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盲土拨鼠
纪弘易的呼吸加快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跑不掉了,于是向后靠在椅背里,冷声说:“你卸掉了我的轮胎。”
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是。”
两人并肩坐在后座,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纪弘易揉了揉眉心,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被当场抓包的羞愧感。不过他很快就克服了这种羞愧感,他觉得自己这么做没有问题,相反的,纪敬随意卸掉他人的轮胎,这才是不被允许的。
他唤醒面前的屏幕,正要自己解锁车门,纪敬却一巴掌按在开关上强行关掉了系统。
“你想要做什么?”纪弘易面露愠色。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明天就要回基地了,你现在想要做什么?”
纪弘易没听见似的,试图重新开启系统,纪敬立即捉住他那只手腕不让他碰屏幕。
“放手!”纪弘易绷紧肩膀,用力往回抽自己的手腕。
“我不!”
纪敬将他的手腕掐得紧紧的,直到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了几个鲜明的指印。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纪敬越坐越近,“你想要逃跑,对吧?就像你当初背着我修改研究生志愿一样,你决定要扔掉我了,却又在我面前继续你的角色扮演。”
纪弘易被他逼到座椅角落,呼吸急促,眼神紧张。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把戏吗?”纪敬说这句话时扬了扬嘴角,似乎想要炫耀自己这回终于明察秋毫,预判了他的动作,可是在纪弘易看来,那更像是在苦笑。
“我知道你那晚来找我了。”纪敬突然说:“你是因为找我才晕倒在雪地里,你为什么不承认?”
纪弘易呼吸一滞,耳边警铃大作,“这不过是你的臆想。”
“是吗?那么仿生人的事呢?你为什么要做出和我一样的仿生人?”
“它只是个试验品……”
“我知道试验品都是默认型号。”
纪弘易一时语塞,喉咙里仿佛塞了个木头塞子,他听见纪敬说:
“你是因为想我才这样做的吧?我都知道,哥哥,你到底为什么不来找我?”
还未等他答话,纪敬就前倾身体,擒住他的双唇。纪敬闭上眼温柔地吻着他,两只有力的双臂却是将对方按在车门上,不过他没有强迫哥哥和自己车 震的意图,只是轻柔地吻了几口就将他放开了。
纪敬埋在他颈边,低声说:“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无论你打我还是骂我,我都不会走。”
纪弘易眉心紧锁,仿佛在与自己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一方面他告诉自己应该快刀斩乱麻,另一方面他的心跳却如擂鼓一般,吵得他的两只耳膜都鼓鼓直响。
心口仿佛有千斤重石压着,直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不想你因为我陷入危险之中。”他张口说:“只要我还和煋巢有关系,余生的每一天都有可能发生开学典礼上的事情。”
“那就不要在煋巢工作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纪弘易说:“你知道这不可能。”
“我知道。”纪敬应道:“所以让我来保护你。”
“我不愿意。”纪弘易铁下心来,正色道:“我不想你因为我再次陷入危险,我已经亏欠你够多了。”
“你不欠我什么,都是我自愿的。”
“我不愿意。”
纪敬轻声说:“我参加过不少比这还要危险的任务,这算不上什么。”
“可是我不愿意!”
因为紧张、因为激动,纪弘易的声调止不住地上扬,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希望纪敬可以不再做军队上校,可是身处高位的军官无法轻易撂挑子,他说不出这种话。他自己都无法放弃煋巢,又怎么能要求纪敬放弃一切?
“我可以保护你,以后我会更加小心。哥哥,我知道你担心我……”
纪敬越是低微,越是让纪弘易心焦,他咬紧牙关,道:“你怎么听不懂人话?我都说了我不想再和你沾上关系了,你怎么赶都赶不走?难道你都没有自尊心的吗?我不想亏欠你这么多,没有你我也可以生活……”
纪敬的眼神忽然慌乱起来,他捧着纪弘易的脸,用两只手掌交替地擦着他的脸颊,“怎么哭了?哥哥,别哭。”
纪弘易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他立即伸手推开纪敬,接着偏过头,拉过一只袖口匆匆擦了擦眼角。
眼泪可以被轻易抹去,脆弱的心理防线一旦崩塌便很难在短时间内迅速修补。纪弘易伸手按在电车系统的开关上,纪敬却贴了过来,“告诉我吧,哥哥。你把我从家里赶走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危险的极端组织,我不相信只有煋巢这一个原因。”
纪弘易没想到他会如此敏锐,纪敬从他细微的眼神变化中捕捉到了突破口,他软下声音,继续道:“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不会生气;无论是什么秘密,我都会帮你保守。”
既像在哀求,又像在哄骗。
“告诉我吧,哥哥,难道你连我都不相信吗?”他故意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的伤口,“我都用自己的命为你挡了一劫,你却连一句实话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短短一句话便激起无限悔恨、愧疚,尽管紧绷许多年的神经已经锻炼得分外坚韧,这一刻却脆弱无比,寥寥数字便轻易绷断。
纪弘易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两只搭在大腿上的手忍不住用力蜷起。
“……如果危险来源是我呢?”他怔怔地望着纪敬,问:“如果是我有伤害你的倾向呢?”
第89章
纪敬很早就察觉到了纪弘易的异常,早到两人戴着拳击手套对练时,他就注意到了从纪弘易眼里迸射出的、生动的光芒。
站在训练场上的纪弘易和平时不同,他会为纪敬的连续躲闪而气恼,也会为成功命中对方而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其他场合里,纪敬很难从他脸上看到这样的情绪转变。
纪敬虽然在听到纪弘易那句“如果是我有伤害你的倾向”时感到一丝意外,但是他很快便会意过来。当他用图钉扎破自己的手掌、试图拿此引诱纪弘易时,纪弘易脸上的表情先是不可置信,随即便发展成恼羞成怒。
纪敬知道他对自己受伤这件事表现出了不正常的兴趣,却不知道纪弘易从始至终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刻意远离自己。
纪弘易忽然伸出一只手,隔着衣服轻轻盖在了纪敬的胸口上。
“医生虽然说你可以出院,可是痛感还没有消失吧?”
光线昏暗的后座内,纪弘易的眼神晦暗不明,他自顾自地说:
“是像针扎一样的痛感吧,半夜偶尔会发作,动作太大时也会发作,就像是拿钝刀子磨肉,哪怕是吃了止疼药也无法完全减轻。你可能以为我喜欢看到别人受虐,其实不是这样。”
他看着纪敬半晌没有说话,他从没有要想过将这件事告诉对方,因此这一刻只觉得十分难开口。
“是怎么样?”纪敬低声问。
纪弘易抿了下嘴唇,他知道自己一旦开口便没有回头的路,可是他精疲力竭,无法再独自承担这个邪恶的秘密。他知道自己本不该这样做,可是情绪的丝线却将他拉扯、缠绕,一丝不可名状的冲动促使着他开口——
这是本能的求生欲,好似不这样做的话,沉重的负担终将压断他的脊梁。
“我可以感受到你的疼痛——从那场车祸之后就有了,也就是你被迫为我献血以后。”纪弘易只觉得口干舌燥,他垂眼望着自己的脚尖,忽然苦笑一声,“听起来很疯狂吧?可是这好像是真的。”
纪敬愣了愣,这个消息的冲击性似乎超过了他的理解范畴。
纪弘易见他半天没有说话,忽然感到一阵莫名地懊恼,他后悔自己开口说了这件事,于是撇过头,道:“……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不是的,我没有不相信你。”纪敬虽然一时无法理解,还是忍不住问道:“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吗?”
纪弘易先是“嗯”了一声,随后补充道:“离得太远就没有这种感受了。你离家之后我就不再能感受到你的痛感了。”
“只有痛感才会共享吗?”
纪弘易垂着头沉默片刻,说:“好像是这样。”
纪敬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问:“那么发布会上的袭击……”
“我能够感受得到。”纪弘易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这里就像被扎穿了似的。”
一想到这不是个比喻,而是切身体会到的剧痛,纪敬猛然心疼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
“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我只是对你……”纪弘易咽了下口水,似乎觉得十分难堪,“只是对你有这种不正常的想法。”
纪敬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嘴唇,心中却是一阵狂喜,仿佛哥哥说出口的不是常人难以理解的想法,而是炙热的告白。
然而纪弘易却在自责的旋涡中不断下沉,他弓起腰,两只手紧紧抓住鬓角的头发,几乎要将脸埋进双膝之间。
“这样的我很可怕吧?这世界上竟然会有人对疼痛上瘾……”他苦笑几声,“为什么我会是这样的怪人?”
为什么神要给予他不正常的身体,却又要告诉他正常的世界景象如何。他从来都不该知道这些,因为不知道,才不会产生心理落差。
纪敬忍不住说:“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如果你早些告诉我的话……”
纪弘易抬起头看着他,“你要我怎么告诉你?告诉你我一刻不停地想要去伤害你吗?”
人类是自私又脆弱的物种。比起直视自己的丑恶,他更想要隐藏、遮掩,如同一只将脑袋埋进滚烫沙漠之中的鸵鸟。只要不去看,他就可以欺骗自己,他不是一个糟糕的兄长。
纪敬这一次受伤所带来的剧痛看似关掉了他身上的开关。可是明天呢?将来呢?他不敢保证。他不相信自己。他太害怕噩梦重演。
“我不介意,我一点也不介意。”
纪弘易困惑地拧起眉心,“你不介意?”
“是啊,哥哥,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句话却不小心点燃了纪弘易的无名火,他突然打断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告诉你。你拿图钉扎自己,还问我喜不喜欢,你让我怎么告诉你?”
“不是,我当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纪敬垂下眼皮,“我只是想找个借口和你说说话。”
纪弘易兀自摇了摇头,“煋巢已经为我找到了隐秘性更高的住所,他们也会雇佣更加专业的保镖。警察破案之前,我不会再在公众之前露面。”
纪敬听了却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基地吧。等到他们破案了,你再回公司,行吗?”
“我已经决定好了。”
“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回基地?我不该拿图钉气你,哥哥,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那样做了,你别生气了。”
纪弘易愈发焦躁,“可是我不相信自己!”
“我相信你。”纪敬捧住他的脸,两人的视线在逼仄的空间内不断碰撞、交缠,“来到基地以后,都是我在对你做过分的事,你哪里有做过伤害我的事?你早就不是十年前的你了,你也尝试着相信一下自己吧。”
他凑上前,试探性地亲吻着纪弘易的嘴角。
“给我个机会吧,哥哥,也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一声声亲昵的“哥哥”在纪弘易的耳边回响,荡出一个个回音,纪敬的声音温柔,却在纪弘易的心防上敲出了裂缝,他偏过头,不想在纪敬的视线里沦陷,纪敬却捧起他的下巴,强势地撬开他的牙关,去与他接吻、将自己的气息填满他的口腔,让他无论是否逃避性地闭起眼睛,都无法忽视自己的存在。
纪敬不再说多余的话,他将“哥哥”这两个字填满所有亲吻的间隙。纪弘易的脸色涨得潮红,即将无法呼吸的时刻,纪敬的吻坠到了他的下巴。纪敬轻轻咬了一口他扬起的下巴,又侧过头吻着他修长的脖颈。
稍硬的发梢在纪弘易的颈肩磨蹭个不停,轻吻在游移到他突出的喉结上时,突然化成了一个湿热的吻。
纪敬含了一口他的喉结,舌尖贴着他的皮肤重重滚过。
鸡皮疙瘩瞬间从纪弘易的后背一路爬到后颈,他原本想要伸手去推纪敬,却弓起身,抱住了他的头,五根手指紧跟着埋进了对方的头发里。
“和我回基地吧。警察破案之后你再回公司,好吗?”
温热的气流抚摸着纪弘易滚动个不停的喉结,纪敬几乎是哀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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