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两江水
虽然方郁峦的灵根属性与许千阑修为上最为符合,许千阑也很看好他,但他本人悟性差了些,目前来说,还是大徒弟君若时修为最好。
不过这话当着人家母亲的面儿不好说,许千阑只说假以时日他们都是微明宗的中流砥柱。
相谈须臾,吃过了饭,两方告辞。
下午再去城外四处游玩了一趟,回来时天色已黑,几人就在客栈一楼吃饭,正好又看见了那方家丫头提着篮子从门外路过。
对方也看见了他们,欣喜地走进来,将篮子里买的一些果脯拿给他们吃。
江暮没有拒绝,接在手中,这动作让正要替他挡下的许千阑一怔,抬起的手又放下,只觉自己似乎碍事了。
方芜分了一圈果脯,最后在江暮身边坐下:“您真的是普通人啊,那您为何在仙门呢,我觉得您看上去仙气飘飘的,一点儿也不普通啊。”
江暮被这话逗笑,很有耐心地回着她的话,将那魔渊之上他为什么会被请回微明宗慢慢道来,小丫头听得津津有味,而另外三人屡屡惊讶。
印象中,师叔从没有一次说过这么多话啊。
“看样子,师叔祖很喜欢这个小姑娘。”言小白偷偷跟身边人说。
君若时点头:“是啊,这小姑娘的确很漂亮。”
饭菜已吃完了,两人还在说话,这会儿轮到方芜在跟江暮将这翠锦城的风土人情一一讲来,从城主府到百姓家,从城里戏台到山外妖兽,两人相谈甚欢。
许千阑胳膊撑着头在桌边,百无聊赖地听着,想走又不好意思,已经无趣到拿筷子挑着杯子里的水,而在听到某一句话时,条件反射般满血复活,一下坐正:“妖兽?”
“哦,城主已经解决了。”方芜道,“当时费了蛮大的劲儿,好在制服了。”
“这种事情怎么不上报宗门呢。”
“大概不是威胁很大的妖兽,城主不想麻烦仙尊们吧,他自己本身就会些灵决术法,能够制服。”小姑娘话语一顿,“城主的术法想来没有你们厉害吧?”
“世家未经过仙门正统教习,不若仙门修为纯粹,多数是不及的。”君若时回答。
“肯定不及许仙尊我知道,那堂堂世家之主,可能比得过你们这些弟子?”方芜又问。
“这……”君若时不知该怎样回答。
许千阑道:“世家家主亦有差别,有些较注重修为,有些更着重在其他方面,不能一概而论,不过我的弟子们都很优越。”
言下之意就是城主不及他弟子了,方芜点点头,又一番闲聊,不觉月已初升,她惊呼了一声:“都已经这么晚了?”
他站起来要走,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回头:“各位夜间可出来逛过,本城的夜景也是很美的,不过到子时就收了,要去玩儿得趁早。”
“嗯,昨日我们已出去过。”江暮道,“现在热闹,到子时之后就沉寂了。”
“可不是么。”言小白插话,“我感觉我昨天还撞鬼了,那个提着灯,挥水袖的……”
“挥水袖的,那是梨香苑的玉公子吧,怎么会是鬼呢。”方芜道,“梨香苑是我们城主的御用班子,明儿诸位去城主府应当能看见他们。”她又往外看看,“不说了,我回了。”
入夜,许千阑帮江暮铺好被褥,看他睡在床上,自己也洗漱完,边走边褪外衫。
他已经不用多问,师叔肯定要让他来陪着。
经过桌边,他低眉一瞥,见盘子里摆着一堆果脯。
他脱衣上床,摇头道:“师叔您既然不吃,为何又要接她的东西?”
“为了与她多说说话啊。”江暮侧过身。
“师叔很喜欢她?”
仙人……要动凡心吗?
没等到回应,他也不再问,原想翻个身面朝外睡,可是这样睡师叔总喜欢玩他的头发,他思量一下,还是平躺着没动。
即便这样躺着,身边人还是卷起他的发丝绕在手指上玩儿,他无奈,也习以为常,不再往回拉了,只想尽快入睡。
可今日偏奇怪了,怎么也睡不着。
他又想打探一下,问道:“师叔您为何来微明宗啊?”
江暮卷着他的发丝,道:“我就站在那里,你师兄非要我来。”
“那您没有什么事儿要做吗?”
“没有啊。”
许千阑不解,仙人来下界,真没有什么关乎苍生的事要解决?
他不信,还是想再问问:“您相信师祖勘测吗?”
“你说仙门之劫么,不太相信。”
“您是说仙门不会有劫难?”
“不,我是说,他认为我能化解劫难,我不太相信。”
“啊?”
“仙门后园种的菜被水淹了也是一难,灭门之灾也是一难,大大小小,你们也说不准将会有什么劫难,我更不知我能化什么难。”
许千阑似懂非懂,心道他可能不愿说太细,识趣不再问,还是准备睡觉,方要闭眼,听身边人轻轻说了一句:“我没有喜欢方小姑娘。”
“什么?”他一怔。
而身边人没再说话。
他的神思起起伏伏,不知想些什么,还是许久没睡着,安静的夜晚,他侧脸看着身边人的睡颜,胡乱地想些事情,不知歪到了哪去,最后在心里训斥自己:“不可亵渎仙人。”
心乱如麻间,一缕发又被拉了起来,他惊愕往旁边看看,见江暮笑看着他,并没有睡着。
江暮拿着那发梢抚着他的眉端,轻悠悠道:“旁人又不能幻形出漂亮的老虎,我不喜欢。”
“……”
“好了,现在睡觉了。”江暮松开他的发,翻了个身,这次是真的睡了。
而他很久后才睡着。
翌日休息休息,到下午,他们就准备启程去城主府了。
今日城主寿宴,百姓们同贺,大家小巷都挂了红绸,百姓们今日可随意出入城主府。
几人到的时候,一群下人们正在大门上挂灯盏,青灰色的铁质莲花形灯盏,旁一条蜿蜒曲折的立杆尽头,有一铜扣,可以用来将灯挂起,也可以挂挑杆。
言小白想了想:“这城里好像很盛行这样的灯,前日我碰见的那什么玉公子,提的就是这样的灯。”
“寿宴怎的不挂红灯笼,不过这灯盏是挺漂亮的,就是看上去不大喜庆。”君若时道,又蹙眉,“说起来,二师弟怎的也不来迎一下师叔祖与师尊?”
后院,方郁峦正要动身,师叔祖与师尊来家,他当然得去迎接,他原本还做好了准备去客栈接。
刚出房门,见方夫人携丫鬟走进:“今日你父亲过寿,你就穿这样吗?”
方郁峦穿的是平常的素锦宽袖长衫,他本来没多想,经母亲这么一说,觉得自己穿得不够喜庆,连忙道:“我去换衣服。”
“我给你备好啦。”方夫人慈爱地笑,让丫鬟把衣服捧上去,那是一件金底带红花的长衫,很是喜庆,不是全红,又不会喧宾夺主。
“还是娘想得周到。”他欲换衣服,看着旁边丫鬟,又觉不好意思。
丫鬟不解:“奴婢为少爷宽衣啊?”
“不用不用。”仙门数载,他早已不习惯有人近身伺候,“你出去吧,我自己穿。”
丫鬟看向方夫人,方夫人道:“那你就出去吧,孩子大了,害羞了。”
对方低眉走出房门,见她出去,方郁峦才开始褪衣服,母亲在场仍然有些尴尬,他只是换一下外衫与发冠,不至于让母亲也出去,但还是转过了身。
未看到的身后,端庄的方夫人,那张微笑的脸,五官慢慢像粘稠的水一样流淌,笑容渐渐诡异。
第34章 融化
方郁峦换好了衣服, 正在梳发。
梳子被一只手按住,细长的手指按在他的肩,声音自身后幽幽响起:“娘给你梳头吧, 好久不见了,以后怕是见到的机会更少。”
他拍拍那手:“是孩儿不孝, 以后定会常回家看望爹娘。”
说着要转身, 却被一阻:“别动, 梳乱了。”
“好。”他坐端正,感受着母亲为自己一缕一缕地梳发, 屋中闷热, 他擦拭了一下额上的汗水,安安静静看着桌上的灯盏。
似乎是汗水过多了, 他渐渐觉得发上越发黏腻,想抬手摸摸, 梳子打上他的手:“不要乱动。”
他只得又坐好,慢慢地,那黏腻感越发强烈, 好似有什么在一滴一滴落在他的发上,他想抬手,但母亲说了让他不要动。
今日似乎分外闷热,他的脸上也出了些汗,顺着额头划过睫羽,迷蒙了眼眶,恍惚间, 竟看到桌上的铜色莲花灯盏动了一下。
他怀疑自己眼花了, 忍不住抬手去摸。
方方抬手, 一滴东西落在手背, 他低眉看看,那是一滴油。
“娘……”他意欲擦掉油,但听门外笃笃敲门声,声音急切,“哥,江尊者与你师尊他们都已到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敲门人是方芜,她还推了推门,但没推开。
方郁峦转过身:“啊,他们都来了,我这就去。”他慌乱站起,见母亲以袖子遮面,“娘您怎么了?”
“无事,太热了,我的妆都花了。”
“好,那您补一下妆,我先走了。”他捋捋头发,拿起还没戴上的发冠,“很顺了,就这样吧。”
何止顺啊,过于油腻了,他一面走一面戴发冠,沾了一手油。
方芜在门外向里看了一眼,转身迅速跟上他,听着他浅浅抱怨:“我娘是不是用你们姑娘家的桂花油什么的给我梳头啊?”
她道:“桂花油可是香的。”
方郁峦以手背在鼻子上一闻,蹙眉:“刺鼻,像是很廉价的那种油,娘偏心啊,你们用桂花油,给我用这么刺鼻的油,还不如不用呢,等下我得去洗一下头。”
只是眼下没时间洗,他找到江暮他们时,几人正在那宴席旁的桌边坐着,对面是戏台,晚上要唱戏,梨香苑的戏班子都已到了,在台上忙着布置。
方老爷已招待过他们,今日客人诸多,又去招呼别人了。
方郁峦疾步走来,与他们行礼。
那头上刺鼻的气息充斥着几人的鼻子,君若时道:“二师弟你是多久没洗头了?”
他有苦说不出:“是我娘给我用的劣质的油梳头。”
“你们家好歹也是世家之一,你爹又是一城之主,却是满院子都是这种刺鼻的蜡油味。”君若时有话直说,“我看你们用的灯盏都是特别定制的,一看就价值不菲,怎的烛火不舍得用好点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爹怎么回事。”
“想来是太忙了,不若你重新备些蜡烛,若不然,这晚上点燃起来,定是很难闻。”江暮道。
“是,师叔祖说得有理,我这就去。”方郁峦点头,“您们稍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