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名月下
摇头甩掉心里这些有的没的，苗笙将大部分虫卵收集到一只陶罐里，只留下很少一部分，让它们在竹林中自由繁衍。
之后按照婆婆开出的清单，苗笙自己去药柜挑选所需要的药材，再炼制成可以催熟虫卵的秘制巫药。这一切都需要由他独自来完成，毕竟是炼制自己的蛊虫，别人最好一点也不要参与。
苗笙看着手上的清单直咧嘴，上面蜈蚣、蝎子、丁公藤，有毒的药材占了大多数，也不知能催生出什么东西来。
虽然这些虫卵在自然环境中，也未必有几只能存活到成虫的时候，可以这种方式死掉，苗笙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这群小生命。
但让他放弃炼蛊也是不可能的，难得婆婆肯教他，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而且有一群小灯笼似的蛊虫，多可爱多威风呀，都进行到这一步了，放弃的是傻瓜。
或许人类本来就是残忍的动物吧，每天吃掉的肉食哪个不是生命呢，实在没必要太清高。给自己找到了可以心安理得的借口，苗笙便兴致勃勃的投入到炼蛊大业中去。
炼制巫药没什么难度，只要材料配对了，加三碗水进去，先大火烧开，再小火熬成半碗水，就成了。
被巫药浸泡十天后，第一批幼虫出生了，苗笙能明显感觉出它们的灵魂有所不同，与普通虫类相比，不只微弱还暗淡，但波动的频率却要快得多，好像每分每秒都在燃烧它们的生命能量似的。
将率先孵化出来的幼虫挑到新的陶罐里，苗笙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一下，给它们放了一点肉沫，至少在等待其它幼虫孵出来的这段时间，它们不用挨饿了。
又等了一天，虫卵的孵化率连一半都没到，婆婆却叫停了，直接把陶罐丢到火膛里烧掉，剩下的就算能孵出来也是残次品，继续等待纯属浪费时间。
苗笙在这一天时间里，已经炼制好了能够激发幼虫凶性的巫药，他先是偷偷放了点肉沫当断头饭，等了一会儿才把巫药投进去。
在灵识中，刚刚还埋头吃肉沫的幼虫们突然停止了进食，灵魂波动也逐渐剧烈起来，从原本的灰暗，变成了暗红色的幽光。
幼虫们先是不安的陶罐中乱爬，爬动中难免会发生冲撞，撞到一起后无一例外都撕咬了起来。
陶罐中幼虫的大混战断断续续持续了七天之久，幼虫们打累了就吞食失败的同类，休息够了再重新开战。让苗笙惊讶的是，它们每吃掉一只同类的尸体，灵魂就会强上一点，吃的越多，灵魂就越强。
蛊虫的炼制时间都是九的倍数，像金蚕蛊在陶罐中战满了九九八十一天，最终存活下来的才有资格被称为蛊虫之王。
而像萤火虫这样的普通蛊虫，只需要九天时间就可以了。等第九天开罐时，一共存活下来了十六只幼虫，它们的灵魂强度已经比普通虫类还要强上一些了。
苗笙将幼虫移到干净的陶罐里，挥刀放血，等十六只幼虫吸干净他的血液后，苗笙口中开始吟唱古老的巫族咒文。
小孩子的嗓音脆甜，比婆婆粗嘎的音调好听多了，他能明显感觉到咒文的韵律与自己的灵魂波动逐渐同步，然后将十六只蛊虫的灵魂也加入到同频的音调中来，直到双方达成一致，苗笙突然感应到了十六个蛊虫的思想。
臣服，还有……饿！
苗笙的咒文差点气停了，他费这么大工夫，结果搞来了十六只吃货，找谁说理去。
第一次咒文结束后，他已经可以很顺畅的与蛊虫们沟通了，它们的脾气都不太好这个苗笙能够理解，毕竟是经历过血战存活下来的，脾气好的早就死翘翘了，可无底洞似的胃口就让他挠头了。
一天时间加了六遍肉沫，连半夜都被吵起来加宵夜，苗笙算是服了这帮蛊虫了。他试过一次加满足够吃全天的量，可人家根本不领情，肉沫无论是脏了，还是稍稍有些变质，它们就不肯再碰了，闹着要新鲜的食物吃。
虫子是他自己炼的，硬着头皮也得死扛到底，只希望它们快点化蛹，等长成真正的萤火虫后，别再这么闹腾了。
通过每天的咒文驯化，苗笙也慢慢认识到，为什么在没有灵气的时期，巫蛊之术也能流传下来的原因了。
关键就在咒文身上，吟唱咒文不止可以改变自身的灵魂波动，还可以与蛊虫的灵魂同步，进而建立起联系。
婆婆身为普通人，她的灵魂波动不明显，可苗笙的灵魂力量之强大，连他本人都只能调用九牛一毛，因此念出的咒文效果十分明显。
才用了几天时间，十六只蛊虫已经被驯化得如同小猫一样乖巧，它们可以按照苗笙的指令完成各种动作，只有在饿的时候才会不听话，这个就没办法了。
熬了十多天，等蛊虫们的口器变得锋利起来，他才算是解脱了，每天只需按三餐提供一块鸡腿或鸭腿肉即可，大块的肉不容易坏也不会脏，足够它们啃半天，世界才总算安静下来了。
苗笙闲下来了，婆婆那边的课业又开始加紧起来。
在发现她布置的功课根本难不住苗笙后，把苗语学习也加了进来，医学知识也不再是她做什么就让苗笙学什么了，还额外添加了需要背诵的书籍，不只巫医他要学，连中医都提上了日程。
苗笙能怎么办，有道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认真当个好学生，努力完成功课了。
第16章 祭祀
经过三个月的喂养，至少吃掉一头牛后，十六只蛊虫开始吐丝结茧。
苗笙紧张兮兮的观察了两天，确定它们都顺利化蛹了，才把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将十六只蛹放进陶罐，小心保存在自己的吊脚楼里，大概要等到明年四月份，他的萤火虫们才会破茧而出，成为独属于他的小灯笼。
蛊虫虽然炼化的过程残忍，可真正炼制成功后，它们的寿命却可以达到十年以上，不再是只有一个月生命周期，**过后就会没命的可悲凡虫了。
如果提供的能量足够，有些蛊虫甚至可以陪伴巫师终生，像金蚕蛊这样的蛊中之王，送走几代巫师都是小意思，能称得上生命奇迹了。
等苗笙的巫文苗文华语能说会写，祭祀舞蹈学了十几个，连巫医和中医也初步入门时，他已经三岁半了。
今年轮到婆婆到祖地参加大祭，村中的小祭就要由他来完成，挥别骑马入山的婆婆，苗笙回身面向以担忧眼神看着自己的村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这小不点能行吗？
苗笙叹气，很想说一句愚蠢的人类，现在村里只剩下他一个巫师学徒了，不行也得行啊。
其实巫族祭祀并不复杂，尤其是小祭，东西几乎都是现成的，他只要晚上登台主祭就行了，前后用不了一个小时，余下的都是村民们又唱又跳，吃席玩乐的时间。
因此小祭又被私下称为相亲祭，只有阴历七月十五那天有祭祀仪式，其余三天就是临近几个村子的大串联，用来走亲戚和相亲用的。
头人大叔是筹备祭典的老手了，闭着眼睛都能把所有事务料理得妥妥贴贴的，除了在祭祀时为祖先焚的祭香要由巫师亲手制作，包括香料也需要巫师亲自去采购之外，苗笙纯粹一闲散人员。
跑趟溪水镇买点香料倒是没什么，这两年苗笙与几家药铺也混成老熟人了，唯一让他头疼的是，他在小镇上的名气貌似有点高，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
之前那些学生拍的家乡视频，虽然没在比赛中获奖，可视频中清丽的山水和神秘的古镇，也受到了广大网友的好评，最让大家喜欢的，还有里面笑容灿烂的萌娃。
小宝贝实在太可爱了有木有，小脸粉嘟嘟的，大大的眼睛一笑就弯成月牙儿，还有小小的酒窝和兔牙，看得人心都化了。
虽然视频已经上传两年了，可只要网上有关于萌娃的话题被提起，苗笙的视频都会被翻出来全网么么哒一遍。
再有偶尔去镇上时，被游客拍下来的视频和图片，他也算是全体网民看着长大的孩子了。
好多被古镇吸引而来的游客，到这里都会向当地人打听，视频中的可爱小宝贝是谁家的孩子，小家伙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他们好想偷回家养啊啊啊！
因为苗笙对溪水镇作出的贡献，每次去镇上都会受到关注，镇领导甚至交待搞宣传的人，他每次到镇上都必须人过留影，经常有新料上传才能保证热度不断嘛。
苗笙对此也是醉醉的。
不过他也不反感就是了，被人拍几下，就能为小镇带来一波关注度，这么划算的事上哪儿去找。没看镇上游客多了，他们村的果蔬和手工艺品都好卖了么，相比之下出行时些许不便，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
苗笙带着添丁表哥，还有几名装着苗族服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同村女孩子，一同出发去溪水镇。
女孩子们之所以愿意跟来，是因为苗笙经常入镜，她们也想被拍进去，体验一把当明星的感觉。
对于姐姐们的小心思，苗笙向来采取包容的态度，有时侯还觉得她们挺可爱的。这些女孩子在村子里凶得很，在镜头面前那一个个温柔似水的样子哦，把苗笙和苗添丁看得牙都酸了。
其实苗笙很想对她们说，她们的表现太平常了，想博眼球就得做些别人预料不到的事，比如把苗添丁打一顿，这样更能让人印象深刻。
当然，善良如他是说不出这种馊主意的，添丁表哥对他像亲弟弟一样，怎么能坑他呢。
苗笙正低头暗笑，前面走着的苗添丁突然停了下来，害他活活撞上了他的大腿。这小子经常山上山下的乱跑，肌肉练得那叫一结实，差点把他撞出满眼小星星。
一直站在苗笙肩膀上的柠檬不干了，飞起来对着苗添丁就是一顿好啄。可怜的娃儿被啄得抱着脑袋直哎呦，大声叫苗笙管一管这只疯鸟。
苗笙此时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了，指着远处脸色灰败，拖着行李的年轻姑娘，“你喜欢的人回来了？现在正好是毕业找工作的时候，看来不太顺利啊。”
苗添丁被他说得手足无措，呆在原地被柠檬啄了好几下，都不知道叫疼了。
他不开口，跟来的女孩子们可炸开锅了，她们最大的才十七八，苗添丁上初中时她们才上小学，都不知道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小子身材高大长相小帅，家里条件也不错，还与未来的巫师沾亲带故，是村中女孩们热门的老公人选，就算她们不喜欢，家里还有姐妹盯着呢，听到他有喜欢的人，立马斗鸡一样看了过去。
苗笙此时才反应过来，光顾着调侃表哥，把一同跟出来的姑奶奶们给忘了，以她们的八卦能力，不到晚上那位姑娘的祖宗八代都得被扒出来。
“走走走，赶紧买香料去。”苗笙推着几位美女向前走，同时还忘提醒她们，“注意镜头呀，我看到宣传科的小科员了向这边跑过来了，你们别龇牙咧嘴的，被拍到可毁了。”
女孩子们听后马上收敛起表情，摆出了最甜美的微笑，嘴上却一点也不留情，纷纷让苗添丁等着，竟然敢无视村中的姐妹，喜欢上镇里的狐狸精，回去有他好看的。
这下不止苗添丁，连苗笙的表情都苦下来了，想起村子里那群母夜叉，二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到了晚上，苗笙抱着一包香料，满脸愁容的照片被传上网络，引来一群嗷嗷嗷，网友七嘴八舌的猜测小宝贝遇到什么难事了，看那拧在一起的小眉头，嘟起来的小嘴和哀怨的小眼神，哎哟，心疼死个人了。
还有人说高大威猛的表哥越来越帅了，女孩子们的服饰好漂亮，总之大家都很开心，除了苗添丁。
苗笙回村后用制作祭香的借口飞快窜回家，把大表哥留给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女人们。
他一边烘焙香料，一边听柠檬的现场转播，苗添丁因为跟长辈顶了几句嘴，已经快被罚去跪祖宗排位了。
他家长辈原本是想迎娶一名纯血的巫族女孩，毕竟要是血脉再稀释下去，他们家还怎么在巫族村寨里面待，之前已经看好一家的女孩了，结果人家听说自家笨儿子心里有人了，全家过来闹。
家里人能怎么办，只好跟着一起声讨自家倒霉儿子，没想到小兔崽子还挺倔，竟然敢跟长辈对吼，这下不罚他都不行了。
苗笙没想到他随口一句调侃，事情会闹得这样大，把添丁表哥坑得惨兮兮的。
其实让苗笙说，他们也是瞎闹腾，苗添丁喜欢人家姑娘，不代表人家姑娘就能看上他啊。
那女孩好歹是大学毕业，别管上的大学怎么样，就业有多不顺利，也不会下嫁给一个初中毕业的乡村愣头青的，他们大可以放心。
到了夜间，苗笙拎着篮子，大摇大摆的去村里的祠堂送饭加道歉，没想到腿已经跪麻的大表哥非但没怪他，反倒还挺开心的。
家中给安排的亲事他一直想不到办法退掉，让苗笙横插一笔，人家姑娘自己先拒绝了，可算去了他一块心病，罚跪就跪着呗，他一个大男人还怕这个。
苗笙也不知说他点什么好，只好把自己关于那女孩的想法说了一遍，直接告诉他想抱得美人归，够呛。
哪知苗添丁自己挺想得开的，一切随缘就好，总之他不会为了结婚而结婚，会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的。
苗笙闻言认同的点头，这位大表哥别看性子愣了点，三观却着实没话说。
这件事揭过去，苗笙专心筹备祭祀典礼，祭香已经做好，头人大叔也把祭台搭好，张奶奶也把苗笙的巫师礼服做了出来，转过天就是农历七月十五，祭祀典礼正式举行的日子了。
苗笙早已将祭祀仪式的步骤记得滚瓜烂熟，没有一点紧张感，反倒是张奶奶，替他紧张了一宿，早上起来时眼圈都是黑的。
穿好礼服，苗笙在清晨七点十五时，让村人吹响了号角，宣布祭祀典礼的准备工作开始。
敬献给祖先的三牲六畜必须是当天宰杀，最新鲜的，这个是男人们的工作。女人们则开始一年一次的祠堂打扫工作，小孩子们由苗笙带着，给祖先的牌位重新描红。
这些工作至少得一上午的时候，下午还要准备全村聚餐的席面，到了晚上祭典开始时，大部分村民已经累到不行了。
苗笙站在祭台上，看着下面明显已经很累了，却还是努力站得笔直的村民，差点笑场。
他今天只在每位祖先的牌位上，用红笔点了一下，其余什么都没干，可村民们却实打实的劳累了一天，现在还得强打起精神参加祭祀仪式，实在有些可怜。
到了晚上七点十五，祭台四角的四面大鼓齐声敲响，苗笙手持一只比他矮不到哪里去的祭香，缓步走到祭台下的篝火前点燃，再将祭香端正擎在身前，一步步登上祭台，三拜后将香插在香炉中。
随后由村民献上三牲六畜作为祭品，待众人退下后，苗笙朗声诵念祭文，先赞美一遍巫族的父神盘古，再感谢天地的馈赠，又述说了一遍巫族辉煌的历史，完成。
之后苗笙手持小巧巫鼓，伴着鼓点跳起祭祀舞蹈，以肢体语言再次向父神，天地和祖先献上敬仰之情，以及祈求祖先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小祭的祭舞他学了两年，闭着眼睛都能跳得一丝不差，可村民不知道啊，他们几乎是屏息看着苗笙跳完祭舞的，差点报以热烈的掌声，这么小的孩子能独自完成祭祀，实在太不容易了。
最后用火把点燃台下堆成小山的冥币，苗笙就完成了祭祀典礼上，身为巫师的全部工作。
第17章 斗巫
巫师大人的高光时刻结束了，对村民们来说，祭祀典礼才刚刚开始。
这会儿他们也不累了，香炉被抬回祠堂里面，三牲六畜也被搬了下去，高高的祭台被人三下五除二拆成了木板，在原地堆起个大大的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