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芥菜糊糊
祝鸣饿得能活吞大象,决定先对卖相最好的菠萝饭下手——他挖了一大勺饭,又添了一颗腰果,最后舀起一些金黄的菠萝丁。
摞成满满当当小山般的巨大一勺,正准备一口气大快朵颐,勺子凑近唇瓣的瞬间,祝鸣的手腕却无声一抖——
勺中炒饭如簌簌雪花般重新落回了碗里。
祝鸣:“……”
旁边目睹全程的席羡青:“……”
祝鸣承认,刚才起床低血糖时的虚弱,确实有几分演绎的成分在。
但现在的手抖真不是装的——他右手昨天掰了一晚上的羽毛,传感手套的材质也并不柔软,上次手腕如此酸痛不堪的时候,还是在七区准备医考的那段死读书的少年时期。
祝鸣“啧”了一声,颤颤巍巍地拿起勺子,想要重新来过。
席羡青却再也看不下去他这哆哆嗦嗦的进食方式,径直夺走了他手中的勺。
祝鸣:“……你干什么?”
席羡青没说话,只是在床边坐下。
他吐出一口气,学着祝鸣刚才的样子,一口炒饭,一颗腰果,几块菠萝的样子,重新挖了一大勺炒饭。
然后一手举着勺,一手托在下方,举到了祝鸣嘴边。
饶是祝鸣这样非常厚脸皮的人,都有点不好意思做到让人给自己喂饭。
他脸顿时有点热,想要将勺子拿回来:“没事,我自己来就行……”
“快吃。”席羡青淡淡道。
祝鸣没辙,只能把脸凑近,吞下一大口。
香甜热乎的饭进入肚子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再次抬起眼时,席羡青已经挖好了新的一勺,沉静地举到了他的唇边。
祝鸣也没再客气。饿得眼前发绿的他,一勺接着一勺地吃了几口,只觉得美味至极,不一会儿就消灭了小半碗下去。
胃里没有那么空荡,他要求更换菜单:“我想吃口杨梅。”
席羡青一顿,将装着杨梅的小碟拿到了他面前。
祝鸣也不好意思再让席羡青继续喂下去,哆哆嗦嗦地抬手,拿了一颗塞进嘴里。
然后他听到身旁人不冷不热地开口道:“没给别人吃吗?”
别人?祝鸣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
“哦,你说周粥吗?这小子确实一直很馋这盒杨梅。”
祝鸣反应了过来:“但是我后来又想了想,上次你带回来的那一盒我吃完了,沈小姐说,这盒又是这个季节的最后一批。”
“但是这杨梅吧,本就是沾你的光得到了的,你还没吃过呢,最后就没给周粥那小子尝,请他吃了点别的东西。”
祝鸣颤颤巍巍地捏起一颗杨梅,举到他的嘴边,弯弯眼睛:“来吧,尝尝看。”
席羡青没说话,盯着祝鸣的脸看了一会儿,眼底的情绪不明。
片刻后,他垂眸叼住杨梅,咬进口中。
祝鸣笑眯眯地捻了捻手指:“好吃吗?”
席羡青须臾后道:“还行。”
绿孔雀的尾巴颤了颤,左右踱了一步,看来是心情不错。
祝鸣笑而不语,自己低头也吃了一颗。
“没和你商量这种开屏手段,确实是我的问题。”
酸甜的梅子汁水在口腔中迸开,祝鸣叹息道:“鸟类精神体的羽毛数量真的不是开玩笑的,下场考核合影,我确实没胆子再这样的手段了,还是老老实实继续给你研制药物吧。”
席羡青看了他一眼:“既然没胆子,也知道对身体的风险,为什么还要去冒这种险?”
“因为看到了这段时间你这么用心,所以想要最后的这一张照片,也尽量是完美的。”
祝鸣坦荡地说道:“不然身为医者,我会觉得自己没尽到责任,身为你这场考核的战友,我会感到非常遗憾。”
席羡青的喉结无声一动。
“但是席羡青呀。”
祝鸣歪了下头,将脸凑近了一些,声音很轻地喊出他的名字:“你明明也很关心我吧,为什么就不能学会好好说话呢?”
灯光下,他清亮的眸子透出蛊人的琥珀色,像是循循善诱地勾引人交付出真心。
席羡青近乎条件反射般地反驳道:“谁关心你了?”
祝鸣微微一笑,直接明牌:“白玉杨梅,明明是特地给我要的,为什么不能敞亮地告诉我呢?”
席羡青:“……”
“还有刚才,明明是在担心我,为什么一定要用那样冷漠的、指责的语气,说出要离婚的话呢?”他轻轻地问。
屋内倏地静了下来,空气宛如即将凝固的冷,祝鸣感觉眼前的人似乎也要化成一座雕塑。
席羡青僵了许久,才开口道:“杨梅的事情不说,是我觉得没必要说,本来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还在嘴硬。祝鸣在心中叹气。
“至于方才,确实是我有些心急,口不择言了些。”
下一瞬,席羡青微微侧过了脸:“还有之前在杨老师面前说的那些话,也……并不是我的本意。”
祝鸣脸上的笑意微凝。
反应过来的瞬间,他简直怀疑自己幻听了:“没理解错的话,你……是试图在和我道歉吗?”
席羡青的耳根子近乎在瞬间染上薄红。
他没否认自己在道歉的这件事,只是紧接着瞪了祝鸣一眼:“但是,你也不应该和我冷战。”
冷战?
祝鸣没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我?”
又指向席羡青:“和你?冷战?”
席羡青别开脸,没有直视他的眼睛,盯着窗帘上花纹看了许久,凉凉道:“你敢说你没有吗?”
祝鸣冤枉得要死:“……我哪儿有啊?”
席羡青冷声指控道:“有好几次,我们在厨房相遇,你无视了我,匆匆摇着轮椅就走人。”
祝鸣:“啊?”
他简直怀疑席羡青在说平行世界的另外一个人:“厨房……无视?”
“哦,那几次啊。”
祝鸣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因为我当时在忙着给你配药啊。”
“有的药反应时间是要掐着点儿来看的,不及时终止反应就不会生效,当时只能抓紧时间出来喝一口水,哪儿有时间和你寒暄啊?”他解释道。
席羡青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抿抿嘴,又甩出新的证据:“而且你……之前好几天都没来看洗洁精的状态。”
“因为大部分时候你都在工作啊。”
祝鸣哭笑不得:“我其实顺着门缝瞥了几眼,但洗洁精的尾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没进去打扰你了。”
席羡青又不说话了。
两人都静了一会儿。
“再珍惜一会儿吧,你喝的神经松弛剂,药效最多只能维持二十多个小时。”
祝鸣神色自若地切换了话题,“一会儿你就能夺回洗洁精的控制权,当然,洗洁精的尾巴也会恢复如初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美滋滋地想要拿起床头柜上的传感手套:“不过你别说,开屏之后,我还没好好端详一番我的杰作呢……”
指尖还没来得及碰到手套的边缘,就被人捷足先登地抢走。
席羡青将手套抽走,淡漠地俯视着他的脸:“从现在开始,这个由我来保管。”
“……就摸一下嘛。”
“不行。”
祝鸣恋恋不舍地在床上躺了下来:“好吧。”
他这副模样可怜兮兮的,席羡青眉心一动,别过了脸。
“上次我过敏不舒服的时候,你帮过我。”
席羡青背过身子,开始收拾起吃完的餐具,声音冷静地传来,“礼尚往来,现在你有什么要求,也尽快和我提。”
祝鸣一愣,随即意识到,这是这位大少爷主动抛出一个和好的台阶。
“实话实说,有点冷。”
于是他想了想,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此刻的感受,“你今天的这个西装,看起来似乎比上次复建时的那件昂贵大衣还要高级一点呢。”
祝鸣眨眨眼:“不知道盖起来暖不暖和呢?”
席羡青看向他,没说什么,片刻后将西装脱下,抛了过来。
祝鸣微笑着接过,毫不客气地将胳膊伸到袖子里,晃了晃偏长的袖口,随即将身体包裹严实,重新在床上躺下。
裹着华丽的西装,他像畏寒的小动物,在被窝里缩了缩,神情餍足地汲取着暖意。
他这番动作让席羡青一怔:“你……就这么冷?”
精神力的流失是身体内部的亏损,就和输血后身体发冷是一个道理,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
祝鸣打了个哈欠,随口糊弄过去:“问题不大,睡一觉就好了。”
席羡青没再说话,站起了身。
“那我再小睡一会儿哦。”
祝鸣以为他是准备要走了,便睡眼蒙眬地叮嘱道:“你可以再和洗洁精互动一下,多拍点照什么的,毕竟等你明天起来,孩子就又——”
“啪”的一声,视野陷入一片漆黑。
是席羡青把卧室的灯关了。
祝鸣愣了一瞬,轻声嘀咕道:“走得还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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