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深海先生
听他问我,我一愣,也摇头:“我不成婚。我是庶子,本身亲事就不好说,留在家里伺候阿娘阿爹一辈子,也是可以的。倒是你……你不娶亲,你的母上父王,不会给你说亲,不会反对吗?”
“我的身份,本就不能如寻常王嗣一般娶亲。”他盯着我,语速较平日要快上一些,“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的心猛一跳。
有些无措的,我站起来:“我该走了,今日,还要去拜师。”
第69章 戒指
“我的身份,本就不能如寻常王嗣一般娶亲。”他盯着我,语速较平日要快上一些,“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的心猛一跳。
有些无措的,我站起来:“我该走了,今日,还要去拜师。”
“弥伽,你若拜了师,是不是,就不会经常来找我了?”
我一愣,摇头:“不会的,我想好了,我一下课,就上山来找你。”
他脸色阴晴不定,沉默了片刻,才道:“弥伽,来做我的侍童吧?我会去向母尊请求,请个宫廷画师来,就说是我想学画,你待在我身边,可以向宫廷画师请教,不比在民间拜师要好?”
“可…你的母尊,不是一心只知道逼你修炼吗?若你开这个口,你母尊不同意,怎么办?”我轻声道,“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惹怒母尊。”
他的手在双膝上蜷起,良久未语。
“我日日都来陪你,你别不高兴嘛。”
“我又没拘着你,你何时想不来,就能不来。”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似是没被我哄高兴,反而更加不悦了,蜷在膝上的手,青筋隐现。
“那林……”我覆住他的手,被他反手攥住了手腕。
他抬眸,鸦睫轻颤,眼睑竟微微泛红,竟似恼恨极了:“你日后如若不来,至少要提前知会我一声,别让我这般苦等。”
我心头一震,才意识到,他只有我这一个朋友,因为身份也不能过河界,我不来,他定是盼我盼得心中焦灼,以为我将他抛诸脑后了。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我点点头,讨好地哄他:“好了,我错了,以后我若是不来,一定会提前和圣君请假的,好不好?”
他手指未松,反而倏然收得更紧了:“别这样叫我。你来找我,又不是当差,何来请假一说?你来回奔波,若是累了,不想来……”他顿了顿,吸了口气,才道,“也可以,不必来的这么勤。”
“想来,我想来!”我扬高声音,“我就想日日来找你,累点怕什么,就当锻炼身体,我漫山遍野野惯了,又不是什么娇弱公子。”
他半晌没说话,好一会,才缓缓将我手腕松开。
“你的颜矿都集齐了?之前,不是还差红玉髓?”
他居然还记着?
“都集齐了。”唇角不自觉上扬,我答。
“上次我问了家仆,红玉髓苏南少有,你是从何处采得?”
我挠了挠头:“是我阿娘,她把自己的镯子给我了。”
“你阿娘那般疼你,你忍心将她的镯子送出去?”他的声音已至我身后,我一回头,便被他捉住了手。食指一凉,我垂眸,惊见他将自己那红玉髓的戒指套到了我的拇指上,“把你阿娘的镯子留着吧。就算是……你让我看海的回礼,等你画技精进了,画更多的画给我看。”
“你不是说这是你阿爹送你的吗,这太贵重了,我哪能用这个去顶啊!”我摇摇头,要将戒指取下,却被他按住了手。
“你生辰是在何时?”
我一愣,我生在中元节,生辰就快到了。
“七月十五……”
他扬起眉梢:“那不是没几日了?这戒指,就当我提前送你的生辰贺礼。”
回王城的一路上,我似魂游天外,捧着他给我戒指摸了又摸,亲了又亲,我自然舍不得阿娘的镯子,可他送我的戒指,我却更舍不得。
和我的未来师傅说一说,看在我已采得了九种颜料矿石的份上,他兴许可以算我通过考验吧?若实在不行,我就拿阿娘的镯子顶上。
这么想着,我蹦蹦跳跳到了画铺所在的那条街上,刚进去,就迎面撞上了一人,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里那林给我的红玉髓戒指也滚到了一边,刚要去捡,却被一只手先一步捡了起来。
“咦,这戒指……”
我抬眸望去,首先瞧见了这人质地上乘的银灰缎面袍子,目光上移,瞧见几缕细辫子,没有血色的嘴唇,与那双浅褐色的眼睛——这不就是之前我在这家画铺里遇见过的那两个少年其一?患病的那个?
目光从戒指落到我身上,他眼睛瞪大:“怎么是你?”
想起他金尊玉贵的身份,又拿着那林给我的戒指,我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你还记得我呀……那戒指,戒指是我的,能还给我吗?”
我爬起来,便被他身旁一位人高马大的男子按住了肩膀,他盯着我,声色俱厉:“这戒指是王家之物!说,这戒指你是如何得来?”
我吓得一哆嗦:“别人送的!”
“放开他。”那少年没好气地呵斥了男子一声,我的肩膀被松了开来。那男子力气极大,我肩膀还隐隐作痛,不禁后退了一步。
那少年立刻道:“别怕,我没有恶意。”他盯着我,走近一步,“我只是好奇,这戒指是谁送你的?与我家兄长的那个很像。”
我直觉我和那林的私交不该让其他王嗣知晓,便支吾道:“是我娘亲的。”说着,我把红玉髓手镯也取了出来,“你看,这是一套。”
“你胡说!你娘亲的戒指内圈上,怎会有王室印记!我看你就是个偷拿了宫里物品偷跑出来卖的小宦官吧?”身后男子又厉声道,我一阵慌张,又后退一步,有点想跑,却舍不得那林的戒指,双肩被一双大手一把按住,我吓得连忙道,“就是九王子送的,我和他认识!”
“你竟和九哥认识?他还把这个送给了你?”他一脸惊愕,“他平日回宫里,连我们这些兄弟,都不怎么搭理,没想到居然在宫外有朋友?”
“你说这话有什么凭据?九王子怎会和你这样的贱民交朋友?”
身后男子粗声粗气,我吓得一缩脖子,争辩道:“是真的,他本名叫那林,我们很要好的,他平日不住宫里,住在王城后边的半山腰上。”
“好了,我信你。”少年笑了笑,看了眼我身后,“你别为难他。”
我点点头,伸出手:“能把戒指还给我吗?”
他微微一笑,收拢五指:“你可知我是谁?”
我垂下眼皮:“你叫九王子九哥,想必是他的阿弟了。”
“大胆贱民,既知是王子,还不跪下?”背后喝道。
我一个哆嗦,正要跪下,却被一双手扶住了肩膀。他俯视着我,眉眼弯弯:“我与九哥,是同一个母尊所出。既然是亲兄弟,你是他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日后,我常来找你玩,行吗?”
“我……不住在王城。”我站起身子,才发现这比我小的小王子长得还比我高一点,他说他与那林是亲兄弟,可他的瞳色不似那林的蓝,而是浅褐色的,轮廓倒是有些相似,只是鼻子没有那林那般高。
还是那林生得好看。
我甜滋滋的心想,抿起上扬的唇角,却见那小王子又盯着我瞧,有点失神似的,好像看见了漂亮姑娘的傻小子,我有点不自在:“殿下,现在能把戒指还给我了吗?这礼物太贵重,我还打算还给他的。”
“那你住在何处?”他歪头道,“可是在附近的村镇上?”
我点点头:“是在噶厦。”
“没听过。”他嘟囔道,“我上次听你说,你想拜这家画铺的师傅为师,在这儿学画,可是真的?”
“嗯。这不,我正要去拜师呢!”
“那日后,我便来在画铺寻你,和你一起学画,可好?”
“十殿下,宫里不是有画师……”
“你闭嘴。”十王子打断他,“横竖我是个不受宠的,父王母妃也无暇管我,我想出来便出来,哪轮得着你多嘴?”
原来他是个不受宠的王子?倒与我这庶子有些相似。我心里不由涌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情绪来,又见他满脸怒容,便一口答应:“行,等我拜了师,十殿下尽管来找我便是,我…愿意和你做朋友。”
十王子眉开眼笑,终于伸出手,将戒指递给我:“别叫我殿下,我叫那洛,唤我阿洛便是。你叫什么?”
“弥伽,我叫弥伽。”
“弥伽。”他喃喃道,“你的名字,真好听。”
拿到戒指,我目送十王子走远,见他还回头与我招手,便也笑着回应,心里只觉不可置信。我这样的身份,一月来竟有了两个王子朋友,这是什么幸事啊?好容易收回心绪,我敲响了画铺的门。
第70章 吾之月
门半天才打开,老画师手里拿着画笔,脸上沾着颜料,脸色有点不耐,上下打量我了一番,却渐渐展颜,笑了起来:“是你啊。黑了,这一月,想是吃了苦了。还想学画吗?”
我坚定地点点头,举起那兜子矿石,递给他:“都采齐了,就是红玉髓找不着,可以算我过关吗?”
他接过布兜往里看了一眼,又把住我的手看看我手心磨出的茧子,眼神欣慰:“倒是真有毅力,能吃苦。红玉髓此地少有,你找不到也就罢了,采来火焰石代替,就算你过关。”
说罢,他将一枚石头递来。
那石头通体白色,看起来与名字大相径庭,他却拿了烛火来,一照,石头熠熠生辉,现出闪闪的紫光来。
“好漂亮,”我禁不住赞叹,“这石头可以在哪寻得?”
“山心地热处。”他道,“学画之人,心也需如火焰石一般热忱。开春我要出南边采风,三月为期,你采得火焰石,我便带你去画大海。你想不想去?”
我听得心驰神往:“去海边?真的!”
老画师点了点头,回家的一路上,我雀跃不已,只希望将这消息告诉那林,如果他可以和我一起去看海,那便再好不过。
火焰石,山心地热处,可哪里有呢?
要不,明日去问问泰先生?我如此想着,正朝驿站走去,便听见一阵喧哗声由远及近,夜市上的行人都纷纷退到了两边,瞧见城道尽头驶来的一辆四匹白马拉着的华盖马车,我知晓是有贵人过来,连忙也退进了旁边的铺子里。
仗着身材瘦小,我钻到了围观队伍的最外边,与身边民众一般好奇地望着那辆驶来的马车,猜测来者是何许人物,我却突然听见一个小孩的惊叫自对面传来:“小黑,别跑!回来!”
随之,一团黑影便蹿到了街道上,后边还追着个小小孩童,眼见那马车驶到近前,我想也没想,冲了出去,一把推开了那小孩,结果用力过猛,一下摔了个大马趴,只听得马匹嘶鸣,蹄声逼近,似要朝我辗过来,我来不及爬起,只好蜷缩起来,护住了自己的头脸。
“停车!”便在此时,一声轻喝响起。
这悦耳而清冷的声音很是耳熟,我一愣,放下手,抬眸望去,只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开了马车前方的帘,人影探身出来。
那人的脸上覆着金色面帘,只露出一双淡漠纯净的蓝眸。
我心头一震,听见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呼掀起一片浪潮。
“是小圣君,是九王子!”
“都说小圣君是天神化身,果然,如天神一般……”
“可不是,小圣君不光生得貌美,还尤其善良,这些年每次与摩达罗交战,都亲赴战场,为士兵们祈福施药,南边西边寸草不生的盐碱地的降雨,也都是小圣君他降神祈来的,小圣君果然是吞赦天尊的转世圣童,就是天尊下凡的化身……”
“我听说,当地的病患都好了,还参军去了战场哩!”
“是真的,我家相公就是去了一次教会,回来以后身上烂疮都好了,参军回来还领了赏钱,都是多亏了小圣君!”
“据说教中那些身居高位的长老,能得圣女赐小圣君之血,饮了即使得了重病也能痊愈,还能不死不灭,飞升成仙……”
“这么玄乎,你听谁说的?”
我好奇循声看去,见说话那人是个中年男人,一脸神秘兮兮:“我家儿子可是入了教的,成了祭司,光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