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开天眼遭剧透 第92章

作者:翻云袖 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正剧 玄幻灵异

“原来如此……嗯,这琴我送了你许多年,你十分喜爱,从来不准别人碰。”游萍生轻笑一声,“人家不小心将你的琴弄坏了,你没有对他发脾气吧?”

任逸绝有心唱唱反调,因此反问道:“师父怎么知道是不小心,难道玉人就不能是故意弄坏的吗?”

“他要是故意为之,你还如此思念。那想来你也是心甘情愿断弦博人家一笑。”游萍生不轻不重弹了他额头一个脑瓜,淡淡道,“不过,若这人真是有意损坏他人心爱之物,想来脾性刻薄刁钻,那师父可不准你自讨苦吃。”

任逸绝沉默片刻,忽然轻声叹气。

游萍生奇道:“怎么啦?说你心上人这一句都叫你不高兴了?”

“不是。”任逸绝摇摇头道,“师父是关心我,我心中明白,怎么会生气呢?只是想到玉人罢了。”

游萍生听出端倪:“怎么,他无亲无故吗?莫怪去修无情道了。”

“玉人的师父在除魔大战之中陨身,他孤孤零零地过了几十年,我认识他时,他连伤心难过也不懂得是什么。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烟云,也许对玉人而言,哪日睡下再醒来,世间已千年弹指,对他也没有什么差别。”

“这世上,他不与任何人关联,也不牵挂任何人,为求脱俗,便先入道,也没人想他是不是在自讨苦吃,也许……就连他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我只是在替他伤心。”

游萍生良久无言,他望着天上的月亮,轻声道:“逸儿,你真的这般爱他?”

任逸绝轻轻感慨:“爱?我本以为此事一清二楚,可到如今,也不那么明白。也许……这不过是我自作多情,师父说我跟母亲像,其实玉人跟母亲才像,他选定了就从不后悔,那些旁人为他不舍的,终究是旁人的一厢情愿。”

“逸儿,你长大不少。”游萍生定睛瞧着他,柔声道,“师父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即便……师父是说,即便你与他没有什么缘分,可你这份叫师父心痛的体贴,想来他心中也会领受的。”

任逸绝有意活跃气氛,微微一笑:“师父还是少心痛些,我可没说对旁人也这样体贴。”

游萍生一怔,笑骂道:“你这孩子——”

任逸绝不愿意游萍生担心,山下种种只挑些不痛不痒的说,不曾提起过天魔之事,更没说夙无痕相关的事。

那个应成为他父亲的男人,为了爱而沦为天魔的傀儡,害得妻儿险些丧命,若非游萍生援手,谁又知晓今日的任逸绝在何方?

任逸绝知道师父并不喜欢夙无痕,因此不愿意追问惹他伤心,更不愿意他为了魔血之事再为自己担忧。

寄云君,本是多么潇洒自在的人,却被世俗羁绊,困于红尘,再不可得那些欢愉自在,幼时任逸绝无可奈何,然而现在既已经长大,总不能再叫长辈操心个没完。

“不谈我的事了,师父呢?”任逸绝有意转开话题,“听得懂曲中情意,想必师父心中也有同样的相思之情,不知道师娘如今身在何方?你照顾我与母亲数十年,不管当初为着什么缘故分开,她都一定不放在心上了。”

任逸绝这话倒也并非全然偏私,游萍生性情再温和敦厚不过,为人又谦和,实在想不出对方有什么可与他置气的。

游萍生笑了起来:“好小子,才说不对旁人体贴,立刻就打趣起师父来了,哎,看来师父也成旁人咯,真叫人伤心。”

他有意唉声叹气,想借机跳过这个话题。

“师父可别想转开话题。”任逸绝一眼看穿笑道,“我对玉人是情爱,对师父是敬爱,不在同道,怎么好比。要是师父非要跟玉人放在一起比较……这嘛,我想只怕师父宁愿做这个旁人吧。”

“咳咳!”游萍生尴尬地拍了拍任逸绝的脑袋,无可奈何道,“你这孩子真是……自小到大,都是这般刁钻,说起话来油嘴滑舌,师父说你不过。没错,还是叫师父做这个旁人吧。”

任逸绝得意地挑了挑眉:“师父,请吧。”

眼见难以避免,游萍生只能无奈摇头,然而提及往事,他神色仍略带一丝红晕,随即又再黯淡下来:“她么……她……唉,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傻孩子,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事你不明白,师父对这些倒也看淡,这许多年来有你陪伴身边,已经非常高兴了。”

任逸绝心中突地一跳,在旁瞧着,看得出来游萍生对那人仍有情意,不知道为什么又莫名其妙地退缩犹豫,忽道:“师父,她嫁人了吗?”

游萍生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不自然地笑道:“你可别想套我的话,自己的事还没弄明白,倒想给师父出主意。”

他这么反应,任逸绝心中便已有数,然而瞧师父的模样,那女子想来对他并非无情,只是不知道怎么分别开来,另嫁他人。

任逸绝心知游萍生不愿说的话绝不吐露,倒也不再打探,师徒二人又谈了会儿琴曲之事,一同去看过任苍冥。

十余日过去,任苍冥数十年来苍白的脸色终于浮现些许红润血色,不再像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浮蝶蜕的作用也在不断显露,一层薄膜覆在任苍冥的肌肤上,犹如清晨薄霜,摸起来并无寒意,反倒显露勃勃生机,犹如蝶茧。

想来待到蝶蜕之时,任苍冥就能够苏醒过来。

两人皆十分欢喜,默默看了一会儿任苍冥后,就退出房间,各自前去休息了。

任逸绝独行在园中,只见天上凉月浸透,清光落地,这座山居落于万壑之间,常见纤云拨弄,只是不像玉人那座冷冰冰的雪山冻彻肺腑,反倒别有疏风潇潇,花阴徐徐的雅致之处。

他闲来无事,听松风涧响,树木交映,拂开草木落坐,静静聆听天地之音,想要下次见面时送千雪浪一首新曲,若缠绵悱恻太过,只怕玉人欣赏不来。

想到此处,任逸绝不由得微微一笑。

就在任逸绝取琴出来的时候,灵蝶忽然自他衣上飞起,传来千雪浪的声音:“我已启程,任逸绝,你又待如何?”

不知是否错觉,千雪浪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比往日还要淡漠不少。

任逸绝听到千雪浪的声音时,十分欣喜,随即笑意微敛:“玉人,我……我还需要一段时日。”

约定的半月之期已近,然而任苍冥的情况大有好转,任逸绝不敢也不愿在这关键时刻倏然离开,生怕错过母亲醒来的时候,因此迟迟没有动身。

千雪浪淡淡应了一声,倒没惊奇,只是询问:“你母亲可有好转?”

“母亲情况大好。”任逸绝细细说了任苍冥的情况,又道,“说来惭愧,这浮蝶蜕我未能出什么力,一切全赖玉人出手,我实在感激不尽。”

千雪浪道:“若不是你,荆璞对我仇恨难消,也许会受九方策所诱,那时情况又再大有不同。人世因果,冥冥注定,你救了我,怎能说没出什么力。”

任逸绝听到此处,心中忽生不祥之感,下意识捧住灵蝶,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方才调侃师父明明舌灿莲花,此刻舌头却像打了结,脑中一片空白,许多话都字不成句,难以连接起来,磕绊了片刻后,他终于说出一句话来:“玉人,你……你想我吗?”

灵蝶那处,千雪浪并无声音,任逸绝不知道他是否能瞧见自己此刻的模样,想必十分忐忑忧虑,又有一层惴惴不安。

然而千雪浪就算瞧见了,又会作何想呢?

过了一会儿,千雪浪慢慢道:“嗯,我这几日常常挂念你。”

任逸绝听了,却不敢开心:“那为什么不与我说话呢?”

千雪浪的声音仍是那般冷冷淡淡:“说了,便更挂念了。”

任逸绝忽然轻笑起来,他伸手托住灵蝶,送到心口处,声音几乎有些颤抖:“是……是,说了就更挂念,可我想这样挂念玉人,我愿意这般自讨苦吃。”

千雪浪像是笑了笑,又似乎只是任逸绝的错觉:“痴人。”

第129章 冷血无情

千雪浪抵达岱海时,已至深夜。

风中传来桂花的香气,这种香气丰沛异常,显然是有意为之。

千雪浪知晓此时打扰水无尘已太晚,于是干脆循着桂花的香气而行,来到了一处村庄之中。

村子只剩下几户人家,都已熄了灯烛,陷入熟睡之中,那棵香气远溢的金桂树正长在村头,格外强健挺拔。

千雪浪端详着金桂,神色淡漠,声音沉稳:“桂妖,你寻我有何事?”

桂花飘飘荡荡地飘落,从中幻化出一名黄衫女子来,她生得纤长秀美,此刻正盈盈下拜:“仙君容禀,奴有一事相求。”

千雪浪任她下拜,并无反应:“你我素昧平生,你道行不深,敢向一个不相识的修道人求助,若无陷阱,便是你已慌不择路。无论哪一样,对我皆是麻烦。”

桂花树妖显然略有些不知所措,大抵是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不给面子的男人,她犹豫片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千雪浪又问:“难道你不怕死吗?”

哪知那桂花树妖听闻,忽然面色复杂,她脸上不知是笑意,还是苦涩之情,喜哀二情交错而过,让千雪浪一时间难以辨别到底是哪一种更多。

“既然叫你看出来了。”桂花树妖道,“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随后,那桂花树妖倏然扬起漫天花雨,向着千雪浪袭来,她的身影同时消失在花雨之中,空气里弥漫起浓郁至极的香气。

分明不在水下,空气之中却渐渐弥漫起一层又一层的波纹来,千雪浪连红鹭都未曾展出,只身在花雨之中腾挪转移,他肩膀一缩,就避开了急射而来的一支枝条所成的木箭,再伸手去抓,就自虚空里将那桂花树妖拽了出来。

那桂花树妖也不求饶,轻哼一声,身影幻化,又自千雪浪手中消失,又是一连串花瓣暗器,这树妖生性属木,行动间清气浓郁,想来并没造过什么杀孽。

千雪浪身形飘忽,自那桂花树妖身旁绕来绕去,任桂花树妖施展法术咒语,又瞧出来她大抵是天生造化,吸取日月精华而成,并没有什么拜师传承,这点儿招数全凭本能。

不过片刻,那桂花树妖已将一身本事尽数施展,千雪浪剑指一凝,幻化出数十道剑光,他剑法远不如刀道上的修为,不过用来应对这只小妖却是简单。

花飞漫天,青光剑影,即便对修道人来讲,也算得上大场面,更遑论是寻常百姓。

正当千雪浪剑指将出时,一个颤巍巍的老妇人忽从房中走出,她行动已是不便,拄着拐杖又走得心急,竟才出门口就几乎摔倒。

“啊!”

那桂花树妖忽然轻呼一声,旋身而去,方才还锋利无比的花瓣顿化轻柔长毯,接住了那名老人家。

“你……你……”那桂花树妖看着她,神色又是痛惜,又是爱怜,转瞬不知想到什么,口吐一阵迷雾,那老妇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昏迷了过去,她用花瓣裹住了那名老妇人,转向千雪浪道,“现在我有人质在手……你……”

她学得并不算好,甚至有些结结巴巴,支支吾吾:“你……你要是想救她的命……”

千雪浪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我不想救。”

桂花树妖错愕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你不想救,你怎么能……你为什么……你难道不是个斩妖除魔的修道人吗?”

“这妇人无病无灾,又没受任何威胁,我为何要救她?”千雪浪皱眉道。

“可是……”桂花树妖几乎有些懵了,“可是我正抓着她啊,你难道瞧不出来我是妖吗?”

千雪浪看着眼前神色单纯的桂花树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由得想道:“要是任逸绝在此就好了,他一定爱看这热闹。”

就在这时,千雪浪的脑中忽然响起任逸绝的声音:“玉人抵达岱海了吗?”

千雪浪心念一动,忽道:“任逸绝,你将神识浸入蝶中。”

神识相交,乃是极谨慎之事,先前未闻锋癫狂之时,千雪浪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现如今对任逸绝提起时却是一点犹豫也没有。

只因他心知自己不会伤害任逸绝,任逸绝自然也不会伤害他。

“怎么?”任逸绝略感不解,不过仍依言行事,玩笑道,“莫非玉人瞧见什么好玩的东西,迫不及待要我看看——”

神识相交,任逸绝自然能瞧见千雪浪所见的景象,听见千雪浪所听见的话,他才玩笑完,忽然一顿,声音冷淡许多:“倒是个漂亮的姑娘,玉人艳福不浅。”

桂花树妖见千雪浪长久不答,不由忐忑:“你为何不说话?”

任逸绝口吻之中酸意更浓,冷冷道:“我倒不知,玉人何时成了个有问必答的性子。”

千雪浪:“……”

有时候千雪浪实在想不通任逸绝的聪明才智到哪里去了,这岂非证明他与这位姑娘并不相识,因此这位姑娘才对他有如此疑惑。

千雪浪懒得纠缠,只对那桂花树妖淡淡道:“我瞧出来你是妖了,也瞧见你抓着这老妇人了,然后呢。”

任逸绝沉默一阵,还是没能忍住笑了出来:“玉人啊玉人,你何时抢起这斩妖除魔的活计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荆璞父母的事来,任逸绝很快又问道:“这女妖做了什么?”

千雪浪在神识之中回答得很干脆:“不知道,她诱我前来,说有事相求。”

“嗯?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吧。”任逸绝深知千雪浪的性情,沉吟片刻道,“玉人如何回答呢?”

千雪浪就将情况重复了一遍,任逸绝果然大感兴趣,忍不住笑起来:“我瞧这事儿别有内情,玉人这般行事,倒叫这姑娘摸不着头脑了。玉人好好同她说话……嗯,不行,玉人要是同这姑娘好好说话,我却是要吃这个飞醋不可,叫我想想怎么办是好……”

桂花树妖自然对他们的一番交流全无所知,只听千雪浪的话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倒有几分骑虎难下的意思在,她有意伸手去装模做样一番,可手指在老妇人脖颈上流连几番,也未曾下什么重手,见着千雪浪果真见死不救,睁大眼睛道:“你怎么……你怎么真这般冷血无情。”

任逸绝大笑出声。

千雪浪皱眉:“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