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笙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顾寅轻手轻脚下床走出卧室的声音。
“你家祖宗诈尸了?听着有点意思,具体说说。”顾寅饶有兴趣道。
“……”这哪里有意思了?杨一乐心里吐槽着,嘴上却尽量简洁地把事情讲了一遍,唯恐顾寅不耐烦挂断电话,“我家祖宗爷爷诈尸后,就跟我生活在一起。昨天清明,我带着我家祖宗爷爷去渚合山扫墓,回来途中遇到了盗墓贼,被他们抓着下了一座墓。进了墓后,我家祖宗爷爷坑了那群盗墓贼,带着我去了主墓室,然后主墓室里的墓主人也诈尸了。我们一起从墓里出来,就被警察抓住了,现在我家祖宗爷爷和那位叫任朝澜的墓主人,成了身份不明人士,被派出所扣留了。”
“你们下墓遇到的墓主人叫任朝澜?”
“对。”
“玄术圈四大家族之一,任家也姓任。”
“你是说……没那么巧吧?”杨一乐说完,也忍不住跟着怀疑起来——任朝澜会不会真是任家的祖宗?
现今玄术圈四大家族,分别是戚家、耿家、顾家和任家。戚家擅长符咒,耿家擅长御鬼术,顾家擅长阵法,而任家擅长阴尸阵。因此,圈内又称这四大家族为——飞符戚家,纵鬼耿家,司阴纹阵顾家,以及舞尸任家。
再说任朝澜——
他们在进任朝澜的墓时,遇到的尸狐用了控尸术;出墓时,任朝澜使用了阴尸符——无论是任朝澜的墓中布置,还是任朝澜本人用符,所用术法,都跟控尸相关,正好四大家族中的任家流派相似。不得不说,这确实巧合得有些微妙了。
“你打电话是想问什么?”顾寅转回了原来的话题。
“我是想问问,我祖宗爷爷和任朝澜的黑户问题该怎么解决?”杨一乐说完,环顾四周,见走廊没人,便小声说道,“还有——警方现在在勘察任朝澜那片墓,但任朝澜墓里布置了不少危险的法术,你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停下勘察。”
“这两件事国家特殊刑案局都能解决。”
“国家特殊刑案局是什么部门?”杨一乐虚心求教。
“国家警方的一个特殊部门,专门负责调查玄术圈相关的刑事案件,成立没几年。那些人在玄术方面能耐不怎样,没几个能看的,但在帮玄术圈的人解决一些世俗问题,却十分好用。”
“……”你们这是把国家部门当工具部门使用吗?
“耿家那位新上任的小家主方夏,前不久就给他镇守的千年厉鬼办了身份证,找的也是特殊刑案局。”顾寅接着道。
“千年厉鬼为什么需要身份证?”
“没有身份证,他家厉鬼乘飞机没座位。”
“……”那、那么讲究的吗?
杨一乐跟顾寅通完电话,回到接待室小睡了三四小时。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抵达了渚合镇派出所。
这行人是在接到顾寅联系赶过来的,但赶来人却并不只有国家特殊刑案局的人,还有任家人。两路人几乎是前后脚抵达渚合镇派出所,随后特殊刑案局的六人,跟任家赶来的两人,在接待室门口碰到了一起。
杨一乐打开接待室的门,捏着吃了一半的油条,眼珠子从左边滚到右边,将两拨人扫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一个身上穿着驼色风衣,头上顶着墨镜,留着的短发,英姿飒爽的女子身上。
“任巧巧!”任家来的一男一女,杨一乐正好认识其中的那位女性。
这位名叫任巧巧的女性,是任家家主任少泽的左右手。她会赶来这里,说明任家对任朝澜相当重视。
“嗨,杨一乐,好久不见。”任巧巧笑着跟杨一乐打了声招呼,又扭头对特殊刑案局的领头人员说道,“裘科长,要不你们先进去帮他们办理身份证件,我们在外面等等?”
“还是任小姐先进去吧。”裘科长年过半百的模样,偏长的脸上带着细纹,但看着脾气很好,他客气地笑了笑,“要是能确定里面那位,确实是你们任家祖宗,也方便我们顺道做登记。而且,关于双顶峰墓地勘察的事,我们还需要去找钱队做个交接。”
裘科长说完,就跟着接待的民警去找钱淼了,门口就剩下任家两人。
杨一乐引着任家两人进了接待室,给他们介绍了坐在桌边吃早饭的杨纪清和任朝澜。
“我叫任巧巧,这是任游,我们是B市任家人。”任巧巧看着任朝澜,一脸恭敬道,“任先生,我们想与您聊两句。”
杨纪清的目光在任巧巧和任朝澜之间打了个转,伸手从桌上的早点中拿了根油条站起来,“你们聊,我们回避一下。”
杨纪清刚推开椅子站起来,拿着油条那只手的手腕,就被任朝澜抓住了。
任朝澜的左手上戴着一枚白色的象牙扳指,扳指上镶嵌着银色的纹理。杨纪清的手腕被抓住的时候,那扳指贴在了他手腕的皮肤上,扳指上沾了任朝澜的体温,但还未完全暖透,还带着一丝丝的微凉。杨纪清还未来得及仔细感受,任朝澜就松开了他,将手放回膝盖上,任由落下的宽袖掩住扳指。
“都不是外人,无需回避。”任朝澜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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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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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任朝澜07
都……不是外人?
任巧巧微微一愣,视线从杨纪清掠到杨一乐,调侃道,“这么说来,杨家跟我们任家,400年前还是一家人。”
站在任巧巧身旁的任游,皱着眉头认真想了想,说道,“但是我们任家家族史上,并没有记载我们跟杨家400年前是一家。”
杨一乐举手积极接话道,“我们杨家家族史上,也没有记载我们跟任家400年前是一家。”
任朝澜抬眸,凉凉地看向任家两人,“我说的是,杨纪清和杨一乐不是外人,至于你们——那就未必了。”
任游点头道,“那说得没毛病。”
任巧巧:“……”
杨纪清:“……”
杨一乐:“……”
任巧巧横跨小半步,挡在任游身前,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往后狠狠地跺在任游脚背上。
任游哀嚎一声,抱着被踩痛的脚,抽着冷气单脚直蹦。他一米八的大个子,蹦跶得接待室内的地面都产生了震颤感。
“任先生,不好意思,任游不太会说话,他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任巧巧看着任朝澜,试着打圆场。
任朝澜的身份是还未确定,但主动上门求证的是他们任家。这求证还没开始,你就开始当着对方的面,举证对方不是他们这个任家的祖宗,这合适吗?而且——万一人家是呢?因为凌晨打不到车,就近抓住了任游当司机,这可能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他并未说错什么,我又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任朝澜右手掌心向上,做了个请的动作,“坐。”
任巧巧摘下头顶的墨镜,尴尬而拘谨地在任朝澜对面的位置坐下。她双手放在膝盖上,看向任朝澜的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与对方视线接触。
任朝澜对他们的态度是冷淡而疏离的,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和压迫感,但这人即便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存在感也叫人不敢轻易造次。任巧巧心想,这人即便不是他们任家的祖宗,也绝对不会是一位简单的人物。
“喝豆奶吗?味道还不错。”任巧巧正琢磨着自己该从哪里问起时,旁边的杨纪清从桌上拿了杯豆奶,搁在她面前。
“谢谢。”任巧巧偏头看了一眼杨纪清那张带着笑意的俊脸,双手捧住面前还是温热的豆奶,感觉重新镇定了下来。
杨纪清给任巧巧递完豆奶,又重新坐回了原位。他们吃早饭的是一张可折叠的四方小桌,任巧巧和任朝澜面对面,他坐下后,右手边是任朝澜,左手边是任巧巧,打麻将三缺一的局面。
杨一乐站在杨纪清身旁,用眼神问他:我们真不用回避吗?
杨纪清用眼神回复杨一乐:不回避。
任朝澜都不介意他们在场,他们有什么好回避?能在接待室里坐着吃早饭,何必跑去外面走廊站着吃。最重要的是——他要是出去了,任朝澜又跟人宣扬他们是“夫夫关系”怎么办?不如在现场盯着比较稳妥。
“本来应当是我们家主亲自前来的,只是不巧,他有事去了国外,短时间内赶不回来,所以才换了我过来的,并没有对你不敬重的意思。”任巧巧解释完,也摆出足够的敬意后,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请问任先生贵庚?”
“年纪也是你们认亲的依据?”任朝澜不答反问。
“不算死了的那400多年,他26岁。”杨纪清翻了个白眼,开口替任朝澜作答。
任朝澜的石棺上刻了生卒年月,他是在他死后不到半年亡故的。在他生前任朝澜只长他两岁,但因为他死后半年是跨了年的关系,任朝澜现在硬是比他多长了一岁,现在长他三岁。
“家住何处?”
“京城之内,皇城脚下。”杨纪清接着帮任朝澜回答。
虽然任朝澜本人不太配合,但由于杨纪清积极作答,任巧巧这场询问进行得还算顺利。可惜的是她终究没能把想问的问题都问完,不到十分钟,任朝澜便开口结束了这场谈话。任巧巧有异议,但她不敢抗议,只能跟杨一乐要了一个联系方式,起身带着任游离开接待室。
走出接待室,任巧巧就给远在国外的任家家主任少泽拨了个电话过去。任少泽显然一直在等她消息,她这边电话拨通没一会儿,那边就接起了电话。
“怎么样?确定了吗?”电话那头,任少泽单刀直入地问道。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名字、年纪,住址和一些生平小事大多与家族史上记载的对上了,但还有相当一部分没对上。”任巧巧说道,“一点是我们之前就知道的,墓葬位置不对。根据家族史记载,任朝澜这位先祖是入了任家祖坟的——我们任家祖坟就在现今B市,而他确实是从Z市的双顶峰墓地里出来的。还有一点是我刚问到的,家族史中记载,任朝澜一生不曾娶妻,也没有妾室,但他本人表示他已婚。”
“嗯?那他有说他娶的是谁吗?”
“没有。”说起来当时任朝澜似乎是想说的,但被杨纪清看了一眼,就把话咽回去了,“反正婚姻状态对不上。”
“这也不一定。”任少泽微微一顿后,才继续道,“任朝澜的遗物中有一份婚书,虽然那婚书不知怎么被墨浸染了大半,但任朝澜的名字却还是清晰的。家族史上没有记载,可能是婚配对象身份有问题,不适合记载下来。”
“如果他真是我们那位祖宗,那他的婚配对象很可能就是杨家人!”所以任朝澜才说杨纪清和杨一乐不是外人,有姻亲关系自然不算外人,“可是就算我们祖宗其实是成婚了的,也不能确定这任朝澜就是我们祖宗。”
毕竟,语言是可以编造的,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证实,任家也不敢随便认了这个祖宗。那位看着就不是一般人,不清楚对方400年前是个怎样的牛鬼蛇神,随谁知道认回去会发生什么?
之前魔魂附身在耿家前任继承人身上,不但把耿家折腾得不轻,还搅和得戚家折了一位家主。当然,那是耿家对那魔魂的存在完全不知情,但也差不多道理——绝对不能随随便把来历不明的大神请回家去。
“你就没在他身上发现什么标志性的东西吗?比如胎记或者配饰什么的。”
“我看到他左手拇指上好像戴了一个扳指……”
“哦?什么样的扳指?”
“没看清。”她是在任朝澜伸手抓杨纪清手腕时看到那扳指的,但不等她细看,任朝澜就把手收回去了。
“你就知道找机会看仔细点?”
“你说得简单,你知道在那人面前我只想静静地当只鹌鹑吗?”
“我要你何用?”
“那就别用了,下次支使人的时候,记得另请高明……”
任家两人离开接待室没多久,先前离开,去找盗墓案负责人钱淼交接的裘科长一行折了回来。
裘科长带人进了接待室,跟杨纪清三人寒暄了两句,便让人打开摄像,拿出资料表格,开始给杨纪清和任朝澜做身份登记。他们效率很高,不到二十分钟,便结束了登记工作。
“身份登记已经办妥,你们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你们身份证件我们会在制作完成后,半个月内给你们寄过去——收件地址写阳光新苑没问题吧?”裘科长再次确认了一遍收件地址和联系方式,确认没问题后,便收拾了东西起身告辞。
临走前,他又想起一件事,转身对杨一乐说道,“对了,钱队他们的人怕破坏墓中文物,只勘察了任先生墓地外面,以及入口那段墓道,里面是打算等专业考古人士到场后,再让他们协助勘察的,所以没遇到危险,你可以放心了。”
“那就好。”杨一乐松了口气。
“至于任先生的墓地,我们虽然特殊刑案局拿了接管权,不过到底是有主的墓——我们原打算封了墓地入口,将墓掩藏起来,想问问任先生的意思。”
“可以。”任朝澜对此没有意见。
“那后会有期。”裘科长笑了笑,正式告辞。
“身份登记这就算办完了?”看向裘科长一行人消失在走廊转角,杨一乐有些不可思议道,“这么简单?那么随便?”
这身份登记可能简单,但不一定随便。跟着那裘科长来的五人,虽然隐藏得不错,但还是能够看出是玄术圈的人。那五人全程都在警戒,若他们表现出什么危险性,估计就会直接跟他们动手。杨纪清哼笑了一声,身后环住杨一乐的脖子,带着他往外走,“走了,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