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蜜渍柑橘皮
“我怎么可能因为我的一己之私让你留在我的身边?疏影阁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南域还有这么多的百姓身陷险境而不自知,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成为你的阻碍,这是我的责……”
“责任,我知道的,师父。”江曜点了点头,出声打断了他,
“我知道啊,将师父您变成现在这样的,不就是责任这二字吗。”江曜苦笑一声,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无比认真。
他看着表情复杂的玄师,将之前想好的回答缓缓道出:
“但是师父,我能和你一起承担这份责任呢?”
出乎意料的问题让玄师也不由得微怔,但江曜并没打算等玄师的回答,只是轻叹口气,低笑道,
“师父,您选择我的由,是需要一名继承者吧。”
“既然如此。”他轻轻握住玄师冰凉的指尖,“如果我能从您这里接过这份责任,那您是不是就能多为自己着想一点。”
“师父,您等我好不好?”
他知道他现在还太过弱小,弱小到不配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想,他会努力用最快的速度去成长变强,等他强到能和玄师站在同一个高度后,他会将玄师身上的责任分去一部分。
如果有他陪着,有他帮衬着,到那时,玄师是不是就能有机会去试着爱护自己,关心自己了?
玄师已经不记得近来自己被小徒弟的言论震惊过几次了。江曜的话有时候说得无比大胆,甚至让他都有些难以招架。
但是他偏偏就知道,照着小徒弟的性子和天赋,他说的都不是空话。
玄师很少能有这样的感受,指尖传来缕缕温热,而对面的江曜还在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江曜让他等他。
其实玄师知道自己应该告诉他,他不用他等。因为江曜迟早会超过自己,超过这个只余灵魂的自己。
未来该是他在仰望江曜才对,他们会就此错过,永远不可能并肩而立。
而到了那个时候,等到江曜站到自己曾经的位置之后,他只会更不允许自己成为江曜的私情。
但是对上江曜那双真诚的眼眸,这些话却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我自然是要等你的。”他轻轻地将指尖从江曜的掌心中抽出,嘴角挂上一如既往的浅笑,
“你是我的弟子,自然也要达到和我过去一样的高度才对。”
又是这样不痛不痒的回答,仿佛江曜用尽全力挥出的一拳却正好打在了一团轻飘飘的棉花上。
按说江曜应该感到气馁,但不知为何,感受着掌心微的凉意,江曜却轻轻笑了起来。
他没有错过刚刚玄师那一瞬间的动容。
师父不相信他也好,觉得他只是一时冲动也罢,其实这都无所谓,他只知道,等到他许下的誓言实现的那一天,玄师的确是是会感到开心的。
玄师会开心。
这就足以成为让他实现誓言的由了。
凤临涯需要的灵器玄师很快便替江曜炼制了出来。不过连着灵器一起给凤临涯送去的,还有萧池炼制的一种丹药。
萧池知道了凤临涯的计划后也是十分唏嘘。所幸,他在经历北域一事后专门对有关灵喾夺取方面的事情做了研究,而其中有一项成果正好是能加固灵士灵喾的丹药。
据萧池说,将这种丹药提前服下,在灵士的灵喾虚弱之时,丹药便会生效,持续消除灵喾的虚弱状态,从而让灵喾不能再被轻易夺取。
虽然萧池说这种丹药还没在灵士的身体上实验过,所以还不能确定真实效果有多少,但总也聊胜于无。
萧池和江曜一起去见了凤临涯。给凤临涯介绍了丹药和灵器的作用之后,凤临涯便当着他们的面服下了丹药,也启动了灵器。
只要随身带着,那件灵器便可以如凤临涯所愿,在他的灵喾即将被夺取之时结束他的生命。不过,按照江曜和萧池的设想,若是丹药的效果能达到预期,那么一切的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凤临涯的灵喾不会虚弱,不会被夺取,自然也不会被江曜炼制的灵器取走性命。这样一来,只要能扛住疏影阁的进攻,那么他们便能化解这次危机。
这些天里凤临涯也已经将凤家的各项事务交代得差不多,为防疏影阁的渗透和消息泄露,疏影阁的计划依旧只有几个老资历的凤家长老才知晓,但加固封印一事本就危险重重,不少灵士丧生于此,因此凤临涯像是交代后事一样的吩咐也没什么人有异议。
将凤家的事务安排完毕,确认哪怕自己身死后疏影阁露出獠牙也不会让南域大乱后,凤临涯定下了出发的日子。
第225章 小爷日常突破
而江曜前些日子瓶颈松动,顺势突破到了四阶高段,而这些日子或许又是因为受到了实力上的刺激,他修炼地比平常更加刻苦,竟然也赶在进入南海之前将实力提升到了四阶巅峰。
玄师让江曜和凤临涯商量好了,南海之行他也会去。除此之外,加上萧池,江曜和凤临涯自己,他还从凤家额外挑选了两名五阶的长老。
玄师明面上的实力是五阶,江曜还没突破至五阶可以暂且不计,但即使是如此,他们这一行也带上了五名五阶强者。
按照常,这是一支可以在荧烛大陆上除了东域外随意横行的队伍。
是夜,凤临涯将桌上的卷宗按顺序好后,整齐地放在了靠墙桌角边。
其实他现在已经没有太多事情要干,骤然闲下来反倒让他有些不适应,只能自寻琐事,将自己执掌凤家这么多年的各类事务又细细一遍,好给后人留个依据。
夜色已深,弯成一线的上弦月挂在庭院里影影绰绰的树梢上,南域的风在夜晚也是热的,吹进开了窗的屋子,带来了缕缕清甜的香。
在以往,桂花的香气总是能让他静心,但如今,这种馥郁的芬芳却好像反而成为了他心绪不宁的源头。
凤临涯夜里不喜人随侍,于是整个庭院内便只有他一人。他站起身,抬手熄灭了房内的灯,顺着窗口看向庭院中央那棵他亲手植下的,最为繁茂的桂花树,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院中。
月光有些熹微,甚至照不清院落。那桂花树亭亭如盖,投下一团浓浓的阴影,将凤临涯整个笼罩在其中。
平日里显得光鲜亮丽,华贵非凡的金红色衣袍在阴影的遮掩下如今也失了颜色,显得黯淡萧索,凤临涯下意识地摸上腰间挂着的玉箫,但指尖的一片冰凉却又好似在提醒着他什么,让他如触电一般,猛然缩回了手。
凤衣荼,凤衣荼……他的世界中好像哪里都是凤衣荼。玉箫是为他而挂,就连满院的桂花树都是为他而植,而原因,不过是他曾递给自己的那块桂花糖。
而更可笑的是,他至今都未曾尝过桂花糖的滋味。
长老们说,尝过甜了,就舍不得再吃苦了。而凤衣荼曾对他说,人就是人,只有心中揣着那么一点甜,才有活下去的借口,否则一味的苦修,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但那时他终究没敢接过凤衣荼手中的那块糖。因为彼时的凤衣荼刚因为他受了家法,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便偷偷摸摸来看被关了禁闭的他。
那时候的凤衣荼还会笑着对他伸出手,然后跟他说,喏,你看,上次没吃成的桂花糖,我给你买来了。
但凤临涯没去接。
因为凤家戒律,家主修行之时不可沾人欲。凤衣荼浑身的伤是由他而生,他怕吃下那块糖后,他的兄长会因为诱他破戒再度受罚。
所以那时候他面无表情地后退了一步,看着凤衣荼的笑意逐渐在脸上僵住,最后有些慌乱地收回了手,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颗桂花糖也就这样掉落在了地上,和禁闭室的污泥滚作一团。
后来凤衣荼再也没有主动来找过他。
所以有时候凤临涯也会想,他和凤衣荼会走到如今的这一步,说不定也是自己的责任。
若是那时候他接过了那块桂花糖,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终究是他先让兄长失望的。
他有些无力地靠在了粗壮的树干上,深吸一口气,树冠一阵抖动,洋洋洒洒地落下些白色的小花来。
“都说凤家家主事务繁忙,近些日子都在筹备封印一事,好造福南域,但本少怎么觉得,族长大人似乎挺悠闲。”突然,轻佻又带着几分嘲弄的声音自院门的方向传来,凤临涯一惊,然后便看着凤衣荼迎着月光,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院落。
“兄长……”他下意识地呢喃出声,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家主大人好像很惊讶?”看着呆愣住的凤临涯,凤衣荼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中平添几分讥讽。
“兄长深夜前来,所为何事?”所幸凤临涯很快便从之前纷乱的心绪中抽身而出,波澜不惊地开口道。
“哦?族长大人明日便要动身前往南海,那本少作为兄长,自然是要来……”他走到凤临涯的身边,狭长的凤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直直盯向凤临涯的眼眸,
“给你送行。”薄唇轻启,凤衣荼脸上还带着笑,话一出口却是最为刻薄的语气。
“凤某多谢兄长的好意。”凤临涯却像是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尖锐之意似的,只是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容来,
“兄长的心意,凤某知晓了。更深露重,兄长还是请回吧。”
他好像已经能够用最平和的态度去回应凤衣荼的怨与恨。
毕竟心痛了太多次,他也该麻木了。
“哦?家主大人想赶本少走?”凤衣荼闻言玩味一笑。
“凤某不敢。”凤临涯平静地和他对视,“兄长欲为之事,凤某自是要奉陪的。”
“是吗?”凤衣荼突然收敛了笑容,深邃的眼神中似乎涌动着滔天的浪潮,要将凤临涯整个吞没,
“可惜我想要的,你永远都给不了。”
“兄长又怎可如此笃定。”凤临涯嘴角突然扬起一抹浅笑,一瞬间,他仿佛才变成了掌握主动权的那个,
“兄长不曾问我要过,又怎知我给不了?”
“你……”凤衣荼一愣,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其实兄长要什么,我都会给。钱财也好,地位也罢,甚至是凤家的家主之位。”凤临涯惨笑一声,毫不畏惧地看向面色越来越难看的凤衣荼,声音提高了些,
“兄长想要什么,告诉我,直接来取便是,又何必大费周章。”
“哈哈哈……”闻言,凤衣荼突然大笑出声,上前两步,
“家主大人可真会说笑,钱财地位本少从来都不缺,至于凤家家主之位,又何曾是家主大人说了就能算数的。”
此言一出,凤临涯骤然变了脸色。
“但家主大人给不了本少的东西,自是有人会给。”好不顾及凤临涯越来越破碎的眼神,凤衣荼凑近他耳边,用毒蛇般冰冷却又戏谑的声音接着开口,
“可不止家主之位,还有家主大人的灵喾,甚至性命,本少想要的,他们都能给。”
凤临涯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凤衣荼说得对。他想要的,他给不了。
或许真的只有那些人才能给。
“哈哈哈,原来,兄长想要我的命?”突然,他喉头漏出几声呜咽,紧接着,那双和凤衣荼像极了的凤眸突然睁开,竟是酿出了几分疯狂之意。
他突然抓过凤衣荼的手,放在了自己修长的颈项上,
“那就来取啊。”他对上凤衣荼的眼,有些意外地在其中看见了几分错愕。
难以言喻的狂喜突然从心脏炸至四肢百骸,他发出一声低笑,嘴角弯出一个有些夸张的笑容,满意地看着凤衣荼眼中自己近乎癫狂的倒影。
“兄长知道吧,左右我也活不过二十六。”他的声音很轻,却敲得呆愣住的凤衣荼如梦初醒。
“如此这般,倒不如死在兄长手中。”他覆上凤衣荼的手,指尖开始微微用力。
凤临涯在赌。
凤衣荼还需要他修补封印,不可能在现在要他性命。所以他贪婪地望着凤衣荼的眼眸,似乎想要从中捕捉到哪怕只有一丝的挣扎。
所以,在凤衣荼如同触电一般猛地将他甩开之时,他知道,自己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