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losa
“难得见你迟到,有什么紧急的事?”伊文眯起眼睛,“去了夏厅?”
钟长诀不答,伊文想了想,明白了:“是不是又要开战?”
钟长诀绕开了这个问题,军事机密是不能泄露的。他只是望向球门,语气感慨:“人类进化到现在,突破了重力限制,冲出了星球,改变天气和地貌,这么一个自诩智慧链顶端的物种,居然没有想出任何一种方法,来避免战争。”
伊文将球杆放到地上:“很多人说自己爱好和平,但我觉得,战争才是人类的天性。整个人类历史上,完全和平的时期加起来,还不到四十年。即使国内没有征战,世界上总有地方陷入战乱。战争是常态,和平才是奇观。”
钟长诀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但是……和平真是如此不可求吗?
伊文瞅了他半日,看他神色凝重,微微笑了笑,说:“联首倾尽全力,把你打造成一个完美将领,其实是多此一举。”
“是吗?”
“你是个好人,”伊文说,“没有必要装作你是。”
“多谢夸奖,”钟长诀说,“我真的不是。”
“你没有把那个飞行员放跑吗?”
“与我无关,”钟长诀说,“即使真是这样,也不算做好事。翻案,让所有事大白于天下。”
“以劳伯的个性,要是下台,一定会拉你和你在乎的所有人陪葬。”
“所以,无辜的人继续痛苦,我们这些罪魁祸首逍遥自在,”钟长诀望着远处,“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顿了顿,他突然放低了声音,在一片喧闹的击球声中,几乎难以辨认:“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这倒新鲜,”伊文说,“什么事?”
“照顾好那个孩子,”钟长诀没有指名道姓,伊文自然明白是谁,“现在离凶杀案没有多久,他们还不敢动手,怕有人把两起案子联系在一起。之后就不一定了。”
伊文蹙起眉:“让他们放手这么重要的证人,有点难。”
“不难,就不会拜托你了,”钟长诀望着她,“你也觉得这件事丧尽天良吧,如果不想让我插手,为什么把真相告诉我?”
伊文缓缓转回目光,望着他。
“好吧,”她说,“我答应你。”
“谢谢。”钟长诀放下球杆。时间紧急,在赶往战场前,他还有好几个人要见。
幕僚长的办公室位于西翼二楼,钟长诀走过安静的长廊,看到了橡木门上的铭牌。
助理点开终端通报,将他带进房内。面积没有圆厢大,但陈设相似。宽大的实木办公桌后是一面书柜,左侧是国父们的画像,还有一张初代《宪法》的印刻版画。听到军靴的声音,伦道夫抬起头,皱纹笑得一派和煦:“倒是稀客。”
钟长诀在左侧的沙发上坐下了,助理很快送来咖啡。
“我的监控记录是送到你这里吧。”钟长诀说。
谈话突入无法预料的方向,伦道夫的笑容凝滞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他直起身子,显然是意识到来者不善。
“大半的军国要事,都先从你这里筛一遍,我的监控也不例外。”
联首日理万机,国内外要事多如牛毛,副手先行决策能提高效率。钟长诀料定军情处只在发现异常时,才报告夏厅,而伦道夫认为重要性足够高,才会上报给最高领导人。事实也的确如此。
“这并不是针对你一个人,将军,”伦道夫说,“在非常时期,对于影响战事的官员和将领,军情处都安排了监控。”
“我知道,”钟长诀说,“军情处有报告我和副联首的密谈吗?”
伦道夫顿了顿,坦然地说:“军情处从嘈杂的背景音里提取了你和伊文的声音,大概知道你们在谈论战争。”
“你没有上报联首?”
“你不会在开战前透露口风的,这是基本素养。”
“是吗?”钟长诀问,“你不想知道我们具体谈论了什么?”
伦道夫的笑容慢慢消失。这人对监控极度反感,现在倒愿意主动报告了?
钟长诀说:“我告诉她,下场战争里,贝肯上尉一定会死。”
这样明晃晃的爆炸新闻抛出来,若是夏厅的驻守记者在,早就一片哗然了。可伦道夫只是眼神震动了一下,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惊讶的表示。
钟长诀望着他:“你不去报告联首吗?”
伦道夫沉默有顷,只说:“他是劳伯唯一的儿子。”
钟长诀没有搭话,用静寂告诉对方,这并不能成为动摇的因素。
“他也是莎伦唯一的儿子,”伦道夫的目光有些虚浮,“虽然莎伦要是知道他变成了这样,一定追悔莫及,但是……他到底是莎伦留在世上的痕迹,就算再堕落,再恶心,劳伯也不会放弃他。”
“那你呢?”钟长诀问,“你怎么想?”
刚才所有的解释里,没有一句涉及伦道夫自己。他把目光远远地投在画像上,并不回答。
“贝肯上尉是个定时炸弹,他会毁掉你苦心经营的一切,”钟长诀说,“他已经杀了两个人,为了捂住真相,造假的、作伪证的,已经有十几个人知道事有蹊跷。如果再出事,涉及范围只会越来越大,事过必留痕,总有一天,会让在野党抓到把柄。到那时候,勋章的事也会翻出来,联首,连带整个夏厅的名声,都会毁于一旦。”
伦道夫没有附和,也没有出言反驳,这是他早已知道的事实。
钟长诀盯着他:“弗里曼非死不可。”
伦道夫望向钟长诀的终端,他应该把这段录像交到圆厢,那个人对他的信任超过自己的儿子。可他仍然坐在原地。
他心里清楚,这是最好的选择。
“联首在风口浪尖很久了,”钟长诀说,“没有什么比一个战死的儿子更能挽回支持率。”
这段时间,时常一闪而过的念头,就这么被钟长诀说了出来。伦道夫抬起头,望向熟悉的脸,忽然阴沉地一笑。
“去做吧,”他说,“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第47章 道别
钟长诀站在跑道上,仰望着战机。钢制双开门,印着铭牌。空军旗帜的喷漆微微掉色了,但展翅翱翔的苍鹰标识依然栩栩如生。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将军。”
钟长诀转过身,看到一个青年站在身后,身姿笔挺,英气勃勃,然而钟长诀望着他肩上的金星,只觉得刺眼。
上次他们会晤时,对方提出收养的请求,那时,孩子和所长还活着。
弗里曼·贝肯朝他敬礼,而后双手背在腰上站着。
钟长诀看了他半晌,缓缓开口:“是你杀了凯特中尉吧。”
这开场白显然出乎弗里曼的预料,他挑起眉:“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我只是怀疑,毕竟你没理由杀死一个能让你活下来的战友,”钟长诀看着他,“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她发现了,是吗?”
弗里曼悚然一惊,勉强扯了扯嘴角:“我不太明白……”
“还要我再说清楚一点吗?你这个八岁小孩都不放过的变态。”
弗里曼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他的目光望向四周,跑道空空荡荡,但他还没疯到跟钟长诀肉搏的地步。“谁告诉你的?”他紧盯着对方,“不可能是我父亲……伦道夫?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钟长诀懒得回答,直接打断了他的推测:“你又是为什么选霍尔中尉当替罪羊?他哪里得罪你了?”
弗里曼因为接连的质问皱起眉。
“凭你的技术,一辈子都拿不到勋章,”钟长诀说,“你不留着他,还把他推到断头台上,我之前只觉得你懦弱,没想到你还这么愚蠢。”
弗里曼两腮的肌肉颤动着,明显在紧咬牙关。
钟长诀看着他的脸色,了然道:“联首也是这么说的,是吧?”
“霍尔算什么东西?”弗里曼啐了一口,“装模作样,好像全世界就他正直,他善良,我根本不配坐在那个驾驶座上。你们觉得我做错了?是你们错了!你们给我选来这么一个副驾驶,跟定时炸弹没什么两样!他那种自以为正义的好人,迟早有一天会把冒名顶替的事捅出去,我是防患于未然!”
钟长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还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
弗里曼冷笑一声:“就靠你们,事情早败露了。梅贝尔也是,如果不是我下手快……”
“如果不是凯特中尉,你能活到现在?你杀了她,还虐待她的孩子……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从军校到现在,从没有人怼脸辱骂过自己。弗里曼脸色早变了,只是碍于情面才没发作,听到这里,实在忍无可忍,脱口而出:“你叫我来就是想羞辱我?你以为自己很高尚?你这个将军的位子也不过是我父亲给的!”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害怕克尼亚人,害怕枪弹,”钟长诀说,“现在看来,有反抗能力的你都害怕。怎么,稍微有点力气的就能把你骟了?”
弗里曼的脸色青白交加:“这种乱七八糟的话,你有种当着我父亲的面说?”
听到他搬出联首,钟长诀冷笑一声:“我要是你父亲,早把你的腿打断了,哪会出这么多事!二十大几的年纪,躲在父亲后面,还当成荣耀来说!你父亲的脸早让你丢尽了!”
“我父亲有什么脸教训我?”弗里曼赤着眼睛,“看看那些议员的儿子,吃喝玩乐,花天酒地,有事业,有权利。他呢?一早就把我送到军校,送到前线!105师那么高的牺牲率,为了他的名声,支持率,就让我去送死!”
“你享受了更好的教育,更好的资源,本来就该承担更多责任。克尼亚的王室子弟也参军,你有什么委屈的?为了保住你的命,害死了多少人?”
“我是他儿子,这点人也算多!?”弗里曼咆哮道,“你看他惺惺作态,好像多宝贝我。哼,我要是被克尼亚俘虏了,要交换战俘,他马上开新闻发布会拒绝!”
钟长诀冷冷地说:“他拒绝了,也会让突击队去救你,你的命就是比普通士兵值钱。”
“不然呢?我流着汗,淌着血,看着别的富家子弟寻欢作乐,我牺牲了这么多,不该补偿我吗?给我一个孩子玩玩又怎么了?”弗里曼咬着牙说,“硬是我威胁要退伍才答应,不就是怕出事吗!不就是担心他那点美名吗!”
钟长诀几乎气结,在他心里,他就该在豪宅里,捧着香槟,享受别人的血汗换取的土地与和平。如果沦落到和普通士兵一样的生活,那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么补偿都是应该的。
钟长诀只觉无话可说:“算了,你回去吧,马上就要开拔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还白白吃了一顿教训,弗里曼只觉得胸口发堵。他咬着后槽牙,盯着自己的上司,到底也没法拿他怎么样,钉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钟长诀望着手里的终端,紧拧眉头。
这个人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走向终结,可这终结已经太晚,已经牵连了太多无辜的人。
事务暂告一段落,他回到府邸。
客厅的灯依旧亮着,祁染还在看晚间新闻,只是神情没有以往专注了。
钟长诀坐到他旁边,伸出手,他眼睛盯着屏幕,身体却凑过来,让他揽到怀里。钟长诀低头看他,屏幕印在清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变换的光。
突袭的日期已经确定了,明天就会回到前线,今晚是要和他告别的。
钟长诀吻了吻他的眉心,他抬头望着他。
“要多久才能回来……”祁染说了一句就沉默下来,低头怅然地望着茶几,很久,才说,“你大概也不知道吧。”
不是第一次远行,也不是第一次离别,但这次与以往不同,有双留恋的眼睛拉着他,让他走得牵牵绊绊。
“不知道。”他说。事实上,能不能回来,他也不知道。
祁染不再说话,他就把他拉到膝上,吻他。离别之夜,本来应该放肆欢娱的,但吻了一阵,钟长诀却忽然停下,揽着他的腰,带他站了起来。
“去收拾行李。”
祁染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是早就收拾好了?”
“是你要收拾,”钟长诀说,“俱乐部那件事之后,伊文总想认识你,我走之后,你就到她那里住两天。”
上一篇:八条触手,老婆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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