字动力(?????????)
PS:正常更新频率是【隔日】,如果看到我有连更,只是因为我在加更…
第47章
入院后第七天,纪弘易出院了,煋巢的商务车接上他之后直接向公司驶去。路上管家给他打了通电话,告诉他纪敬一直住在城内的酒店里。
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纪弘易从鼻腔呼出一口沉重的叹息。
“需要我去接他回来吗?”管家询问道。
纵使内心分外纠结,纪弘易仍然说:“……不用。”
他挂断电话,从商务车后座走下,隐匿在四面八方的闪光灯顿时晃了晃他的眼睛。他脚步一顿,抬起手挡在眼前,秘书在这时笑吟吟地走上前,一只手臂在半空中不耐烦地晃动着,摆出一副拒绝拍照的模样,一手领过纪弘易朝公司大门走去。
纪弘易皱了皱眉,知道他今天出院的人屈指可数。
“……是你喊他们来的?”
“不然他们还得继续造您的谣。”
一阵料峭的寒风从脚底卷过,纪弘易忍不住狠咳了几声,秘书见状赶紧加快脚步,急着将他往写字楼里推,像是生怕被身后的镜头捕捉到。
“怎么还咳上啦?”
似是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纪弘易解下围巾挂在胳膊上,摇了摇头,“没事。”
秘书上下打量他两眼,发现他的面色不太好看。也许是才刚出院的原因,纪弘易面露倦色,嘴唇发白,看起来比以往要虚弱许多。到现在秘书也没想明白纪弘易为什么会半夜晕倒在雪地里,在他眼里对方并不是这样鲁莽的人。他特意将办公室的温度升高了几度,接着将所有待办的工作事项堆到了纪弘易的办公桌上。
“要不您回家休息几天再来吧?”秘书将双手撑在办公桌前,试探性地问。
不出所料,纪弘易摇了摇头,摸过最上面一本备忘录阅读起来。
秘书不好继续劝阻,只是抿了下嘴唇,转过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办公室。
按照纪弘易父母的想法,他们想让纪弘易五年之后接手煋巢。虽然外界总爱对事实进行夸大,在媒体眼中纪弘易总是“即将”掌管煋巢,可是他今年不过才二十岁,等到他熟悉每一个重要部门的运作方式、完全了解煋巢庞大的业务,起码还需要五年时间,因此二十五岁接手公司可以说是刚刚好。然而除去公司业务需要处理,他还需要在学校里再呆上两年,在这种双重压力之下,五年的目标又稍显苛刻。
可是纪弘易却像是做好了准备。秘书不会再从他眼里看到沮丧或迷茫的神情,纪弘易也不会再问他对于自己亲自参与研发的想法。纪弘易只是在办公桌前默不作声地从早晨七点半坐到凌晨十二点半。考虑到他才出院没多久,公司食堂专门为他做了易消化的营养餐,可是他每次都吃不了几口,就让秘书端了出去。
他对饭菜没什么胃口,却让秘书找了几种不同品牌的止咳药藏在最下层的抽屉里。秘书会意过来:纪弘易多少还是落下了病根。
二十岁,风华正茂的年纪,纪弘易的身体却已经扛不住寒冬,有时在会议上咳得喘不过气来,却还要向员工道歉,说自己影响了进度。
在之前的一次例会中,纪弘易曾提议将仿生人以公益的名义送给更多的养老院,这一次他们终于如愿以偿,煋巢的仿人类产品登上了各大主流媒体的首页,甚至是成为了各个国家电视台的时事热点。
极高的曝光率一下子将煋巢推到了风口浪尖。国家电视台的报道似乎在变相地支持仿生人,因此在反科技团体看来,这更是印证了煋巢权势滔天,就连大多数时事点评的节目策划人都倾向于请来更多持反对意见的专家,以获得更高的收视率。
对于大多数主流媒体来说,中立客观地报道时事是他们的宗旨,偏爱新兴技术并不是他们的本意。每一天、每一个月都会有新的热点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因此一旦仿生人的热度稍有下降,他们便不会再为其分出太多版面,唯有最爱拿冲突吸引焦点的评论节目还在猛烈地抨击着煋巢。
煋巢好不容易回升的口碑,似乎又有了下跌的趋势。
外界舆论难以被 操控,秘书能够做的就是避免让纪弘易看到这类负面消息。有一次他去茶水间接水,看到透明的玻璃墙外,员工们正围坐在电视前观看近期的点评节目。
他正要上前关掉显示屏,突然发现纪弘易站在人群的最后面。
纪弘易的表情很平静,就算是节目中所谓的专家说出了近乎于人身攻击的评论,他依旧背靠着厚厚的防弹玻璃,一言未发。
节目即将进入尾声,主持人开始对今日的话题进行总结,纪弘易在这时转过身,在员工发现自己之前静悄悄地离开了办公区。
开学之后,纪弘易又回到了学校,他依旧独来独往,除了参加小组会议,其余时间都呆在公司里。他没再去关注过教学楼的楼道里都会有什么人,偶尔有一次碰到小林,两人都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对方似的,若无其事地擦肩而过。
一周之后,纪弘易从管家嘴里得知纪敬退学的消息。
“纪敬退学之后买了机票,去了三千公里之外的军校。我试图向学校打听过他的消息,可惜学校以保护个人隐私为由,不愿意透露任何有关学生的消息。”管家停顿一下,又说:“也有可能是他特意要求学校这样做的。”
纪弘易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线直直照射在面孔上,显得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除了两颗眼珠微微下沉,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好似只是听了一件与他无关的琐事。
正当管家准备询问他还需不需要继续打听纪敬的消息时,纪弘易自说自话般开口道:
“纪敬离开之后,我好像就没有再做过噩梦了。”
管家想起了那份监控,他到现在都没有问过纪弘易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纪敬反常的状态来看,纪弘易大概真的做了些平时不会做的事。
“那证明您做的没有错。”
当纪弘易从管家嘴里听到这句话时,他忍不住转过头,问:“你觉得我做的没有错吗?”
“没有。”
无数个难眠的夜晚里,纪弘易都在内心反复询问自己:我做错了吗?他想要仔细分辨管家脸上的表情,想要知道他说这话是否只是出于安慰。可是分辨到最后,话的虚实已经不再重要,这个疑问仍旧会在未来的无数个夜晚里,一次又一次地浮上心头,如同一钩倒映在湖中央的残月,无论他如何扰动水面、如何将头撇开,它仍然会像一道无法填补的遗憾,永远停留在湖面之上。
纪敬的房间从此空了下来,一同空下来的还有餐桌上他常坐的位置。
纪弘易的父母在纪敬离家一个月之后才发现这件事,公司早已成为了他们的第二个家,因此当他们终于有机会和纪弘易一起吃一顿晚餐时,他们才意识到平时总爱摆臭脸的纪敬不在家里。
他们问起纪敬的下落,纪弘易说:“他去读军校了。”
这件事显然没能引起他们的注意,两人点点头,紧接着又讨论起新的项目进展。
纪敬好似从未在这个家中存在过,没有人会主动提起他的名字,有时候纪弘易甚至会想:或许这一切都是存在于他脑海里的幻觉,纪敬不过是他臆想出来的人物。
每当这个想法出现时,他都会推开隔壁卧室的门,坐在纪敬平时看漫画书时会坐的飘窗上。
飘窗旁边摆着一个木质相框,纪弘易像往常一样拿起相框,拉过袖口反复擦拭着并没有灰尘的玻璃,盯着相框内的照片看了又看。
里面装着他和纪敬的第一张合照。
他记得那一天是春节,当时他的父母还没有公开纪敬身份的意向,因此纪敬一直被他们反锁在房间内。纪弘易还记得自己去找他的时候,纪敬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一个劲地生闷气,无论他说什么都不理会。
等到亲戚们走光之后,他拉着纪敬拍下了这一张照片。照片中,纪敬穿着一件枣红色的毛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镜头。纪弘易则面露微笑,头发打理得干净又服帖。两人十指紧扣,掌心相贴。
纪弘易将相框放回原位,他想要去搜寻那颗幽蓝色的星星,却在灰色的玻璃窗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抬起手腕,动作有些僵硬,食指指尖轻轻按在一边嘴角上。
他嘴唇上的痂已经掉了。现在再回想起那个亲吻,才发觉它十分苦涩。纪敬眼中的他该有多么残忍?
可是他不敢冒险,有些事情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纪敬。
纪弘易靠在纪敬平时垫在身后的靠枕上,止不住地看向小小的木质相框,其实他不想去想这些,不想去猜测纪敬眼中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可是纪敬的身影却在回忆中变得愈发生龙活虎,仿佛随时就要推门而入,诧异地问:“你在我房间里做什么?”
可惜敲响这扇门的从始至终就只有管家,就算如此,纪弘易还是会在听到敲门声时猛然回过头。
管家从门缝间探进一个脑袋,毕恭毕敬地提醒道:“已经两点了。”
纪弘易便从飘窗上下来,从他手中接过安神茶,反手轻轻关上了纪敬的门。
第48章
毕业季正值盛夏,校园里难得热闹,平时常有野兔、松鼠出没的草坪上站满了人。毕业生身侧都有亲朋好友环绕,他们手捧鲜花和毕业证书,赶往礼堂的路上也不忘和其他同学合照。
尽管毕业后的旅途会更加艰辛,这仍旧是值得庆祝的一天。
纪弘易在保镖的陪同下,随着人流一起朝礼堂涌去。出于安全考虑,煋巢原本为他安排了三名保镖,但是在纪弘易的强烈要求下,他们不得不将保镖人数缩减为一人。尽管这样,保镖的出现依旧与校园格格不入,纪弘易几度想要甩掉对方,然而无论是速度还是体力,他都比不上专业人士,几次尝试后,保镖仍然不慌不忙地跟在他身后,纪弘易只得作罢,权当对方是空气人,不再理睬。
博士帽被一个接一个地甩上天空,慵懒的夏风卷起了学士服宽大的披肩,不少学生排在本校毕业的科学家的雕像前等待合影。欢声笑语此起彼伏,纪弘易忍不住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他的同学们在草坪上追逐打闹。
保镖侧过身问他需不需要拍照,纪弘易却摇摇头,继续朝礼堂走去。
毕业典礼为时一个半小时。学校的合唱团演唱完校歌后,两名杰出校友通过网络向毕业生致辞,之后则是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其实毕业前一个月,校长曾经邀请纪弘易作为学生代表致辞,纪弘易却婉拒了这一次机会,他说自己去年已经为新生致辞,今年希望可以将这个机会留给其他人,实际上是因为他已经对这种关注度感到疲倦。
校长是最后一个站上讲台的。不同于开学时的风趣幽默,今日的她神情肃穆。近几年沙漠扩张、海平面上涨、极端天气愈发频繁,这些都是可以被预见的灾难,然而降低这一切风险的前提是人类文明还可以延续,于是话题又不可避免地绕到了生育难题上。
毕业典礼结束后,校长和毕业生们站在礼堂门口的台阶上准备合照。礼堂上方的折叠式滚动屏在这时自动打开,展开成一块庞大的黑色显示屏。
同学们被机械运作时的嗡嗡声吸引了注意力,他们转过身,抬头向上看去,原本还闹哄哄的场地在一刹那间安静下来。
屏幕上挂着的不是知名校友的照片、不是激励人心的寄语,而是一个巨大的倒计时。
鲜红的电子数字印在黑底的屏幕上格外扎眼,它精确到秒,因此每时每刻都在以减少的趋势不声不响地跳动着。
人类寿命最长在一百二十岁左右,对于刚刚毕业的、二十岁的“末日一代”来说,至此,他们仅剩下一百年的时间。
在人类的历史进程上,一百年拥有足以横跨数个时代的力量:一百年足以完成从工场手工业到蒸汽时代的转变,这之后的每一次科技革命的间隔时间则依次递减。科技发展和产业变革已经在今天达到了新的高度和深度,绝大多数疾病被成功攻克,一百年前的不治之症有了提供终生免疫的疫苗,人类的预期寿命更是被延长至一百二十岁。
科技在高度发展的同时也面临着瓶颈期,尽管统治者已经将大量资源投入生物科技,科学家依然无法保证人类能够在一百年之内解决生育难题,他们将期望寄予年轻的“末日一代”,希望他们在不久的将来能够推动逐渐停滞的科技。
然而比起无可避免的瓶颈期,无法预测的重大灾难则直接将科技发展卡在了原地。
在纪弘易大学毕业两年后,一场巨大地震在凌晨一点五十三分袭击城内,所有建筑物内的广播系统在地震来临前十秒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原本静悄悄的城市在一瞬间化身为一只尖声嘶吼的野兽,绝望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纪弘易独自在家中醒来,他跳下床,摸过手机,下意识地想要走楼内的紧急通道逃跑,反应过来的时候屏幕上的倒计时只剩下五秒。他在地毯上趴下,才刚藏进床底,强震就来了。卧室内的窗户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有狂风在撞击玻璃。闷雷一般的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声音之大仿佛要将人的耳膜撕裂。纪弘易的身体跟着抖动起来,他用双手抓紧地上的毛毯,似乎觉得自己即将被甩出床底。
床头柜上的相框掉落在地板上,一楼大厅的水晶灯碎裂满地。纪弘易头昏眼花,一阵反胃,可他仍然勉力将手机翻过面,颤动着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亮起的屏幕上,信号格显示为零。
雷鸣般的爆破声在强震发生一分钟以后转变为轰隆隆的巨响,犹如有人骑着重型机车在楼上来回转圈。第二波强震来了,纪弘易将手机护在胸前,牢牢压在身下。强震会波及到纪敬吗?这是从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绝望无助之时他所能做的只有祈祷——他在内心为煋巢大楼祈祷,为父母祈祷,也为三千公里外的纪敬祈祷。他祈求神的原谅,祈求神不要将灾祸降于他们头上。
这一次地震的有感晃动时间长达四分钟。强震停止后,纪弘易身上的汗水已经完全浸透了睡衣,胸前的手机被他握得发烫,仿佛随时就要烧起来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机拿到眼前,再次点了一下它的屏幕。
信号格依旧为零,他就像一只从蚁穴中割裂出去的工蚁,彻底失去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他被夹在床板与地板之间,世界被压缩成一条狭长的矩形。他不知道余震是否会继续袭来,或许他身下的地板正在微微颤动,只不过比起方才的主震,他已经无法感知到明显的震感。
汗水没多久就打湿了地毯,胸口好似有一块巨石压着,他根本喘不过气来,几次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晕厥。他使劲闭了闭眼,不适感稍有消退,等到他再次睁开眼时,狭窄的世界里突然被抹上了一道光怪陆离的颜色。
不远处的地毯上覆盖着一层轻纱般的粉雾,它轻飘飘地晃动着,如晚霞般艳丽。此时距离地震仅过去了两个小时,纪弘易却以为黎明已经到来,他挪动四肢,勉强从床底下爬出,两手撑在窗台上,在窗口前站定。
可是那不是太阳的光线,而是四处窜起的硝烟与火舌。隔着一层厚厚的防弹玻璃,漫天灰烬在空气中翻滚、飘荡。滚滚黑烟将一边天空染成碳一般乌黑,而城市的另一边天空则被火舌染上了鲜红的血光。
强震所带来的海啸侵袭了海岸线,不过好在沿海地区居民较少,政府又提前发出了海啸预警,及时开展人员撤离,海啸所造成的死亡人数在五人以下。伤亡人数最多的仍旧是距震源较近的周边城市。
地面下陷、工厂爆炸、高楼倾倒、学校坍塌。残垣断壁间火舌缠绕、浓烟滚滚。一夜之间,城内几乎被夷为平地。煋巢大楼虽然在地基内打有几百根巨大的承重桩,地震来临时它仍旧像一根脆弱的弹簧般摇摆起来。马路对面的居民楼坚持了二十秒钟便从五层断裂,向前倒塌,狠狠撞击在煋巢摇晃的楼体上,加速了煋巢大楼的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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