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笙
“我也觉得是这里。”方夏看了一眼符堇,见符堇微微点头后,立即上前扶着功德箱一边,“来,我们把它抬开。”
任朝澜越过杨纪清,走到功德箱的另一侧。符堇也过去把方夏拨到一旁,占据他原本站位。
“我刚刚试了一下手感,这功德箱实木的,里面也不知道还装了什么,还挺沉的。”方夏说着看向对面任朝澜。
符堇一只千年厉鬼,在力气这种事上他从不担心,任家老祖宗虽说不是诈尸复活的,但看着跟普通活人没什么区别,他就比较担心对方抬不起来。
不过方夏刚说完,功德箱就被符堇和任朝澜顺利抬起来,挪到了一旁。
方夏:“……”这任家家主看着并不壮实,还有点清风朗月的文气,没想到力气倒是一点不小,多半是练过的吧?
功德箱被挪到一旁,主神台的前壁就露了出来。杨纪清走过去,在神台前蹲下,伸手在石壁上擦了一下。灰色的粉末在杨纪清指尖下脱落,露出底下一张白底的符纸。
杨纪清伸手撕了符纸,主神台随即前壁轰然下沉,露出一个能供一人弯腰进入的方口石洞。借着石洞外照进去的光,可以看到里面几阶往下的台阶。
“这是地道?”方夏走过去,伸着脖子往里看,“这里面的阴气感觉比刚才浓了一些,所以阴气是从这底下传出来的?”
“应该是的。”杨纪清说完,起身弯腰就要往里走。
“你要下去?”方夏按住杨纪清的肩膀,制止他往里钻的动作。
“这看着明显是为我准备的陷阱入口,我自然是下去看看,我的仇人都给我准备了些什么。”
“我也要下去。”方夏按住口袋中发出嗡鸣的铜钱,突然决定道。
那枚铜钱内封着的从工人身上驱逐出来的怨魂,怨魂对着石洞有反应,说明这石洞跟怨魂来历关系密切。
“我没请你帮忙,你跟我下去我也不会支付你报酬的。”杨纪清看着方夏说道。
“我是那种碰瓷坑钱的人吗?”方夏翻了个白眼,“这是我自己要下去。”
“下去说不定会遇到危险,我和任朝澜不一定能顾上你。”杨纪清站直身子,稍稍正色道。
“方夏有我。”符堇开口说道。
“根据眼下的情况,这下面多半镇着邪祟,你下去说不定会受影响。”杨纪清说道。
厉鬼也是邪祟的一种,尽管符堇这厉鬼看着不是一般的厉害,但这下面镇压的邪祟感觉也并不简单,会不会影响到对方是完全不确定的事。
“符堇有我。”方夏摸出藏在衣领内的血玉,是镇守符堇用的媒介,“有事我把符堇召进玉内就成。”
“行吧,那就走吧。”
王易伟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到现在还没有找过来。不过,杨纪清他们眼下也没闲暇管他,而且就他之前被蛊术控制的情况,很可能是被控制着有意不过来的。
决定了一起进石洞后,四人当即行动。
四人开了手机的手电筒,顺着狭窄的台阶往下走。符堇打头,方夏跟在他身后,杨纪清跟上方夏,任朝澜殿后。
大概往下走了十余米深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壮阔的巨大佛窟出现了他们眼前。
山体的中心被挖,内侧的石壁上雕琢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佛像。佛像上的彩绘几乎已经褪尽,昭示着这些佛像年代久远。
每尊佛像前都有一盏石雕的油灯,油灯上灯芯顶着豆大的火苗,汇成星星点点的光亮,照亮那些佛像慈眉善目的面容。
“这底下竟然是一个佛窟?”方夏有些意外,但话刚说完,他很快扭头看向身旁的符堇,“符堇,你难受吗?”
“不难受。”符堇摇头。
“那我们继续往下走。”杨纪清看了一眼符堇,用电筒光示意了一下方向。
贴着佛窟内的石壁,有一条盘旋而下的台阶。这台阶要比之前他们走过的宽,可容三人并肩而行。台阶外侧,悬空的一边有扶栏,但扶栏是木制的,用的木材倒是粗实,但因为年代久远,许多地方已经缺失残损了。
安全起见,杨纪清四人还是按照之前下来的顺序,排成一列,贴着石壁往下走。
随着不断往下深入,佛像身上的彩绘逐渐鲜艳,佛像前的油灯也越来越多,光线变得充足,让人足以看清近处佛像的各处细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下面的佛像的表情,明明跟上面的佛像没什么差别,但目光却给人一种阴森邪气的感觉,充斥着叫人脊骨发寒的恶念。
“我怎么感觉这些佛好像在盯着我们看?”方夏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最近处的一尊地藏菩萨。
“这些佛像给人的感觉不像神佛。”杨纪清跟着停下脚步,也跟着仰头看佛像,“倒像是……”
“像邪祟!”方夏飞快地接话。
他话音未落,余音就在佛窟内回荡开了。
像邪祟——邪——祟——祟——祟——
“我去!怎么突然有回音了?”方夏下意识地叫道,然而他这声明显比刚才大不少的声音,却没有产生回音。
“看来这佛窟回音还挑人说的是什么话。”杨纪清回头看向任朝澜,“你说一句试试。”
“如果这个雕满佛像的佛窟,真是用来镇压什么的,那底下的东西问题肯定不小。”
“这也没有回音。”杨纪清侧耳倾听了片刻,说道。
“像邪祟!”方夏把之前有回音的话重复了一遍,然而这次又没回音了,不禁嘟哝道,“感觉不是挑人说的什么话,根本就是随机的……”
随机——随——机——机——机——
“……”方夏扭身推着前面的符堇,继续往前走,“走了走了,不玩了。”
一行人沿着石阶又继续往下走,下面的佛像眼神依旧邪气阴森,没有丝毫要恢复慈眉善目的意思。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看到佛像盘坐的壁龛内,出现了新的东西——如果可以,他们谁也不想看见的东西。
那是枯尸,像随意丢弃散落在壁龛内的枯尸,数量众多,顺着石阶盘旋而下,一眼望不到一些枯尸消失的尽头。
枯尸身上穿着款式各不相同的服饰,脸上戴着各自材质不同、没有五官的面具。面具大多是以金、银、玉、铜等贵重材料制作,少数用陶土类的廉价材料制成,它们统一的特点是不易损毁,不易腐化。
“这都是些什么?”方夏虽说是半道踏入玄术圈的人,但遗体并没有少见,但看着好似枯尸展一般的场面,也不禁感到头皮发麻。“怎么会有那么多枯尸?还有他们脸上为什么都戴着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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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佛哭07 “也许。”
“在亡者脸上覆盖面具,是一种入殓习俗。”任朝澜缓缓开口说道。
任家以封尸之术名闻,任家人还曾是皇家御用殓尸人,他们数百年来都在跟尸体打交道,参与过天南地北的丧礼,因此在入殓习俗方面颇有了解。
“这种盖在亡者脸上的面具,叫做死面。”任朝澜解释道,“给亡者戴死面的原因有很多说法——有说是为了不让后人看到亡者死相,损害亡者威仪的;有说是为了延缓尸体腐烂,保护尸体完整的;也有说是为了让游荡的亡魂更容易辨认自己的遗体,免得迷失了回去的方向;或者是为了让亡魂上路时避免恶灵的伤害。”
“这些花样繁多的说法,总结归纳起来,其实就是保护遗体和安魂镇灵,这也是入殓最重要的两点。”
“因此,死面的制作也是有讲究的。死面一般选用不易腐化损坏的材料,按照亡者生前的容貌制作。”
“按照亡者生前的容貌制作?”方夏重复着任朝澜的最后一句话,视线扫过附近枯尸脸上的面具,“但这些枯尸戴着的面具都没有五官啊!”
“这把尸体随地乱扔的行为,也不像是入殓行为。”杨纪清微微一顿,眸色泛冷,“更像是为了让死者不得安息。”
“正常情况下,死面都是必须有死者生前五官的。”任朝澜说道,“遗体戴上没有五官的面具,亡魂在回煞日就无法找到回去的路,会被迫留在阳间,被困在死亡的地方。假如一直无人超度引导,时间长了,被困在身死地游荡的亡魂,就会生出怨煞,化作怨鬼。”
亡魂本就不该长久滞留在阳间,阳间的阳气对亡魂来说是一场无止境的折磨,身死地对亡魂又是一种痛苦的回忆,被迫滞留阳间、困在身死地的亡魂自然会心生怨憎——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我要承受这种痛苦的折磨?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化作怨鬼……”方夏单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指尖抚过口袋中封着怨鬼的那枚铜钱,闷声道,“所以我之前在工人身上驱逐出来的怨鬼,就是这么来的吗?”
“人为制造,多半是这样的。”杨纪清走到一具枯尸前,伸手摘下他脸上铜制的面具。
枯尸的脸就像树皮一样,干枯皱巴地贴在面骨上,但从他张大的嘴巴,已经脸上曾经肌肉紧绷的痕迹,依稀能够看出他在临死前的惊恐无助。
这些枯尸明显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人残忍杀害的。
“杀害了这么多人,所以才怨气冲天,让天王神像流下血泪,让佛门清净地成了大凶地。”方夏顺着沿壁的走道,看向前面仿佛没有尽头的枯尸,又蹙眉问道,“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是单纯为了给杨纪清设陷阱吧?”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杨纪清摇头道,“这些枯尸死了已经很久了,他们被残杀的时候,我还躺在棺材里。”
“聚集怨鬼,汇集怨煞,应当是为了蕴养什么重阴之物。”符堇开口说道。
“那些被困住的怨鬼在哪里?”方夏问道。
“应该在下面。”杨纪清回道。
“那我们继续往下走吧。”
杨纪清一行继续往下走。
走了十余分钟后,他们走到了佛窟底部。
佛窟底部是一片宽畅的圆形广场,广场上什么都没有,除了扔得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些尸体并不全是枯尸,有些已经变成了白骨,有些还未完全干枯。他们穿着不同年龄、不同年代的服饰,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残杀持续之久。
四人沉默了片刻,扭头看向四周。
围着广场有八道敞开的门洞,通往八个不同的方向。
“八道门?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我们该走哪道门?一起走还是分开走?”方夏看了一圈门,头疼地看向杨纪清。
杨纪清:“一起走。”
方夏:“你精通阵法?”
杨纪清:“我对阵法不精通,但我擅长做选择题。”
杨纪清说完,戴着五帝钱的手轻轻晃动了一下。夹在五帝钱中的占天玦微微一亮,拇指大的黑色鲤鱼,拖着一条黑色的细线,在杨纪清眼前浮空游了一圈,随即指向西南方向的门洞。
既然这佛窟底下有怨鬼聚集,那就去怨鬼聚集之处。那么多佛像都镇压不住的冲天怨气,占卜一个怨鬼聚集处自然也很轻松。
“走这边。”杨纪清收起黑色鲤鱼,朝着之前鲤鱼指出的西南方向的门洞走去。
门洞之后是长长的走廊,走廊顶高路宽,穹顶呈拱形。穹顶上,每隔一段距离挂一盏照明的油顶,将整条走廊照亮。
走廊的石壁上,画着彩绘的神佛,神佛明明眉眼柔和,偏生跟佛窟下层的佛像一样,看人的眼神带着阴邪。就像舔着蛇信的毒蛇,充满了阴冷的恶感,叫人感觉不适。
杨纪清一行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小心!”任朝澜突然低喝一声,朝着杨纪清这边扑过来。
杨纪清感觉到后脑勺传来一阵疾风,扭身抬手,手腕上占天玦内的黑鲤鱼,瞬间飞射出去,击中袭击他的方夏。
黑鲤鱼击穿了方夏眉心,方夏的表情在杨纪清的目光中扭曲了一下,随即化作一张符纸燃烧了起来。
杨纪清皱了皱眉头,收起黑鲤鱼,转头看向任朝澜。任朝澜那边也正好解决符堇,符堇也化成了一道正在燃烧的符纸。
这法术杨纪清并不陌生,之前监视斩字会人员动向的鸟雀,用的跟这纸人是同一种法术——符纸化形之术。
“他们被掉包了。”任朝澜甩掉手心的纸灰,对杨纪清说道。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包的。”杨纪清说完,转身看向走廊前方,“符堇说,这里有意聚集阴煞之气,是为了蕴养重阴之物——你说这重阴之物会是什么?”
“也许是赵承辉的遗体?”任朝澜沉吟片刻后,猜测道,“他的夙愿是当皇帝,不是当鬼王,所以他很可能是在图谋复活。复活自然需要身体,这身体最好便是自己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