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芥菜糊糊
周粥“嗯”了一声:“因为当时祝哥突然灵机一动,意识到如果药物这样的化学手段不起作用的话,那么转为使用一定的物理手段,说不定在某种意义上是可行的。”
席羡青的眉头习惯性地蹙起:“……物理手段?”
“祝哥经常戴的传感手套,你还记得吧?”
谈及自己的专业领域,周粥眉飞色舞起来:“正常情况下,传感手套只能短暂地传递精神力,实施普通的抚摸、检查类的基本动作。”
“但是,如果你服用了适量的神经松弛剂,失去了对精神体的控制,同时佩戴手套的祝哥传输了足够的精神力。”
周粥说,“那么他就不仅能够抚摸到你的精神体,还能做出一些平时无法达到的交互性动作。”
席羡青的喉结微微一动。
“比如,徒手硬掰开你的羽毛。”
周粥耐心地解释道,身后的狍子也跟着摇头晃脑:“其实呢,如果只是帮忙把尾巴掰立起来啊,或者帮忙把耷拉下的耳朵支棱起来,这些都比较好办。”
“是席先生你的孔雀……羽毛实在是太多太长了。”
周粥挠了挠头:“全部手动的话,精神力的损耗就会太大了,所以一开始我们只是有了这个想法,但还是想着先试试其他可行的药。”
“但是——”他停了下来,最后并没有把话说完。
席羡青的喉咙深处不自觉地一紧:“但是因为后来研制出的那些药都没有作用,所以……”
“是的。”
周粥小心翼翼地把鸡肉卷从席羡青的手边偷了过来:“所以昨晚,祝哥一根一根地帮你的精神体把尾翎掰开了。”
“现在的你,之所以可以开屏,其实并不是因为你恢复了自主开屏的能力。”
周粥咽了一口唾沫:“只是祝哥传递了自己的精神力到你的精神体上,短暂地帮你达到了孔雀开屏的表象。”
“你可以理解为,他昨晚帮你……手动开了个屏。”
祝鸣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
疲倦和寒冷无孔不入地渗入他的身体,精神力的流失让他变成了冬眠期间的哺乳动物,他感觉自己还能再睡个三天三夜。
但最后还是选择艰难地睁开了眼,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睡了一天,肚子里已经没有任何的食物提供能量。
冬眠的动物可以靠囤积的脂肪活着,但他是真的要饿死了。
窗帘拉着,灯也关着,视野一片漆黑。
他迷蒙地支撑起了身子,摁开了手旁边的台灯。
——视野逐渐清晰,祝鸣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准备将床边的轮椅拉过来,然而一抬起头,却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卧室不远处,席羡青正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他应该是刚刚从合影的现场回来,穿了件缎面翻领的黑色西装,上面缀着古典的金色雕花双排扣,他双腿修长地交叠着,整个人的状态风雅而贵气。
身旁安静伫立着的洗洁精,尾部的翎羽依旧张开,它扭扭屁股,傲慢地垂下头,啄了一口胸前的羽毛,像是有些冷冰冰地瞥向了祝鸣一眼。
真漂亮。
就像是对于自己珍爱的作品般,祝鸣毫不吝啬地在心中夸了一句。
目光紧接着微微移动,重新落到了绿孔雀的主人脸上。
刚醒的视线略微模糊,台灯的灯光又十分昏暗。祝鸣微微眯了眯眼,才发现沙发上的人眼神冰冷而阴沉,脸色是非常难看的。
祝鸣顿时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虚得不像话,祝鸣连忙清了清嗓子,稍微提高了点音量:“……怎么一直坐在那里,也不叫醒我。”
沙发上的人还是没说话。
气氛静谧得古怪,祝鸣顿了顿,再次主动开口:“合影进行得怎么样?沈樱——”
席羡青打断了他:“你用自己的精神力帮我开的屏,对吗?”
傻狍子这个破嘴……果然是不能信。
祝鸣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把周粥骂了一千遍。
他面上还是维持着镇定,唇角勾出一个轻松的笑意:“……哎呀,这不是时间紧急,只能采取比较特殊一点的方法嘛。”
席羡青一字一句道:“精神力在短时间内大量流失的后果,可能会出现视野模糊,昏迷,甚至是失明的情况,你清楚吗?”
这人上网查过,不好糊弄。
“你说的这个吧,是网上的普遍说辞。”
祝鸣心虚地摸摸鼻子,放轻了声音,耐心解释道:“但是呢,如果传输精神力的人是一个有着医学背景的专业人士,那么传输时他就会很有分寸,整个过程还是比较安全的,睡两觉就能恢复了。”
“而且你看,咱们的洗洁精开屏了。”
他仰起脸,指了指身旁安安静静支棱着巨大翎羽的绿孔雀:“多好看啊,像不像一个巨大的芭蕉扇……”
“祝鸣。”席羡青喊了他的名字。
如果说之前,祝鸣只是朦胧地预感席羡青心情似乎不佳,那么在席羡青完整喊出自己名字的瞬间,祝鸣清楚地意识到,他在生气。
很生气。
席羡青从沙发上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地走到床边。
祝鸣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身体不自觉地向后仰了一下,望向席羡青的脸。
卧在枕头上的白狐抖了一下尾巴,将脸警惕地埋在了蓬松的尾巴之间,眼珠小心翼翼地在对峙的两人之间游移。
席羡青终于停下了脚步。
“如果下一次,你再在不和我商量的情况下,擅自主张地用自己的身体来行你那所谓的医。”
席羡青目光森然地望着祝鸣的脸,冷冷道:“那么我会终止我们之间的协议,和你离婚。”
第32章 谁关心你了?
其实昨晚祝鸣比谁都心里没底。
文献虽提到过这种物理交互的方法是可行的,但同时也详细说明了精神力急速流失对大脑可能造成的损伤。
一开始请周粥一起来,也是想着能帮自己稍微分担几根羽毛。
但两人一顿操作过后,才发现传导精神力这种手段,在临床上被禁止不是没有原因的。
——想要把握好传输的度,实在是太难了。
周粥尝试着帮忙掰了几根尾羽:精神力传得不足,刚掰起来的翎羽便“咻”地一下弹了回去;精神力给得太多,傻狍子直接眼前一黑,差点整个人都被榨干。
于是祝鸣只能赶紧给周粥拉到一边,让他歇着,随即亲自上阵。
137,这个数字祝鸣一辈子都不会忘,那是洗洁精尾翎的数量。
祝鸣掰到一半就已经吃力,眼前隐隐开始发黑。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洗洁精用豆豆眼无辜茫然地盯着他,屁股上的翎羽一半立起来了一半还塌着,滑稽可怜到无法用言语描述。
现在停在这里,究竟像什么话?
完美主义加上强迫症让祝鸣无法忍受这样的结果,他一直掰到了后半夜,才终于手动将全部尾翎漂漂亮亮地展开。
精神力剧烈流失的后劲儿,就像是空腹跑了八公里一样,他彻底虚脱,来不及多欣赏几眼,便直接回到了客卧,一觉睡到现在。
祝鸣并不觉得自己付出了什么。
因为他签了协议,得到了一段婚姻,还拿到了顶级的实验舱,他本就应该对席羡青开屏这件事情负责,这是他应该做的。
但他同时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不明白,是你请我来帮你开屏的。”
虽然没指望得到一句谢谢,但莫名被劈头盖脸地说了一番,祝鸣此刻也没什么好气儿:“不论过程如何,我已经做到了你提出的要求,你究竟在不满意什么?”
他反驳得理直气壮,席羡青无声睁大双眼,冷笑道:“所以你还觉得自己做得很正确,是吗?”
祝鸣的脾气也上来了,掀起眼皮:“我有什么错?”
祝鸣觉得自己现在半躺着很没气势,和席羡青吵架完全不占风头。
虽然站不起来,但他也决定要坐在床边,面对面地和席羡青公平对峙。
谁承想刚坐起了身,嘴巴还没来得及张开,便感到眼前一黑。
眩晕感铺天盖地袭来,祝鸣先是一僵,身子紧接着无声无息向后一软。
席羡青瞳孔微缩,抬手接住他:“你怎么——”
祝鸣的眼神失了焦距,额头无声起了片冷汗,茫然地微侧过脸,咬牙道:“我……眼前突然看不见东西了。”
视力损伤、昏迷、失明……
那些在网上查询到的症状,一条一条地重新浮现在席羡青的脑海之中。
席羡青心里蓦然一沉,也顾不得两人前一秒还在争吵,弯腰捏紧了他的胳膊:“你看不见了?”
“哦,好像又恢复了。”
下一秒,祝鸣揉了揉眼,手随即缓缓下滑,捂着自己干瘪的肚子:“不是看不见,可能是低血糖,毕竟我一天没吃饭了。”
“好饿啊。”他轻轻颤了颤眼睫,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嗯,头也有点晕,已经饿到完全没有力气走路了呢。”
席羡青:“……”
说得好像不饿他就能走路一样。
回想起餐桌上有度假村工作人员准备的晚饭,席羡青吐出一口气,转身径自向门外快步走去。
祝鸣嘴角一动,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白玉杨梅我放在了冷冻箱里保存,你记得顺手拿过来啊!”
席羡青的脚步一滞。
他没回头,继续向门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六区未来的代表人拿了满满一托盘的食物回来——菠萝炒饭、鸡肉串、柠檬茶,当然,还有一小碟装挂着冰霜的白玉杨梅。
将餐盘放到床头柜上,席羡青睨着祝鸣的脸,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祝鸣却直接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直接拿起勺子:“存下档,让我吃两口,有了力气再和你继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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