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盲土拨鼠
“哥哥,没有你,我真的会死的。”
纪敬康复出院以后,很快便回到了基地,虽然不久前他才被竹片插到胸口,可是日常演练时他的表现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不仅如此,士兵们还发现他的心情出奇地好。
以往要是有士兵在演练时犯错,都会挨上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再被惩罚擦一个月的厕所,然而最近一次演练里,一名不懂事的新兵犯了错,正当他满眼惊恐地站到这名传闻中暴戾、不近人情的长官面前,纪敬只是说了句:“下次注意点。”
而煋巢的纪先生还跟往常一样,士兵们偶尔看到他在操场旁边散步,大多数时间他仍然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工作,不过到了吃饭的点,士兵们经常看到他和上校一起出现在食堂。
纪敬住院期间,他跟纪弘易的关系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大家对传闻中的“家属关系”半信半疑,有人委婉地表示“这是不是不好”,也有人无所谓地耸耸肩,道:“管这么多干嘛?反正一百年之后咱们都得挂!”
纪弘易平日里没有跟士兵们相处的机会,自然不会知道这些风言风语,而纪敬就不一样了,回到基地的第一周,他就注意到了士兵们的异样眼光。
“我是被领养的。”他挑了挑眉毛,“怎么?吓了一跳吧?”
士兵们被他看破心思,不好意思地讪笑两声,随后又小心翼翼地向他确认:“所以你们没有……”
“没有血缘关系。”纪敬将双腿翘到一旁的空椅子上,接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低头打火的同时,掀起眼皮道:“你们管得还挺多。有血缘又怎么啦?”
“没怎么、没怎么。”士兵们笑了几声,从手中的扑克牌抽了一个对子放到桌上。
纪敬懒懒地翘着双脚,瞥了一眼手中的扑克牌,捏住另一个对子拍在桌上,“嘿!”
吞云吐雾之间,余光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没想到纪弘易的会议结束得比想象中要早。士兵们看到上校嘴里的香烟突然颤了颤,抖下的一截烟灰随即便落到了他的裤子上。
然而纪敬来不及去掸腿上的烟灰,他急忙将香烟在地上摁灭,接着脚尖一转,用短靴踩在烟头上。
纪弘易的身影从远及近,他走到桌边,原本想要看他们打牌,却没想到士兵们齐刷刷地盯着自己,这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你们继续打呀。”他说。
士兵们佯装低下头继续看牌,实则和各自交换着眼神。
纪弘易似乎闻到了烟味,纪敬看到他吸了吸鼻子,往后退了半步,视线随即便转向自己。
纪敬心里一跳,赶紧伸手在新兵的脑袋上拍了一把,“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少抽点烟!”
新兵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没有呀……”
纪敬立即在桌下踩了他一脚,“以后注意点!”
新兵痛得差点叫出声,他咬了咬牙,委屈地说:“知道了,上校。”
第90章
秋意渐浓,基地的昼夜温差大了起来,有时候正午的体感温度还有二、三十度,太阳一旦落山,寒气便开始氤氲,夜幕降临之后更是顺着人的脚踝直往上蹿。
秘书虽然送来了新款的止咳药,可是纪弘易出门时仍旧得戴上厚厚的围巾,以免自己吸入太多的冷空气。他知道夜间寒意逼人,因此只有在吃完晚餐,太阳尚未落山的时候,去宿舍前的操场上转一转。
散步的时间大多在一刻钟左右,之后他便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工作。最近研发部门发来了研究进展,供应商又拟定了新的合同,这些文件都需要他浏览、签字,才能进入下一步。
手机里的睡眠监测软件显示,他的深度睡眠时间在逐渐增长。以前纪弘易的深睡眠时间总是维持在半个小时左右,回到基地以后,他的深睡眠时间最长达到了两个小时。
睡眠质量的提升使得他看起来不像以往一样疲倦,要知道以前在举行新闻发布会之前,煋巢的化妆师总会用许多粉底来遮盖他脸上的倦色,而现在当他坐在电脑的摄像头前面时,网络会议室里的秘书忍不住说:
“您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是吗?”纪弘易低头翻着资料,“可能是最近吃得好吧。”
“食堂里换菜单了吗?”
纪弘易点点头,“嗯。”
他不知道纪敬使用了自己的分配额,在食堂的菜单上做了大幅度的改动,现在士兵们一结束演练就急吼吼地冲向食堂,他们笑嘻嘻地对上校说着“谢谢”,对纪弘易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上校是想要纪先生吃好一点。
一时间士兵们都希望警方慢点破案,如果纪先生在基地里多留几天,他们也能跟着多享几天福。
与此同时,纪弘易在他们心里的形象也逐渐发生了改变。起初士兵们认为纪弘易身上的疏离感来自于他的高位,其实这一点没错,不过这种略显冷淡的气质并不是他主动塑造,而是长年累月的包装与曝光导致的。
在食堂里吃饭时,几名新兵想来和上校套近乎,他们称旁边没有空位,能不能和他坐一桌,纪敬刚想说“不行”,纪弘易却向一旁移了移身体,为他们空出了位置。
新兵们立即端着餐盘将六人位的餐桌填满了,他们高兴地和上校讨论着最近新出的卡牌游戏,纪敬只是兴趣缺缺地应着。
新兵里有不少人都是“末日一代”,他们从小就知道这位煋巢继承人的名字。要知道仿生人在通过政府的伦理审查之前,学校里的老师最爱拿煋巢举例,当年他们做过的不少试卷里都有煋巢的影子。
坐在神坛上的人必须完美无瑕,旁人不得靠近,只能悄悄地仰视。这可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地坐在纪弘易身边,因此话题重心很快便转移到了他身上。
面对大大小小的疑问时,只要不涉及煋巢的商业机密,纪弘易都会答上两句。新兵们发现他比想象中要温和许多,当他们在讨论、提问时,纪弘易会放下手中的筷子,耐心地听他们问完问题再说话。
纪敬听他说了半天的话,发现他餐盘里的饭菜都凉了,于是拉过身边的新兵,说:“你去给他打一盘热菜。”
纪弘易转头说不用,话音刚落就忍不住咳了两声。
纪敬又命令新兵:“再盛碗热汤过来。”
新兵应了一声,立即拿起餐盘跑到了打饭的窗口前。
“用不着,我吃不完那么多。”纪弘易不好意思麻烦别人,站起身就要去找对方,纪敬却拉过他的手腕让他坐下。
“凉了就别吃了,你身体又不好。”
“我身体没有不好。”纪弘易闷声说。
“我还能不知道你身体好不好?”纪敬将他跟前的餐盘推到了餐桌的另一端,“想让你吃点热乎的,怎么还跟我要害你似的?”
两人这么一来一回地说了几句话,纪弘易才意识到周围还坐着其他人。新兵们正好奇地转动着眼珠,纪敬说话时他们便齐齐看向上校,纪弘易反驳他时他们又一齐偏过头,活像在看一场话剧。
与士兵们视线相撞的瞬间,纪弘易连忙垂下眼皮不再说话。打饭的新兵在这时回来了,他将餐盘放在纪弘易面前,接着递给他一个勺子。
“您的汤。”
纪弘易接过勺子,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将勺子放进汤碗里搅了搅。
新兵看了看餐桌对面的同伴,问:“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说着呢!怎么没说?……”
一不小心听到了亲昵对话的新兵们赶忙讪笑几声,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晚饭过后,太阳还未落山。走出食堂时,天空布满了漂亮的彩霞,棉絮状的火烧云从天际线的这一头延伸到另一端,就连一望无际的平原都被天空染了色,变成了暖调的金黄色。
晚风抚过树梢时,秋叶相互碰撞,簌簌地响着。宿舍前的运动场上有几名士兵赤裸着上身在跑步,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狭长。
纪弘易沿着跑道不紧不慢地散着步,走到一半时,他忍不住扭头问身边的纪敬:
“你不回去忙公事吗?”
“不急这几分钟。”纪敬说:“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他说着便翻转手腕,牵住了纪弘易的左手。
然而手掌相贴的瞬间,纪弘易却抽回手,迅速揣进了口袋,他的声音被埋在围巾里,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清楚。
“操场上还有人。”他低低地说,接着转过身朝运动场边上走去。
运动场旁边设置了几个简易的运动器械,这让纪弘易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操场。到了盛夏时分,他总会和纪敬坐在树荫下的单杠上歇息、喝汽水,不过那都是纪敬登记身份之前的事了。
那时命运的紧迫感尚且没有影响到他们,因此坐在单杠上时,时间都走得慢了起来。
纪弘易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下一场会议还有一刻钟,他向后靠在单杠上,纪敬却身形轻快,一眨眼便翻身坐到了双杠的一侧。
“坐上来吗?”纪敬拍了拍他身边的单杠。
纪弘易弯下腰从双杠下穿过,双手将自己撑起,勉强转过身在上面坐下,身子晃晃悠悠的,纪敬见状便扶了扶他的腰。
纪弘易的平衡力不像纪敬那样好,他没法坐在一根杠上,只得伸直双腿,将它们搭在对面的杠上保持身体平衡。
纪敬却像小时候一样,两只悬空的小腿左右晃动着,很是悠闲。
两人坐得很近,几乎是肩膀贴着肩膀。纪弘易怕自己向后栽倒,两只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单杠。纪敬斜过眼瞄了他一眼,接着将自己的右手搭在身下的单杠上,不动声色地向对方移去。
他先是将无名指和小拇指向外侧挪动一寸,然后微微转动手腕,将整只手向纪弘易靠拢。
如此反复两次后,他抬起半只手掌,轻轻搭在纪弘易的手背上蹭了蹭。
“以前只有在梦里幻想过和哥哥谈恋爱。”
纪弘易却一脸错愕地说:“……我们没有在谈恋爱。”
纪敬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答案,他转头看向纪弘易,目光如暮色般深沉。
“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他问。
纪弘易望着自己搭在双杠上的两条小腿,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是。”
“那是什么?哥哥,你告诉我。”
纪弘易微微皱了皱眉,仿佛没有想出答案,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虚虚地说:“是兄弟……”
“兄弟会像这样接吻吗?”
纪敬在单杠上侧过身,用一根手指勾下纪弘易颈间的围巾,吻上了他的嘴唇。
纪弘易呼吸一滞,瞪大双眼。不同于以往强势、带有侵略性的强吻,纪敬只是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地碰了碰,仿佛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年。
纪弘易心慌意乱,重新拉起围巾,遮过自己的嘴。他的心脏一阵狂跳,耳朵烧得通红。纪敬却像个讨要奖赏的孩子,继续道:“我嘴里没有烟味吧?你看,我听你的话,都戒掉了。”
纪弘易的舌头一下打了结,他局促地看向操场上的士兵,他们捡起跑道上的背心挂在肩头,正要朝宿舍楼走去。
“我还可以吻你吗?”纪敬舔了舔嘴角,“现在运动场上没有人了。”
纪弘易发现自己很难对纪敬说“不”,好像从小就是这样,一旦纪敬拿他那双黑色的眼睛望向自己,纪弘易就会发现他变得很难对付。
纪敬再次拉下他的围巾,捧住他的脸,带有薄茧的手掌在他修长的脖颈上暧昧地摩挲着。他凑上前,张嘴吮了一口哥哥的下唇,像在品尝一颗美味的糖果。
纪弘易四肢僵硬地坐在单杠上,从掌心渗出的汗液让抓握的动作变得困难起来,他只得更加用力地握紧身下的单杠,被动地接受着纪敬的亲吻。
纪敬的脸庞无限放大,纪弘易看到他认真地闭起双眼,根根分明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不知是紧张,还是受了晚风的抚弄。
思绪的弦忽然接上了半秒,他向后缩了缩脖子,纪敬却捧住他的后颈将他带了回来。
“不要紧张。”纪敬睁开眼,晚霞将他的眼底染上了一层浮动的波光,他摸了摸纪弘易的脸颊,又亲昵地碰了碰他的鼻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哥哥,把嘴张开。”
鼻尖相碰的瞬间,心弦也被扰乱,仿佛有一颗石子从半空中坠落,在平静无风的湖面上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纪敬捏住他的下巴稍稍下压,纪弘易失神地眨了眨眼,竟然还真的张开嘴,允许他挤进了自己的牙关。
夜色从东向西笼罩了茫茫平原。空无一人的运动场上,缠绵的湿吻安静又热烈地发生着。
在被拉扯、延长的时间瞬间里,从天幕飞过的不是带有警示意味的飞机,而是自由自在的候鸟;从指缝间流逝的不是遗憾,而是值得追忆的微小片段。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他们仿佛变回了两名普通的少年,人类沉重的共同命运好似与他们无关。
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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