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夏长清忍不住多瞅了他几眼。
那天回去之后,她查了“萧鹤笙”这个人,发现对方的人生颇有点跌宕起伏的意思。
萧鹤笙的父母经商,家境优渥,但是本人却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他的父母带着他看遍了中外的专家,可惜收效甚微。最终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宗教上。
这家人在某道教名山脚下买了一套房子,萧鹤笙本人开始了半出家的生活,跟着道长们一起念经打坐……
夏长清之所以了解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意外发现了关于这家人的报道。
为了救儿子,萧鹤笙的父母做了很多善事,部分媒体了解到后还专门做过跟踪报道。
但后来,萧鹤笙的症状加剧,自杀了。
送到医院抢救后,医生宣告死亡。
然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即将被转移到太平间的萧鹤笙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段被数名医生称为“医学奇迹”的经历,随后被许多媒体疯狂转载,民间也有人说是萧家父母这么多年来的善举感动上天。
如果放在以前,夏长清看到这类报道也不过跟着唏嘘一回,可在经历了黄玉华事件后,由不得她不多想。
比如为什么萧鹤笙在父母去世后就一直在外游荡,再也没有回过老家?
若说不孝,倒也不尽然。
他父母留下的遗产分文未动,全被用在了祖宅和坟茔维护上。
可若说孝顺,又为什么从不回去拜祭?
另外,他今年竟然快八十岁了!
不懂,真的不懂。
稍后菜上来,夏长清见牧鱼不大高兴的样子,以为他不舍得野道士。
谁知牧鱼却摇头,“我有点担心赵时节……”
前段时间舞团里的人把赵时节跟人斗舞的片段发到了网上,瞬间火了。
在比对了他前不久的公演视频后,一干懂行的网民和评论家纷纷惊呼不科学。
“别跟老子扯什么大器晚成,搞舞蹈的不敢晚!身体都僵了硬了虚了,晚了就只能入土了!”
“短短几天就进步这么大,这真是人类能做到的?”
“说句良心话,就那几个动作,如今的首席阿星怕也做不出这个效果吧?”
“老兄,你有这个天分早表现出来不好吗?何止于埋没这么多年啊!”
在这流量的时代,火就是一切。
短短几天之内,赵时节的公众账号就涨粉数十万,还接到了几个综艺邀约。
就连团长和其他几个负责人在亲自检验了他现在的实力后,也决定在接下来的巡演中,正式开启轮换卡司模式。
这样的话,虽然首跳还是阿星,但接下来的主跳机会则由他们两人均分。
但雁回反而忧心忡忡起来。
她觉得昔日亲密无间的恋人在渐渐变得陌生。
虽然还是那张脸,虽然还是这具身体,但她却感到一丝违和。
尤其在跳舞的时候,赵时节的风格和节奏真的变了好多。
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
毋庸置疑,现在赵时节的表现堪称完美,每次站在舞台上都像一颗闪闪发亮的钻石,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但雁回就是怕。
她总觉得自己要失去他了。
注意到这一点的还有阿星。
他甚至私下找到雁回,忧心忡忡道:
“虽然我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合适,但最近时节的状态有点不对,再这么下去的话,他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的……”
雁回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我说过了……”
如今赵时节技巧方面的进步显然和他现有的身体素质拉开了距离,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朝夕相处的雁回却知道,每晚赵时节身上都会多几处新伤。
这种新伤出现在一个资深舞蹈演员身上根本就不合理,只能证明他在做一些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
可偏偏他的表现又完美得无可挑剔。
雁回怎么也想不通。
她也曾私下问过赵时节,劝他保护好身体。
“时节,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的身体受不了的。”
但赵时节勃然大怒,“怎么,难道连你也不想看我变得更优秀吗?”
雁回愕然。
“以前你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
赵时节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了,忙过去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最近压力太大了,我明白你在担心我,可是雁回,我没有退路……”
雁回放软了声音哀求,“你有,时节,你有啊!我们再过回原来平静稳定的生活不好吗?”
“雁回!”赵时节突然抬高了声音,人也变得疯狂而执拗,“你明白那种站在高处的感觉吗?所有人都望着你,满心满眼全是你……”
他受够了以前一成不变的日子。
与其一辈子平庸,我宁肯追逐短暂的辉煌!
牧鱼最近又被一位车祸鬼找上门,说想请他给父母带句话:
“我是个没用的人,生前赚不到钱,还让他们操心……存的钱都在存折上,我没花,密码是我的生日,留给他们养老吧。”
他是个大车司机,为了多赚点钱连着两天没合眼,结果因为疲劳驾驶,半路撞在护栏上。
所幸没伤着别人。
牧鱼道:“下辈子注意点。”
虽然叫人难过,但他这种死法确实不可取。
“那是那是,死一次就够了。”
那司机挠了挠头,结果半拉脑袋咕噜掉下来,忙蹲下去摸索着找。
他出事时脑袋直接就被后面拉的钢材切断了,无痛秒死。
牧鱼:“……”
感动得头掉吗?
那鬼魂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投案上,结果又反了。
牧鱼整个无语住,上前给他扭过来。
那鬼感激不尽。缺了半边的脑袋上挤出一个血呼呼的扭曲的笑。
师无疑默默移开了眼睛。
牧鱼沉默片刻,“笑得挺好的,下次别笑了。”
死者:“……嘤!”
回来的路上,牧鱼习惯性看了眼赵时节和雁回家。
快凌晨两点了,那里还亮着灯。
窗帘上影影绰绰,透出一个人的影子,在跳舞。
舞姿很优美,很轻盈,像一只振翅欲飞的仙鹤。
可现在是深夜,怎么都透着点诡异。
师无疑:“去看看么?”
牧鱼迟疑,“不大好吧?”
虽说他现在是灵魂出窍的状态,但偷窥别人这种事……总觉得有点不道德。
几秒钟后,两“人”就趴在了玻璃上。
原本师无疑想直接拉着他进去,但牧鱼艰难地维持住了最后一点岌岌可危的道德底线。
是赵时节在跳舞。
牧鱼看了会儿,“跟之前咱们在剧院看的真的进步好大!”
是那种外行人也能分辨出来的断层式进步。
师无疑看着赵时节,“他体内有另一个魂魄。”
与其说现在是赵时节在跳舞,倒不如说是他体内的另一个魂魄驱使着这副躯壳。
赵时节显然还有意识,每当身体做出某些高难度动作时,他的面部都会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下。
他就像一团火,一朵即将怒放的花,肆意挥洒着属于或不属于他的美丽。
之前牧鱼曾经有过猜测,想赵时节是不是被人夺舍。
可偶尔白天见着他,除了身上多点阴气,好像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而且对方也没做出过伤害别人的事情,就没往深处想。
突然赵时节的动作停了。
他踉跄着扶住沙发,侧着脸好像在听什么人说,然后低声道:“谁?”
刚才身体里的另一个人突然说好像有人在偷窥。
牧鱼一惊,犹豫了下,还是主动现身:“抱歉,是我。”
躯壳就像容器,按照常理,每一个容器里只能容纳一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