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术子佚
“看来是用不着了啊。”谢逢野掂掂手中的东西。
当日一指,只能暂时缓和他腿疾。谢逢野记挂着这小老头的腿,为此梁辰特地去寻了孟婆讨药,谁知如今百安城运势一解,再加上俞少爷三天两日诚心来拜,土地也算得福了。
“神仙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可知你在拜什么?”谢逢野抬脚进了土地庙,“或许这一尊小神庇佑不了你什么,怎的如此诚心?”
俞思化在烛火明暗间起身回头,见这刚才还暴躁不已的冥王此刻又转晴了,孩子心性。
思及此,他眸底晕开浅浅一片辉亮:“那冥王呢,若是诚心拜冥王,可能得到庇佑?”
“能啊。”谢逢野当着土地讶异的脸光明磊落顺了个鲜脆果子来嚼,“可以庇佑你早死几年。”
他嚼着没味,眼睛瞄了几眼俞思化,问:“你和那老怪物什么关系?”
想来,大抵是因为天道那诘问走了神,连带着劈了这凡人俞思化。
可那场面里,神境之树,面具……
俞思化没有回答,陷入了沉思。
谢逢野却有了个大胆的猜想:“你该不会,上辈子和他有缘吧。”
那么就说得通了,俞思化亲神近鬼的。
俞思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看向谢逢野,摇了摇头。
“谢公子”即便他知道了冥王身份,但依旧这么称呼他,“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我和那位大神仙又什么渊源。”他声音平静而坚定,“也许你说得对,也许那是上辈子的事,但是……”
他顿了一会,似乎在斟酌自己话。
“但是,我觉得过去都过去了,无论我上辈子是谁,和谁有什么关系,那都是前尘往事了。”
“而且,玉兰是我……”俞思化抿了抿嘴才说完,“玉兰是我的小名,家里人都知道,神仙或许也能知道。”
“对我来说,过去的事,不记得的事,都不该拿来折磨现在的自己。”
他说完,才意识到这冥王居然破天荒地耐心听完,见他面上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仿佛陷入回忆里。
谢逢野的思绪不由得飘回自己的情劫。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谢逢野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哪有那么容易。”
“要是我和谁有缘,我指定得赖他上下八百辈子没完没了。”
俞思化微笑:“您真是霸道。”
“你说前尘往事不重要。”谢逢野目光变得深邃,仿佛在看很远的地方,“但没有过去,何来的现在。因因果果,总能理出未了的缘分。”
俞思化轻轻摇头:“我觉得顾好当下最重要。”
谢逢野立时反驳:“你那是逃避。”
“或许吧。”俞思化坦然承认,“毕竟我不像你们神仙可以展望前尘,可以畅言来日,我凡人一个,只看得到当下。”
“罢了。”谢逢野不知怎的,只要这俞小少爷说自己是个凡人,那他再有多少话都得熄火,好似多讲一个字就要把人欺负了去。
他摆摆手:“和你说这些也是白费口舌。”
俞思化露出一个感谢的微笑:“谢公子,不如我们聊点别的如何?”
谢逢野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间土地庙,敷衍地点头:“聊呗。”
“今见你对沐风和阿净如此,便知你非心冷之辈。”俞思化笑道,“先前我在姻缘铺内答应了替他们报答于你,敢问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好笑,他们倒是算盘打得响亮,凭什么叫你来偿还。”谢逢野又想起,沐风也答应过给他找人,结果一通鸡飞狗跳的破事,最后被那老混蛋带走。
留一堆莫名其妙的破话。
他谢逢野什么都没捞着。
“沐风说。”俞思化回忆道,“若是我来做,你应当会开心的,他很对不住你,但希望你今后能舒心顺遂。”
“我也不知为何,更不知你们有何恩怨,但如果有人能诚心祝你舒心顺遂,应当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谢逢野上下把人觑了个遍,忽地想起“君子远庖厨这句话”,然后开始恶趣味地想:像俞思化这样文静清冷的人,做饭的场面一定很搞笑。
“那就给我做一顿饭吧。”谢逢野说。
如果过了今夜你还能记得我的话。
“对了,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碰孩子?”这个问题谢逢野憋了好几天,终于有时间问出口。
“我不是不愿意,我是怕我这个人不详,会影响孩子。”俞思化坦诚地说着自卑的话,一眼瞧去分辨不清有几分真心。
他回答得太快,全然没有半点扭捏模样,谢逢野直呼不信。
“那便不信吧。”俞思化顺着话讲,“想吃什么菜,你尽管说。”
谢逢野随便报了几个菜名,又想着第二天俞思化再如何了不起,定然也不能记得今日之事。
毕竟先前张山父子才睁开眼见到他,还以为被土匪绑了,大喊了数声救命。
或许俞思化就是不同于常人些,忘的时间也要长一些。
翌日,谢逢野自己先忘了这茬,早早出门。
与此同时青岁天帝亲临幽都,送来玉石一块,梁辰在感慨完天帝当真很闲之后重新跑人间来寻尊上。
姻缘铺不见人,而隔壁丧事铺又在源源不断地溢出诡异黑烟,看俞府仆从围得里外不通,据说是俞家小少爷生平第一次炸厨房。
梁辰因谢逢野隐了身形而找得万分困难,最后终于在百安城隔壁的一处临水小镇中寻得谢逢野。
彼时,堂堂幽都冥王刚砸了间酒馆,为了和掌柜争条……死狗。
第17章 望寻
楔子:
“我不害怕变老,但会有些害怕老了之后才和你们重逢,这样我们就只有再见可说了。”
他们近在咫尺,隔了一个不生不死,错过一个垂垂老矣,百年太长,世事变迁,只留下这段无疾而终的等待。
年华不再,遍体鳞伤。
“我要走了,所以,不要让你自己后悔在今天没跟我道别,好吗?”
*
砖瓦凌乱稀碎一地。
吃瓜百姓不肯放过半句精彩,石桥两端人头攒动声鸣嚷嚷。
谢逢野和掌柜各自扯着两只狗腿互不相让,场面堪比酷刑现场。
梁辰不想进去人挤人,遂隔着几步远传音给谢逢野。
先说第一句话:“尊上,这里是人间。”
动静或许可以小一点。
然后是第二句:“我一个弹指就可以替你抢过来。”
实在无须如此身体力行地当街抢劫……
“我要证明自己。”谢逢野百忙之中敷衍地朝他抬抬下颌,而后转头嚣张地向掌柜说,“你再不放手我揍你啊!”
掌柜吹吹胡子有样学样地瞪了回来:“你动手啊!你敢动手我就敢躺着!你赔不起!”
老人家中气十足,越说越来劲:“你个印堂发黑的臭小子!你放手,这可是我店里的活招牌!”
冥王额印黑莲,可不就是常年印堂发黑吗。
“嘿,你这人倒有趣,搞一只死狗来做活招牌!”谢逢野扬着笑,手臂用力将狗往自己这边扯,老人也被带着扑了过来。
打人啦!
周围瞬时炸开沸腾惊呼,毕竟动手才是争执中最精彩的部分,却听一声惊呼先行炸开,接着人群大乱,已有几人被挤出了石桥,眼看着落水在即,局面即将一发不可收拾。
忽而所有声音消失得一干二净,周遭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存在过。
大家脸上还留着尚未来得及收拾好的惊慌和兴奋,水面上那几个倒霉蛋更是保持住扑棱蛾子的姿势,大张着手臂,衣服的皱褶静在半空上。
无风无响,万事寂静。
谢逢野垂下施咒的手,顶着龙角歪头弯腰去看倾倒过来的掌柜,从他嘴型来看,隐约能分辨接下来要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天帝来过幽都。”梁辰穿过被定格住的人群,再次重申了遍此行目的,“送了样东西给你。”
“先不急,把正事做了。”谢逢野不以为意地说,他正忙于趁这会从掌柜手里把狗抢过来,朝旁边伸出手,“弄点来。”
梁辰:“……弄点什么?”
“灵力啊,不然你让我顶着角回去。”谢逢野瞥他一眼,“难道你不知道,我如今是个废物了吗?”
青岁昨日给他的禁制又加封一层,导致谢逢野如今使用法力越发尴尬,要么就平平无奇,要是力气使大了,那就是当场真龙现世。
梁辰无言,默默渡了些法力给尊上,目光却在尊上手中拽着的那只狗身上停留一瞬,随即了然道:“既然不听话,干脆将他杀了。”
言语间,手中已幻出一把匕首递了过去。
“也是。”谢逢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果断接过来,寒光在他脸上划过。
他在掌柜脸上比来比去,却转手向死狗刺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他手中的死狗猛地睁了眼。
原本僵硬得身子突然软滑起来,从皮毛之下溢出一层黑色黏液,眨眼就覆满了整个身躯。
它像泥鳅一样从桎梏中扭身挣脱出来,瞬时往外弹出几步远,身形自从触地就开始膨胀,睁眼外露猩红狰狞之光,待它站稳,已有三层楼高!
如此庞然大物伸手展脚的……又压塌了酒馆隔壁那间食肆。
“你看,我说了很多次,那酒楼不是我砸的。”谢逢野眯着眼见证最后一根木梁倒下,颇为无奈。
他用脚尖摆开自己身前几块碎砖,郁闷望天:“我一开始跟这老头说了,我就是为了偷一只死狗,我没有砸他的店,人就是不信。”他碎碎念着在那庞然怪物面前不满地踱步,“你说这事弄的呀。”
梁辰实在地说:“没人会信的。”
那巨大的黏毛怪仰头戾喝一声,便有滚滚黑烟从他口鼻中溢出,它愤怒至极地嘶吼道:“呜哇!我要毁了这个镇子!谁都别想……”
“€€€€为什么?”谢逢野打断了它。
黑毛怪哽住:“因为我要复仇,我……”
“€€€€为什么没人信?”谢逢野再次出声打断,他盯着梁辰问,“你怎么如此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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