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合之宴
120013这个地址上的人,或者说这个位置的一群人,非常警惕,在一开始许小真主动向他们试探着投出橄榄枝时,他们一直按兵不动,像蜗牛一样缩在壳里。
许小真入狱的那段时间,陈奕松说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外一股力量在暗处游动。
突破防线的记者,采访的迅速发酵,无从属IP关于他的正向言论,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就如曾经多起有组织有预谋的暴乱,还有他组织用于学校建设的捐款,未经太多宣传就已经有无数匿名人士投入了善款。
许小真入狱的圈套,除了作用于景驻,还有120013这类人。
引蛇出洞,欲擒故纵。
许小真和景驻的交往从密令他们警铃大作,心急如焚的提醒失去了分寸,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暴露的时候,早就掉进了陷阱。
男男女女被围堵在露天停车场中央,一双双雪亮的眼眸带着困兽般的尖锐和警惕。
滴滴答答——
轻快的雨组成一组曼妙的午夜乐曲,究竟是屠夫闸刀落下前以乐写哀的葬礼进行曲,还是胜利曙光前的号角,在许小真撑着伞,从暗处缓缓走来时,一切才有了分晓。
“120013,晚上好。”他笑了笑,眉眼弯弯。
120013们紧绷的眉眼有了一丝的震惊。
为首的男人瘦削,佝偻,干枯,薄薄一片的唇惨白,长脸,鼻梁上架着酒瓶底厚的黑框圆镜,眼睛穿过镜片,变成可笑的花生粒大小。
他抿着嘴巴,浑身绷成只濒死的虾,自知挣扎无用,伸出手握向许小真递来的手,自我介绍:“杨果,久仰大名,许监察官。”
一行人捧着东西,一步三回头回了老楼办公室,只有杨果跟随许小真上了车,两个人面对面。
杨果警惕盯着许小真,许小真则是给他倒了杯热茶。
“停止和景驻的交往,否则你会重蹈覆辙。”杨果郑重地警告他。
剩下的话还未来得及张口,许小真已经摆了摆手,换了话题:“能说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存在,这些年还做过什么吗?我对这些比较感兴趣,见你们一面真不容易,下次再有机会问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杨果神色郁郁,花生大小的眼睛面对许小真时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正如他们一开始的理想而言,许小真是个好人,该是他们的亲友,伙伴,但他与虎谋皮不择手段的行径,又与他们的处事背道而驰,无法与之共处。
杨果思索了一番,终于道:“我们这类人,从平等逐渐开始消失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
或许第一个我们不叫启明,也不是120013,但理想信念和行为始终都是一样的,为了人类平等事业而奋斗。”
第128章
在六十年前分化之初, 分化者身体上的优势展现之前,劣势就已经展露无遗。
alpha有易感期,omega有发情期, 极其不稳定的信息素令他们的身体饱受煎熬, 生活痛苦异常, 而针对信息素的药物还处于研发阶段。
分化原因更是众说纷纭, 还有神学者称他们为神罚者。
因此在当时的社会, 不少未分化者对分化者避之不及,甚至流行着一种排挤鄙夷的风气,就连企业招聘很多情况下也选择避开分化者。
政府为了维护分化者的利益和人权, 在政策上对他们提供优待, 由政府主动承担昂贵的信息素药物, 以帮助他们更好的融入社会, 消除偏见,减轻负担。
但逐渐的,分化者身体和头脑的优势显露, 又因为得到了政策的扶持, 一批人很快拥有了极大的话语权。
社会形式在近二十年发生飞速逆转,alpha和omega占据上位, 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断排挤beta, 将beta边缘化。
此时再想收回一切对于分化者的优待政策, 已然来不及。
当矛盾和冲突出现的时候,人类的良心就会接受拷问,自然有人挺身而出, 寻找出路。
启明历经十八年,已经是这个组织的第七代, 他们中有医生,有黑客,有收银员,也有教师……
“以政府的标准来看,我们是邪恶组织,是使社会动荡,人心不安的祸源之一,”杨果摊手“现在要怎么样?把我们抓起来,去邀功?那恭喜你,要再一次成为这个国家的英雄了,真风光啊,许监察。”
杨果语气平平,好像不管发生什么,都能坦然面对,或者说在他选择走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在某一日赴死的准备。
许小真指甲在桌板上无节奏地轻微敲动,想起很多年前,天空飘落的传单,被糖果坠着落到他的手里。
那是据说为某“邪恶组织”给孩子投下的糖衣炮弹。
“帝国有不止你们一个组织,为什么你们看起来似乎从未进行过联络合作?”
“因为无法互相相信,第一代启明有六十三个人,到我们这儿,只剩下六人,这是轻信他人的代价。”说到此处,杨果语气才产生幅度轻微的颤动,只是并不易察觉。
他的表情和眼神依旧木讷,如果许小真此刻探听他的心跳,恐怕也难以觉察到任何加速。
配合着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厚重的眼镜片,硕大热血漫主人公头像印在卫衣上,杂乱偏长的头发,一切寡淡如水,好像背上挎包就要去参加漫展的死宅。
任谁都难以想象他是启明第七代的首领,掌握着一个“邪恶组织”。
“无法信任他人,为什么愿意屡次提醒我?我们从未见过,甚至关于我的评价毁誉参半,就帝国上下的传言来讲,我应该是个为了向上攀爬不择手段的人,只是因为魏如观?”
杨果不要热茶,而是喝了半杯汽水:“你不必试探我,就是因为魏先生,没有别人,他是启明的第一任首领,以你现在的级别,要取到关于他的档案不是难事……”
许小真很诚实地摇头:“他的档案已经遗失,甚至出生档案,学籍也被抹掉了,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他的存在。”
杨果脸色猛然一变,直勾勾看着许小真,大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怎么会?你在套我的话?”
他更想追问许小真关于魏先生的下落,魏先生怎么样了,以及他为什么会知道启明的旧址,还有电动车门已经缓缓打开,许小真递给他伞,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我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今晚麻烦你了,杨果先生。”
杨果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剩下的汽水,一抹嘴:“你到底什么意思?”
“一直想解决心中的一个困惑而已,我知道,你们可能看不上我这种不择手段,与那些alpha狼狈为奸的人。
我承认,我做过坏事也做过好事,不够纯粹,和你们这种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有一定差距,所以我现在依旧要做一些坏事,譬如依旧不听从你们的劝告。
不过早晚有一天,你们的疑惑也会解开。
我不喜欢在暗处和本该是同盟的人勾心斗角,无论如何,我们是殊途同归的,所以请放下成见和怀疑,至少我们在此刻应该互相信任,说句难听的,你们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我费这么大的力气只为了戏弄或是除掉你们。”
如果没有魏如观,没有接连的试探,没有启明已经衰弱到如此地步,许小真大概也无法完全相信杨果。
他大脑里一直存在的一连串线索被串联了起来,宛若一盏钨丝灯,乍亮在暗室,指引他未来的方向。
他是现在的魏如观,魏如观是过去的他。
第三帝国有千千万万个魏如观,也有千万个许小真。
假使有一天许小真也落到和魏如观一样的地步,在不远的未来,在他身后,依旧有千千万万个许小真重新站起来,自由精神星火不息,隽永不灭。
杨果咽了咽口水,诚然,如许小真所说,以他的身份,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取得他们的信任再铲除掉他们。
但他还是说:“我拒绝。”
许小真点头,抬了抬手:“那请便。”
杨果在下车前,从卫衣口袋掏出一把印着卡通头像的钥匙,向他吹了个口哨。
许小真这才确定杨果刚才在试探他,果然是个十分谨慎的人。
他把钥匙翻来覆去看了看,放进口袋。
许小真在副监察的位置上待了三年,三年来他在景驻的扶持和默许下,几乎把整个中上层官员得罪了遍的同时,提拔了不少beta官员,中下区的经济和教育也得到了质的变化。
每一个中下区的学子,都知道的一个名字就是许小真,榜样也是许小真,十三年,从十八等公民成为帝国副监察官,这放在以前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
父母们都殷切叮嘱过自己的孩子,要努力学习,环境并非无法改变,看看许监察,他就是榜样!是beta的希望之火!
现在的环境也没有过去那样的艰难,但凡是想继续读书的孩子,都能申请到足以覆盖学费和生活费的补助金。
许小真时常游走在各类下区学校,捐款,演讲,或是视察的时候,看到朝气蓬勃的学生,觉得自己并未对不起任何人,唯独关于他的女儿,许留,他满怀愧疚。
许留已经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和她生父一样,是个S级的alpha,只可惜除了许小真在下区任职的那几年,他们其实并没有好好相处生活过。
有时候许小真看到她的变化,既陌生又熟悉,她小时候几乎和自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大后除了眼睛,其余之处却不怎么相似,说不出来像谁,细看还有几分气质像陈奕松。
任谁一眼看过去,都难以把她和许小真联系在一起。
许小真没有失落,反倒因此松了口气。
太像他反倒是个大麻烦。
许留这些年几乎在整个下区历练了个遍,第一次是扬子塔孤儿院,算是非常简易的副本,有陈奕松的人环绕在周围保驾护航,除了挨点饿,洗了点儿衣服,没遭什么罪。
后面渐渐难度增大,有一次她被搅合进一起绑架案,差点丢了小命。
顾延野吓得好几晚都没能合眼,给许小真打了几十个电话,像年糕一样叽叽歪歪黏黏糊糊,话里话外无非是说孩子太吃苦了,孩子太怜可了,想求他法外开恩,但又不敢直说。
许小真让他自己问许留,要不要降低点难度或是取消这种历练。
顾延野不敢吭声,但凡女儿理他,他还至于软磨硬泡许小真?
许小真冷笑,挖苦他:“你爱替别人做决定的毛病还没改。”
顾延野让他一句话憋的没了脾气,只好改问他过年回哪儿。
许小真前两年就连大年三十那天晚上都在监察署大楼办公,今年计划和沈冽借着祭祖回十八区一趟,陈奕松和许留也在,总不能落下顾延野,顺带将他揣上了。
他担心孩子担心得肉跳心惊,再不给他看一眼,可能要急疯了。
爸爸能回家过年,许留很开心,舅舅来家里过年,许留一般般开心,那个很讨厌的顾叔叔来家里过年,许留就有点儿烦了。
即便顾延野经常对她发去问候和祝福,并且出现的时候总为她带去很多贵重的礼物,但许留既不缺用心或者贵重的礼物,也不缺朋友家人的关心。
她也不觉得自己有这样讨人喜欢的本事,要对方不计代价令她开心,总有图谋不轨的味道。
可爸爸说顾叔叔没有家人,一个人过年冷冷清清的,许留一想,觉得心脏痛痛的,因此对这位讨厌的顾叔叔态度好多了。
顾延野这次的到来和往常一样,为许留带了很多投其所好的礼物,关心询问她有没有在外面吃苦受伤,最后摸摸她的头。
许留礼貌地打了招呼,钻去厨房,陪她妈妈准备菜。
她跟只小黄鹂鸟似的围着陈奕松转来转去,叽叽喳喳,陈奕松有时候觉得挺神奇的,刚到他手里时那么一丁点儿,还没个猫崽子大,转眼就长到这么招人烦的年纪了。
“妈妈,妈妈~”
“干嘛?叫魂儿呢?有话就说。”
“妈妈,你能不能想办法以后别叫顾叔叔来家里过年了?”
陈奕松抬眼瞥她:“怎么了?”
“我不喜欢他,”许留蹭到他身边,小声说。
陈奕松捻了颗草莓塞进她嘴里,笑得怪异,怂恿:“去,那你去跟他说,说你不喜欢他,讨厌他,以后别叫他来了。”
“这不好吧,是不是不太礼貌,顾叔叔岂不是更可怜了。”许留依旧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没多想,腮帮子里含着草莓,含糊着说。
“这有什么的,抛下道德才能享受快乐人生,你看你爸一天天忙得跟陀螺一样,我没道德,你看我多快乐。”
上一篇:向导被替身后在空间种田
下一篇:被醋精师尊抓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