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澜海遥
郁七容不大在意这些人的表现,只漫无目的地走,他知道阿斐对这里的路熟识,不管怎么样都能把他带出去的。
他走到一处时,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街边有家买字画的,店家在外面支了个摊子,用宽厚的帘子搭了个小型遮阳伞,自己在外面执笔写写画画。
大概是书画的太过用心,没注意到郁七容来了,等郁七容走过去的时候,也没注意到他,像是完全沉浸到了书画的世界里。
郁七容凑过去,默默地把头从他背后探过去,看见了一张十分完美的书法作品。
上面的写的字他也看不太懂,只有几个字像是简体,是他能看懂的。接着这几个字,郁七容差不多搞懂了这人写的是什么。
正是他在岚溪高中看到的那篇《凤求凰》。
那人刚好写完最后一笔,从自己的世界脱离,就感受到了自己身后的郁七容,回头看见他,诧异地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到后面的郁七容。
阿斐眼疾手快,把郁七容从他后面拉到了自己后面。
郁七容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诧异,应该也是因为那对红色眼睛。
那个人并不像裁衣店的老板一样,见了他就躲起来,反而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还先道了个歉,“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冲撞到你了?”
他边说着,边伸手把头上的宽檐绅士帽摘了下来,放在自己胸口处,举止优雅地给郁七容鞠了个躬。
“……没有。”郁七容从来没见过这种道歉方式,于是饶有趣味地多看了几眼,然后把视线移到旁边他写的字上。
对他来说,这情书的吸引力显然更大些。
“我可以摸一下吗?”郁七容问。
那人笑了笑,察觉到从郁七容身后传来的冰冷视线,却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笑着说道:“当然。”
郁七容于是动手去摸纸上没被写字的地方,这纸张看着雪白,摸起来却柔软舒服,看来就是课上老师说过的宣纸。
旁边摆着的黑色液体和木制的笔,就是墨水和毛笔。
从来没见过的写情书用具。
郁七容看着就手心痒痒。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这是司马相如写给卓文君的曲,我十分欣赏。这位先生对这文章也有兴趣?”那人顶着阿斐杀意腾腾的眼神,笑着和郁七容搭话。
郁七容就是看了这个故事才知道,追人是要写情书的,这是大家谈恋爱的第一步,不能省。
他眼睛没离开纸张,附和道:“是啊。”
阿斐冷道:“少爷要是喜欢的话,可以买些回去……反正过几日就要和冷家议亲,说不定用得上。”
这话说出来的味道不正,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可郁七容却半分也听不出来,反而在认真考虑。
他应该也是要把这副本里的人都带出去的,这样这个副本才会崩溃,达到沉星公会的目的。
可是这样的话,冷家那个要和他联姻的人是玩家还好,如果也是NPC,那岂不是要沾上莫名其妙的情爱。
郁七容发愁地蹙起眉毛,在心中暗暗考虑要不要给自己的未婚妻写情书。
书画店摊主听了反而有些可惜地看着郁七容,叹了口气问:“这位先生过几日便要议亲?有几分可惜。”
“可惜什么?”郁七容问。
“可惜我对先生一见钟情,还没开始便要失恋了。”那人叹气,硬是在阿斐几乎要实质化的恨恨眼神中表白。
郁七容多了几分吃惊,他转头看着那个摊主,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直白的人,比起谢意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已经没有机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知道先生名字,能做个朋友也是好的。”摊主眉眼下垂,露出一副可怜表情。
郁七容定了定神,想起自己在这副本里还有身份,于是点了点头,“容柒。”
“容柒,”那人把这个名字在嘴里面念了一遍,才自我介绍道:“我叫宋如易,刚从海外留学回来,对盂岭镇还不怎么了解,不知道容先生有没有时间,能带我在盂岭镇多转转。”
原来是刚回来,怪不得不像其他镇里的人那样,一直躲着他。
问题是他也对这个盂岭镇不熟。
郁七容将求救的眼神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阿斐。
阿斐面对两个人的注视,只是冷静地和宋如易对视,然后扯了扯嘴皮,“我家少爷平时也不怎么出门,宋先生倒不如花点钱,找个市井人家带路。”
这是婉拒了。
可偏偏宋如易有几分不依不饶的架势,继续笑道:“容先生算是我来盂岭镇,结识的第一个朋友,既然也不怎么出门,不如跟着我,一起多逛逛……听说后天便是盂岭镇的集市,我还没怎么去过,不知道有没有荣幸一起……?”
“可以。”郁七容本来就要在集市上打探消息,这么一来也不算怎么耽误事,他指了指桌上的宣纸,“这个,我可以买一些吗?”
“当然。”宋如易点了点头,扬扬眉,“送给容先生也可以。”
阿斐皱紧眉头,眼神冰冷无情,像是凌厉的刀锋。他将几张钱票放在桌上,“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是澄心堂纸,虽然名贵,但这些钱足以拿上几张了。”
宋如易笑着耸了耸肩,没有拒绝。
郁七容看着阿斐从桌上拿了几张宣纸,眼睛丝毫不离开那几张薄如蝉翼的纸。
这个世界不能使用道具,就连系统空间都封了,他不能自己收着,就要时时看着,这种东西用来写情书肯定是最好不过的了。
宋如易和郁七容约好了后天见面的时间,目送着两个人离开,在后面的那个怀里抱着宣纸,一步一步紧跟着前面的,看起来忠心极了。
*
郁七容转了许久,觉得有些乏了,便叫阿斐在前面带路,带着他回去休息。
阿斐在他前面走,走到没有林荫的地方,他的影子还能帮着郁七容挡些光,郁七容撇了撇嘴,心说这副本不仗义,身份都换了,为什么不能让他长高些。
“少爷要这宣纸做什么?”前面的阿斐语气平静,像只是突发奇想要问两句。
郁七容自然是想要带到主神空间,写成情书,随身带在身上,考虑考虑要送给谁,但是这话不能直说,所以他只能含糊其辞,“当然是有我的用处。”
唐行斐见过了,还记得他,但是疑似收了不止他一个人的情书,这人还能不能要,暂时要画个问号。
其他人,虽然没有唐行斐那么对他胃口,但是也不是不能选择,慢慢来,也不是很着急。
郁七容视线落到阿斐的背影上,视线下移到他腿上面、腰下面的地方,若有所思地盯着看了一会儿。
苏唐这地方也这么翘吗?不记得了,好像没刻意看过。
前面走的阿斐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回头看了眼他,郁七容移开视线,反倒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到了。”阿斐说。
郁七容抬头一看,果然是他那个脏脏破破的小柴屋,他叹了口气,迈过门槛走进院子,然后又走进房间。
阿斐跟了进来,将桌上的杂物推开,把宣纸放在上面。大概是察觉到郁七容的情绪低落,张了张口道:“少爷不用担心,过几日到了冷家,处境便会比现在好过得多。”
“……”郁七容没精打采地坐在床板上,这床板硬的,倒有点像他宿舍里面那个,只不过他这几天刚在主神空间的别墅躺惯了软的,现在又要重新适应,多少有点适应不良。
阿斐看他情绪依然不佳,却也做不了别的,只能站在他旁边静静地陪着他。
没过多久,他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挑了挑眉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冷家情况会比这里好?”
“……”阿斐眉心微微动了动,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僵硬,随即垂眼张了张嘴,声音冷淡地解释道:“猜的。冷家比容家还要富庶,应当不至于亏待少爷。”
郁七容却想到了点别的。
在黄沙村的月神之子徐寨,虽然像自己一样不知道自己是副本NPC,却知道时间的流逝和循环,比他所在的副本里的夏笙好些。
不知道是不是副本的等级导致的,这个副本虽然是C级,但说不定也有人知道事情都是循环发生的呢?
可是想到这里的事会是循环发生的,郁七容心里反而有几分微妙,这是不是意味着有人和他一样,身份是容家的少爷,也有一个长得和苏唐一样的人伺候着?
他揉了揉眉头,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犯不上为了这种事不舒服。
于是他躺了下来,阿斐体贴地在旁边为他扇风。
过了会儿,郁七容翻身起来,看着阿斐,“你除了我以外,还这么对过别人吗?”
“……”阿斐被他突然攥住了手腕,漆黑的眼凝滞住了,落在郁七容酒红色的眼睛里,并在他眼底的倒影中找到了自己,“没有,我只这么服侍少爷。”
“……”虽然知道阿斐未必有循环的记忆,但听到他这么说,郁七容心里头却莫名轻快了几分。
他松开抓着阿斐手腕的手,慢吞吞地又躺下了。
*
过了晌午,郁七容醒过来吃了阿斐带的午饭,本来应该有的困乏却因为才睡过消失了,忍不住想要找点乐子。
他把目光瞄准到了旁边的宣纸上。
阿斐将闲置的木桌搬出来,用干湿抹布各擦拭了一遍,然后宣纸一展,在平坦的木桌上将宣纸展平,用镇纸压好。
又找出毛笔和墨块,将手擦净后,才在墨砚上倒了些干净的水,将墨块在砚膛上慢慢地磨。
砚膛里的水一点点被染黑,郁七容就托腮坐在旁边看着,没想到用个墨水和毛笔这么麻烦。
阿斐的磨墨技术不错,磨墨时细润无声,却能看见墨汁的光泽细腻,过了一会儿,他才略微一停,示意郁七容,“少爷,可以了。”
郁七容拿起旁边的毛笔,想了想记忆力宋如易的执笔方式,磨蹭了半天也没想出到底他是怎么拿的。
阿斐看出他的窘迫,用布擦干净自己的手,慢慢调整郁七容的执笔姿势,将每一根手指都放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
郁七容也不觉得丢脸,只专心地学着,跟着阿斐的动作学。只是滑嫩的手心被阿斐粗糙的手指划过时,有几分还能忍耐的痒。
他下意识地握紧手指,却把阿斐的手指捉了进去,像是在挽留他的手指,不让他出去。
阿斐呼吸一重,声音喑哑道:“少爷,这样我没有办法继续调整您的姿势了。”
“啊。”郁七容松开他的手,只觉得是自己耽误了阿斐正儿八经地教自己,反而有几分羞耻。
“差不多就是这样。”阿斐指腹划过郁七容的指节,然后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收了回来,握紧手继续说:“接下来少爷可以开始写了。”
郁七容垂眼看着雪白的宣纸,笔尖蘸了蘸墨砚里的墨水,凝神想了下自己要写什么,想到刚刚宋如易写的那篇《凤求凰》,于是下笔要写第一个字。
有。
刚下笔,郁七容就察觉出自己手里这根毛笔不怎么听使唤,大概是用力方式不怎么一样,所以用起来怪怪的。
耳边听到阿斐轻声叹了口气,然后手背被火热的掌心握住,力道从两人肌肤相接触的地方传递,郁七容能感觉到阿斐包着他的手,带着他在宣纸上写下了第一个字。
一个苍劲有力的“有”字。
最后一个折勾结束,阿斐就很快松开了他的手,手背上被烘热的皮肤瞬间凉快了起来。
郁七容将笔搁在旁边,觉得自己没学会用这毛笔之前,贸然在这纸上写字是个不怎么明智的决定。
他揉了揉手腕,歪头看着垂首敛眼的阿斐,即使是低着头,阿斐看起来依然是挺拔的,大概是那挺直了的腰杆显得,他像是一棵挺拔的寒松,冷冷的。
郁七容问:“要不你就这样握着我的手,写完那个《凤求凰》?”
阿斐闻言抬了抬眼,意有所指道:“少爷写这个是要送给谁?我没有别的意思,少爷不介意的话,我当然可以握着少爷的手写完,可要是送给别人,那就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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