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盲土拨鼠
在警方捣毁这个市场之前,他们强烈建议纪弘易没事不要出门。
纪弘易问他们解决案子大约需要多长时间,他们自己也没有答案。
网络会议室里的秘书听完警方的一番话吓得脸色煞白,他当即调整起纪弘易接下来半年的行程表,“反正大小会议都可以在网上参加,您不是非要亲自去公司不可。”
纪弘易接受了警方的建议,并对他们的工作表达了感激。警方劝他将煋巢的保安团队调到公寓,如果需要人手他们也可以派警卫队过去。
纪弘易婉拒了他们的好意。如果警卫队二十四小时在楼下巡逻,过不了几天所有人就会知道他的住址。
视频结束后,他退出会议房间,勉强将左手臂抬到眼前,试探性地收紧手指,将左手握成拳。
因为无知无觉,他经常会忘记自己手臂上还缠着纱布。有时候他还像往常一样伸长手去拿桌上的文件,可是一旦他牵扯到整根手臂的肌肉时,他就会发现自己使不上劲。
护士告诉他这是正常现象,她让纪弘易千万不要着急,现在他伤口还未痊愈,乱使劲的话很有可能会让伤口开裂。
小敬为了在纪弘易的脑海中强调他左边手臂受伤的事,每次都会让护士往他的左手输液。等到纪弘易发现自己手指伸展不开,低头看向手背上的针头和医用胶带时,他就会意识到自己不该乱动。
纪弘易将左手臂轻轻搁在办公椅的扶手上,接着伸过右手拉开书桌下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了一个木制相框。
他抽过一张纸巾擦了擦玻璃上的指印,然后将相框放在太阳光可以照射到的地方,似乎想要看看玻璃上还有没有没擦干净的灰尘。
今年是纪敬离家的第十个年头。
十年如白驹过隙。十年前他才大学毕业,那时他还不是煋巢的总裁,也不需要担心“王”随时可能会下的命令。
纪弘易望着手中的相片,突然想起了毕业合照里的巨大倒计时。
至此,对于三十岁的他来说,“末日一代”仅剩下九十年的时间。
正当纪弘易准备将相框放回原位时,书房的门被人冷不防推开了,他浑身一个激灵,手腕跟着一抖,相框落在他脚边,照片朝下压在地毯上。
他赶紧弯下腰捡起相框,好在玻璃没碎,他松了口气,可瞥见来者时却又急急忙忙地将相框塞回抽屉。他将两根手指扣在抽屉的扶手上迅速向里推去,一边抬起头,神色自若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想叫你吃饭来着。”小敬走到他跟前,朝他伸出一只手。纪弘易下意识地将右手手肘抵在抽屉前,没想到小敬只是握住他的左手腕,抬到眼前仔细瞧了两眼。
“还好针头没歪。”它说:“不然护士又得再扎你一针。”
纪弘易讪笑两声,回避着它的视线,随便找了个话题,“我刚和警察打完视频会议,他们建议我这段时间都呆在家里,不要外出。”
“是吗?你打算在家呆多久?”
“他们也没有准信……”
“那就是一直呆在家里咯?”
纪弘易看了它一眼,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小敬脸上立即绽开笑容,它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催促纪弘易:“该吃午饭了。”
纪弘易见它喜笑颜开,心想它可能根本没有留意到自己的相框。他放下心来,点了点头,然后从办公椅里站起身,“我先去上个厕所……”
“我帮你扶支架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拿。”纪弘易用右手握住挂有输液瓶的支架杆,离开了书房。
小敬眨了下眼睛,走到书桌后面,视线不自觉地飘向紧闭的抽屉口,它不动声色地将一根手指勾在抽屉的扶手上,轻轻向外拉去。
满满一抽屉的照片让它的眼神有了些微晃动,它拿起摆在最上方的相框,一眼就认出了照片里的纪弘易。
那时的纪弘易看起来年龄尚小,相片中的他面带微笑,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而站在他身边的男孩则瞪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珠,眼神像动物一样警惕、敏锐。
小敬伸出一只食指,隔着薄薄的玻璃按在纪敬的下巴上。
他们的五官极其相似。
小敬也有和纪弘易拍过合照,可是那些照片都被存储在手机和云端,纪弘易从来没有打印过他们俩的照片,然后将它装进相框,像这样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
无论主人是否想要刻意隐瞒过去,定制仿生人的悲哀之处在于,它们终将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而了解自己命运的那一刻,它们都像是迅速瘪下的气球。它们没有委屈和发泄的资格,能够以一个借来的身份获得主人的偏爱已经是一种无上的恩赐。
可是这一刻小敬却觉得它更像是一种诅咒。
纪弘易遇袭之后,为他选择合适的保镖团队成为了一个难题。
这不是说他之前的保镖团队不好。恰恰相反的是,煋巢已经为他请来了城内最好的私人保镖,这些保镖都接受过专业训练,个个身手矫健,其中还有退役的警卫队队员。唯一的不足之处是他们携带的武器非常有限,很多时候就只有一根电棍。
政府严格管控一切可用于攻击的工具,民众日常所吃的水果、蔬菜都会以处理过的半成品的形式出售,市场上购买到的餐刀也都是只能用于切割的锯齿刀。这些刀的刀尖都是圆形,很难刺破皮肤。
就算是职业需要,民营保镖公司也无法为自己的雇员购买到兵器。政府往往不会通过他们的申请,“王”认为保镖公司的主要工作职责是维护秩序,以及在危急发生时及时限制住袭击者的行动。如果持有枪支的保镖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街头,很有可能会引起民众的恐慌。
要知道黑市的人神出鬼没,路上随便设置两处炸弹,就能将纪弘易的电车炸翻。面对随时有可能抄着违禁武器的不法分子,民营保镖的装备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就算是将自己作为肉盾也不会起到任何保护雇主的作用。
就连“王”也说过,如果纪弘易一定要外出,他一定要带够人手——比如说有资格持有热兵器的警卫队队员,而不是纪弘易口中的私人保镖。
纪弘易诚惶诚恐,他一点也不想麻烦警察,更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总会获得社会上的额外关照。
可是“王”不得不保护他。“自杀审判”将纪弘易与政府之间撇清干系,在外界看来,纪弘易的形象正面且中立,接近于完美。
“王”需要他,保护他约等于维护社会稳定。
纪弘易委婉地劝“王”不必将关注点放在自己身上,可是他的住址随时有可能暴露,在政府铲除整个非法市场之前,“王”需要能够与黑市匹敌的人手。人手数量不需要太多,能够保护纪弘易的生命安全不受到威胁即可。
这份差事有些棘手,成功了没有嘉奖,失败了却要为千夫所指。“王”首先想到了纪弘易家附近的警卫队,警方虽然愿意帮忙,但是他们本就人手紧缺,现在又要分出精力调查黑市,“王”要是调走一两支队伍,将来万一有紧急情况发生,城内也许就会多几处沦陷的地方。
巧的是,有人毛遂自荐,接下了这份只有苦劳、没有功劳的任务。
夜深人静之时,被纪弘易藏在抽屉深处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一条简短的信息在屏幕中悠悠亮起:
[我为你找到了更有能力保护你安全的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提早更新,祝大家七夕快乐!
今天【签到】会额外赠送777个海星喔!
饿饿,饭饭,要海星才能加更( ′▽`)
第65章
伤口拆线这天,纪弘易约了医生在公寓的医护室里见面,小敬将他送到玄关,主动提出自己可以陪他去医护室。
“拆个线而已,我很快就上来了。”纪弘易带上口罩和帽子,转身朝他挥了挥手,一个人走进电梯。
电梯门关闭之后,小敬突然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它走到落地窗边,抬头向天上看去。轰鸣声还在持续,它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难道是邻居在装修吗?小敬将窗口关严,试图将噪音阻挡在外。
此时是正午,烈日当空,一架黑色的直升机悬停在公寓楼上方,螺旋桨高速转动时的风力在地面上扬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灰尘和碎石。等候在直升机坪上的工作人员不得不捏住两只镜腿,以免墨镜被风掀飞。
直升机停稳之后,舱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公寓的工作人员迎着风朝停机坪走去,他早前接到通知,说今天会有军队来接人,这会儿近距离见到上校时,还是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纪敬穿着为高级军官定制的军队常服,平整的军服以黑色为主调,内衬是一件领口笔挺的白色衬衫,黑色的领带边缘镶有一圈精致的金线。
常服上没有繁复的花纹,阴沉的主色调使长官看起来更具有压迫感。与黑色制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太阳照射下熠熠生辉的金色肩章,军队往往靠它来识别佩戴者的衔级。
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亲眼见到军队长官,尤其是如此年轻的长官。工作人员摘下墨镜,从衬衣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张银卡递了过去,“上校先生,这是公寓的门禁卡。”
黑色的大檐帽为纪敬遮挡住略微刺眼的光线,却也在他脸上拉下了一片灰色的阴影。他接过门禁卡,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工作人员领着他朝电梯口走去,“您已经和纪先生打过招呼了,是吗?”
“嗯。”纪敬压低帽檐,瞥了一眼电梯口上方的楼层数字。
纪弘易住在顶楼,因此电梯向下运行一层后便停下了。工作人员将上校领到门口站定,正要敲门之时却被对方制止了。
纪敬说:“我来就好。”
工作人员点点头,退到上校身后,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都没听见动静,他抬眼一看,纪敬正阴森森地盯着他看。他浑身一个寒颤,立即反应过来,连忙弓着腰退到电梯口,“……有什么事您随时叫我就好。”
等到工作人员离开后,纪敬才拿出门禁卡,贴在了门口的感应器上。
伴随着一声“滴滴”的电子提示声,纪敬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他握住门把向内推开,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酒红色的木地板。他将视线上移,穿过玄关,紧接着就看到了干净整洁的客厅。
他反手关上门,向前走出两步,黑色的战术靴踩在地板上时,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还未来得及穿过玄关,不远处便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纪敬脚步一顿,屏气凝神,他的目光聚焦在玄关的出口,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即将出现的人。
“你这么快就拆完线了?”小敬捧着茶杯走到玄关前,“我正好在给你泡姜茶……”
纪敬呼吸一滞,瞳孔紧缩,他幻想过许多次今天的场景,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小敬的脸色随即就变了,它警惕地打量着陌生男子的穿着,“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大檐帽遮住了纪敬的大半张脸,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仿生人的脸,仿佛要在它的鼻尖上钻出一个黑色的窟窿。
他知道这个仿生人是按照自己的模样做的。
纪敬的耳边传来一阵高频的嗡鸣声,他的气血一阵翻涌,两只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焦虑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他控制不住想要撕碎对方的冲动。
小敬眉心紧锁,满眼敌意,“滚出去!——否则我现在就报警。”
纪敬忽然深吸一口气,小敬看到他双肩微微抬起,又重重向下压去,就在它即将转身去摸手机时,纪敬慢悠悠地抬起手腕,摘下了自己的大檐帽。
“你觉得我是谁?”
他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望着仿生人,脸上流露出蔑视的神情。
小敬张了张嘴,茶杯从他手中滑落,猝不及防地摔在了地板上。滚烫的水滴溅到它的小腿上,它却浑然不觉,僵硬地向后退了两步。
危险的警笛声乍然拉响,它必须要赶走这个人——这是小敬脑海中的唯一一个念头,它一定要在纪弘易回来之前赶走对方。
它不想输,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它都不想输。
仿生人面露惧色,转身朝客厅跑去,它想要搜寻一切可以使用的武器,可惜还没跑出几步便被纪敬揪住了后衣领。
“你想去哪儿?”
小敬扭头就是朝对方挥出一只拳头,纪敬微微偏过头,夹带着风声的拳头几乎是贴着他的耳边而过。他随即握起右手,一记重拳打在仿生人的太阳穴上。
小敬一阵头昏眼花,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两步,纪敬屈起左腿,紧接着朝它胸口上狠狠补了一脚。
仿生人直接被他踹出两米远,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它一手捂在胸口,剧烈地咳嗽着,呼吸时胸膛好似一个努力运作的破旧风箱。纪敬走上前,分开双脚站在它身体两侧,弯下腰揪住它的领口,将它的上半身从地板上拽了起来。
“我问你,他有给你取名字吗?”
小敬艰难地喘息着,突然往他脸上啐了一口唾沫。
纪敬一愣,脸上泛起一个怪异的笑,他在仿生人眼中看到了无法抑制的恐惧。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害怕被取代、被抛弃的恐惧。
纪敬好似一条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弥漫在空气中的恐慌情绪让他的心情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此时他已经不像刚才一样怒火旺盛,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狂喜。
纪弘易需要他。
在他面前,一个可怜的、虚弱的替代品又怎么会有胜算?所以在面对失败者不痛不痒的侮辱时,纪敬倒也不觉得恼怒,他抬起手背擦掉自己脸上的唾沫,耐心地问它:
“你多大了?”
上一篇:地球公测后我成bug了
下一篇:一觉醒来徒弟全叛出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