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节藕
桃木在地里扎了根,极快盘根,在地面以下纠结,无畏子从怀中掏出一支长颈瓶,仰头喝上一口,没咽下去直接便喷出口,桃木在水雾下迅速生出了牙。
见状,无畏子咬破手指,在逐渐茁壮的桃木上涂画。
江橘白脚下的尖叫声逐渐有了抓狂的意味。
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一只青白的手从地下伸出,握住了江橘白的脚腕,将他往地里拖拽。
“阿爷!”
无畏子先一步一掌击在了对方手臂,那条手臂飞了出去,化成一阵黑烟。
江祖先拎着江橘白便要跑路。
“江橘白。”徐栾的声音在坟地里飘扬着,他受了很重的伤,但身周黑压压的怨气却更浓,桃木将他围困在坟地中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橘白被带走。
“江橘白!”鬼声发出轻颤,带着哭音,远远地传进江橘白的耳朵里。
“别走……”
江橘白想回头,江祖先抱着他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往外咯血,“别看了,你还真跟鬼祟做上朋友了不成?”
“我会找到你。”
已经离得很远了,坟地都看不见了,就连无畏子和江祖先都已经放下了警惕,瘫坐在地上休息。
江橘白的耳边却一直回响着徐栾的声音。
“我会找到你,不论任何时间,不论你在任何地方。”
"我会找到你,不论任何时间,不论你在任何地方。"
“我会找到你,不论任何时间,不论你在任何地方。”
……
-
江橘白蓦地睁开眼睛,他还没清醒,人先跳到了地上。
确定没有矮一截,也没有大黄鸭男童拖鞋后,江橘白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冷,重新缩回到了被子里。
太阳刚刚好挂在了江橘白窗外的上空,将整个房间照耀得金黄温暖。
江橘白继续睡意惺忪。
只当自己做了个梦。
他卷着被子,被角连带着掀了一张纸条飞起来,正好落在江橘白的唇上。
少年懵了一下。
他将纸条拿到手里,对着日光看清了。
“我找到你了。”
江橘白的呼吸在瞬间停滞,阳光从窗户照在床上,化为实质,在床上点燃了一场大火,将床上的少年烧为一捧灰烬。
那不是梦。
那是徐栾的小时候。
不,不是徐栾,是……是徐栾,不是……
有一只不属于江橘白的手自江橘白眼前伸了过来,在江橘白怔愣间,他拿走了纸条,撕成碎片,“有什么好看的?”对方嗓音温柔阴冷,撕掉纸条后,他将江橘白抱进怀里。
对方熟练地吻了一遍江橘白。
江橘白眼皮抖了抖,闭上眼睛。这是徐栾。
然而,他肩上的被子似乎被抖开了,身后袭来一阵阴森的冷意。
同样的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温度,从少年身后拢进。
“我好想你。”他从后面咬了一口江橘白的耳尖,在江橘白睁眼惊惶地想扭头时,一只手捂住了江橘白的眼睛。
“咔嚓。”
“咔嚓。”
咀嚼,吞咽,江橘白耳畔传来进食的声音。
谁把谁吃掉了?
第52章 年4
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在自己耳边被嚼碎了,唾液混着一些东西,囫囵吞咽着下了肚。
那只捂着江橘白眼睛的手缓慢放开,眼前重新被温热的亮光充斥。
徐栾的手掌并未收回,而是贴着江橘白的脸颊抚摸向下,他眼睛里清晰映出少年的面孔,但映着少年脸的眼睛里却不是瞳孔,像一汪涌动的向外沸腾的潭水。
江橘白在徐栾的一只眼睛中看见了自己如今的面容,另一只眼睛里则是昨天晚上那个梦里,自己的背影,就连衣服和裤子甚至叫上那双大黄鸭拖鞋都一样。
“你怎么不跑了?”徐栾语气淡淡的,嘴角上扬,“把我封住又怎么样?还不是让我跑出来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那么几根烂木头,就能将我永生永世封在坟场?”
“你长大了,”徐栾揉了揉江橘白的腮帮子,“腮帮子肉没有了。”
江橘白小腹向大脑传达了想尿的申请,梦里的恐惧完全比不上此时此刻。
他感觉,下一秒,徐栾的手就会从他的脸颊来到他的脖子上,然后用力……
之前的徐栾呢?
梦里那个徐栾,从坟场里爬出来的那一个,跟他没有签订任何契约,小时候那些如果是真的,估计也早就在长达十年的封印里,化成了浓浓的仇恨。
不把他嚼成粉末了再咽下去就算不错了。
江橘白宁愿要与他签订契约的那一个徐栾。
对方起码只是想上他,而不是带着恨意而至,想要杀死他。
“你在想谁?”徐栾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人。
“没有。”江橘白唇上的血色已经褪进,他好不容易才跟一只恶鬼算得上“和平相处”,现在又来了一只新的,怎么办?
徐栾欣赏着少年慌乱的神色。
没良心的东西。
外面的麻雀叫了起来,拥着江橘白的鬼影却越发阴凉,丝毫不受强光烈日的影响,和电视剧里鸡一叫,孤魂野鬼就抱头鼠窜的设定完全不同。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叫我徐栾哥哥,说你看不见。”
“是你邀请我到你家来的,是你写小纸条要和我一起玩的……”徐栾便边说着,眸子边染上了气息阴冷的红色,他握住江橘白的手臂,将手掌印在了少年的额头正中间,“看你的样子,你是不记得我了。”
袅袅的黑气从鬼祟的体内冒了出来,游鱼一般绕着它的手臂,来到掌心,尽数被注入到了少年体内。
江橘白前额一阵剧痛。
无数深浅不一的光影挤开了他的脑子,争先恐后地抢占他的大脑意识。
他疼得额头冒出细汗,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蜷缩起来,在鬼祟的怀里瑟瑟发抖。
隔壁邻居的儿子在后山种了十几棵槐树,因为是别人赠送的,不要钱,他种成两条,中间留了一条小径。
槐树招鬼,徐栾从径上走来了。
本就是由于撞邪才患了眼疾的自己,看清不属于人世间的事物完全没有问题,他想当然地以为走在槐树小路上的同龄小男生是同类,朝他招手,“过来玩。”
他快要无聊死了,吴青青不仅不让他出门玩,李小毛和陈港也被家里箍着,不被允许和他来往,都说他是个体质极阴的小孩。
本来打算走进邻居家里的徐栾,被江橘白几声呼唤,拐了道弯,走进了江橘白的家里。
徐栾几乎陪伴江橘白度过了他生病的整个时期。
就是徐栾出现的时间不太固定。
而且有时候是飘着的。
也不吃,也不喝,也不拉。
吴青青和江梦华撞见过他一次,完全没有看见他,并且直接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而江橘白在生病期间,功课不仅没有落下,还上升了。
“我的脑子跟别人的不一样,我的脑子更加健康,更加聪明,智商更高。”
“分你一点。”
他把头掰开,捧着一块鲜嫩柔软的脑补组织出来,掐着江橘白的脖子,塞进了他的嘴里。
那并不是什么人脑,那只是鬼祟的一部分。
只是看起来像,它化作一股湿凉的气息,钻进江橘白的身体里。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看不见这个世界也没关系,我就是你的世界。”它抬起手,摸着江橘白的头。
脑海里的光影缠结成一团,各种各样的画面轮番抢着在江橘白眼前显现。
鬼祟猩红得发黑的眼睛,它脚下嚎叫得痛苦万分的坟地,婴儿尖锐的啼哭声。
“江橘白。”
“别走。”
他脸上滑下来一道道血痕,“我只有你。”
身形单薄但怨气冲天的幼年徐栾委屈哀戚的“我只有你”和前不久徐栾拥着他的一句“我只有你”反复重合分散着出现,像一曲不断回响的四重奏。
“疼,头疼。”抽丝剥茧般的疼痛,大脑内的容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搅成了一锅粥,他闻见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又闻见了浓烈得使人头昏脑涨的柚子花的香气。
江祖先给他灌了一大碗符水,手腕绑上铜钱。
邻居家后面的槐树被全部砍掉了,并且连根拔起。
脑海的意识被拽回到去年国庆,本来模糊不清的记忆在瞬间变得清晰,一地的尸体,江诗华的,陈巴赫的,还有被吊在房梁上的陈港,抱着他哭的李小毛。
“答应我一个条件。”
“帮我找到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