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言乱鱼
他不明白前一刻还那样和善礼貌地和他说话的使者,为什么现在忽然变得和陛下一样可怕?
但阿布年纪虽然小,却也懂得不要冲撞权贵,否则哥哥的下场会更惨。他犹豫着转过身,终于还是一咬牙,走出了屋子。
“陛下离开前,是否向你叮嘱了什么?”直到房门再次被掩上,尤利斯才把视线挪回来,看着哈桑脖子和手臂新添的伤口,低声问道。
“您是未来的近卫长,是我们的主人。”哈桑回答,“要满足您的一切需求。”
尤利斯点头。
“国王的誓约骑士”、“宫廷的近卫长”,一夜之间,他获得了两枚头衔。
他离凯尔又近了一步,比想象中更加顺利。
不,可以说是太过顺利了。
或许……
尤利斯看向索帝里亚。
圣域的托特神使把他在斯坦尼潜伏所需要的一切都安排得有条不紊——返程的商船、“红发尤利斯”的假身份,还有用来贿赂角斗学院负责人的金币。
神使料到尤利斯在归途中会遭遇危险,潜伏斯坦尼的计划会充满曲折,但神使未曾料到,索帝里亚的出现轻易化解了尤利斯遇到的所有困难。
索帝里亚是所有变数的根源,如果没有骑士先生,或许尤利斯连斯坦尼的土地都碰不到,他的亡魂早就被搅碎在红海的风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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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庭所在的圣域,位于终年积雪的苔尔冰原。想要从圣域坐船回到斯坦尼,必须一路向南行进,在船上摇晃上半个月,才能勉强看到黑泽大陆隐藏在海雾后的轮廓。
尤利斯接过神使交给他的任务,拜别圣庭,跟随朝圣后返航的商船,孤身一人踏上了自己的赎罪之路。
狭长的红海海面,在奥神圣光的笼罩下,原本是安静平和的。可是在商船离开苔尔冰原的第二天起,旅客们就遇到了风暴。
这是一艘满载着归家的朝圣者的大型帆船,见证了无数次恐怖的暴风雨,船长也有三十多年的航海经验的老手,更别提那些训练有素的水手。
但就算如此,巨浪仍旧拍翻了桅杆,整个甲板都被雨水浇湿,底舱更是灌进湿滑冰凉的海水。
穿越风暴足足用了五天的时间,丝毫没有料到会遇上这种灾难的人们,浑身湿透地泡在冰冷的海水里。念诵与祈祷声持续不绝,但暴雨并未因此而消失。
也许这是奥神对牠信民的一场考验。
尤利斯这样想着,把托特神使叮嘱他带上的用来御寒的衣物分给瑟瑟发抖的老幼。而他则抱着胳膊缩在船舱的角落,靠着肌肉不自然的痉挛取暖。
第六天的傍晚,尤利斯已经冷得站不起来,就在他以为自己可能要永久沉睡下去的时候,一股温柔的气息把他包围。
虽然仍旧是冰冷的,却为他驱散了海上那又湿又潮的寒意。
有柔软的东西碰着他的嘴唇,紧接着尤利斯尝到了某种甘甜的液体。
乘客们带来的许多物资早被暴雨泡软、泡烂,更有大半被剧烈摇晃的船舱甩进茫茫大海中。尤利斯已经三天不曾进食,现在口中的东西又凉又软,还带着津甜,他几乎下意识地啃咬起来。
“别咬我,我的尤利斯。”有个低沉好听的声音闯进他的耳朵中,“这不是吃的。张开嘴不要动,我把力量分给你。”
尤利斯迷茫地照做了。他感觉自己似乎被某个人抱在怀里,那怀抱虽然不温暖,却让他下意识感到熟悉和安心,他顺从地微微仰着头,那冰凉柔和的气息从他的唇齿钻进身体里,奇异地烘暖了他的指尖。
死亡虽然就此离他而去,却在船舱中肆虐地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乌云终于散去,帆船成功撑过了风暴,然而最终再次见到湛蓝天空的,只有一半的乘客。
“奥神,如果您身边缺乏陪伴,为何不叫走我?莎拉,她才五岁……”
潮湿的船舱里,痛苦的哭声此起彼伏,尤利斯看着伏倒在女童尸体上的中年男人,没有指责他这近乎于“渎神”的话语。
尤利斯本以为他已经通过赎罪路上的考验,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商船靠岸后,就是终年严寒的雪国领土。这里的居民一年四季都穿着厚厚的皮衣,住在冰窟里。
听说这里的风冷的能把人的鼻子割掉,走在雪地中,如果不穿得厚实些,连脚趾被冻掉都没有知觉。
所以尤利斯下船后,就已经套上了三层皮外套,连裤子都穿了两条。他把自己裹成了球,在冰天雪地里伏在马背上艰难前行。
但这样的寒冷只持续了两天,他紧接着遇到了始料未及的炎热。尤利斯不得已丢掉了大半用来御寒的包裹。可就算如此,他仍旧没能穿越那片从未出现在地图上的荒漠。
面对严寒,还可以用厚实的衣服与坚强的意志抵御。但在炎热得能够炙烤灵魂蒸发生命的沙漠中,尤利斯却无可奈何。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渴死时,他看到了一只透明得近乎看不见的游魂。
“是幻觉吗,奥神在召唤我。”尤利斯喃喃,他的嘴唇已经干枯起皮,说话时扯破了嘴皮,却已经渴得连血都没有流下。
“你想活下来吗,尤利斯?”
游魂精壮的身上只披着一件仅堪蔽体的亚麻织布,但就算如此,他依旧优雅从容。
尤利斯用最后的力气,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看着游魂飘到自己面前。
“叫我的名字。索帝里亚。”游魂握着他的手,声音温柔而熟悉,“叫我的名字,你就能够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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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
尤利斯嘴唇微张,却被索帝里亚的手指按住了。他这才回过神——自己已经从那恐怖的沙漠中逃了出来。
虽然他此刻掉进了另一个可怖的人间地狱中。
“萨波尔。”尤利斯及时改口。
他看到索帝里亚眼里的笑意,随即那双柔软的嘴唇贴在了他的额头上:“虽然早饭送得有些晚,但这样正好不至于打断我们的好事。罚自然要罚,却也不要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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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先生偷走了心上人的吻。
第23章 骑士 10
从昏睡中醒来后,尤利斯明显感觉自己和索帝里亚之间的契约效果更强了。现在,两个人只需要一次简简单单的对视,就能够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所以索帝里亚已经明白尤利斯的计划:
凯尔国王喜欢同类,也喜欢身边人能和他有共同点,这从凯尔见到“萨波尔”后,对他们展现出的浓厚兴趣就能够看出。
那么现在尤利斯需要做的,就是在表现自己对国王“尊贵向往”的同时,尽情表演自己的疯狂、自大,与喜怒无常。
既然宫廷里的人叫他“死亡使者”,那他带来的,就只能是恐惧。而对于那些怠慢了自己的人,“死亡使者”当然不会轻易原谅。
但尤利斯绝不可能因为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就责罚一个无辜的男孩。
所以索帝里亚现在扮演的角色,刚好能让尤利斯有理有据地“大发慈悲”宽恕他人。
能够读懂对方的心思或许不是个坏事。尤利斯头一次觉得他和索帝里亚之间的契约竟然如此实用。
“在陛下回来前,你就跪着反思吧。”他装作不满地瞪了眼索帝里亚,妥协道。
哈桑膝行到房间角落,安静地跪在没有地毯铺陈的木板上。
“该死的!”尤利斯哑着嗓子吼道,“难道要我端着托盘吃饭吗?到这里来!”
他用脚踩着床边的软垫。
那是昨天和哈桑聊天时,男孩跪坐的垫子。
直到这时,哈桑才终于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一眼尤利斯,又扫过他身后慵懒支着身体的“魔鬼”。
哈桑一整天都跪在那软垫上,这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惩罚,甚至可以算的上是奖励——
往日他侍奉凯尔国王时,国王的脚底可不会铺着这么厚的垫子让他垫在膝盖下面。而且他还会不时被国王踢上几脚。
但今天,他不但没受伤,还被死亡使者勒令吃掉那些“不合胃口的食物”:半条熏鱼,用黄油煎过的有些糊的白面包,还有几口用蜂蜜发酵的烈酒。
这对哈桑来说简直是在过节。
但聪明如他,却也猜不出死亡使者到底在盘算什么:杀人不眨眼,却从猛兽口中拯救无辜的少女;性格反复无常,看似暴躁易怒,却并不会因他的错误而惩罚他。
更重要的是,爱慕国王,但在国王想要宠幸他时,却为了自己的魔鬼情人而顶撞陛下。
不得不说,死亡使者,和死亡本身一样,是个看不透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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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西南角落的尖顶宣理塔敲响第六遍钟的时候,落日隐退在地平线以下,独属于斯坦尼城夜晚的血月现出身形,而凯尔国王则在近卫军与贵族的簇拥中,踏着铺上红色微光的石子路,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宫廷。
安静的城堡顿时喧闹起来。
沉重的城门在吱嘎声中被卫兵推开,负责传信的近卫一路飞跑着把国王回宫的消息递到城堡中。
守候已久的宫廷总管匆匆戴上红色的假发,一声令下,马夫长吆喝着手下牵回拉车的御马,厨师长钻进后厨催促开饭,仆人点亮蜡烛,在餐厅的长木桌上摆好水果与餐具,被留在宫中的侍童,则跪在大殿门前,等待着国王现身,为他擦手、揉肩。
尤利斯在卧房里休息了一整天,阅读书架上那本名为“旧神约”的书籍,偶尔和索帝里亚讨论书中描写奇特的神祗。
除此之外,这间屋子也像白天的宫廷一样,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
但就在门外长廊响起脚步声的同时,一直跪在软垫上的哈桑轻声开口:“陛下回来了。”
尤利斯立刻合上书页,站起身来,把哈桑从地上拽起,架着他向门外走。
“陛下回来了!”
一路上所见的仆人都在喃喃重复着这句话,脸上全带着紧张与恐惧,小跑着在宫廷穿行。
当他们看到还有些一瘸一拐的尤利斯,以及被他抓着的哈桑时,虽然也会露出纳罕的迟疑表情,脚下的步伐却匆忙依旧。
他们走得这么急,好像一旦停下,就会立刻死亡一样。
“陛下不喜欢等待。从城堡北方正门‘冥河’到餐厅,一共一百三十八步,宫廷的佣人需要在这段时间内,把一切准备好。”
哈桑低声解释着,“曾经有个侍餐仆从,在陛下伸出手的时候没能及时把手帕递上,因此被投进万蛇洞。宫里所有的人都观看了这场刑罚,此后所有人都不敢再怠惰。”
想象着被毒蛇缠绕、獠牙刺进脖颈,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的绝望画面,尤利斯指尖发冷。
但他听见了脚步纷杂的长廊中隐约传来的少年清亮的声音,知道凯尔国王就在不远处,低声向哈桑喝了一句“闭嘴”。
红石块砌墙,大理石铺地,走在这样的走廊中,总会有种走进地狱深渊的错觉。
好不容易来到尽头,左拐,尤利斯终于在壁挂烛火的照映中,看见了由近卫把守的餐厅大门。
国王的脚步越来越近,尤利斯走到门边站定,全副武装的近卫先是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在看见尤利斯身边那个高等恶魔后,立刻猜出了这个红发少年的身份,吓得站直了身体。
“今天的比赛真是太精彩了。那头猎杀奴隶最多的雄狮,我要给他起个好听的名字!”凯尔的声音传来,明显仍旧处于亢奋的状态。
“漂亮威武的雄狮,它的鬃毛浓密,吼声嘹亮,若是长有四翼,那就是‘征服者’家族的象征!”有人笑着应和。
伴随着轻快的琴声,“斯坦尼之歌”被唱响,就在尤利斯觉得那个声音熟悉的时候,弹奏声一转,随之而来的是尤利斯从未听过的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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