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大雨
“这是钱的事儿吗？！”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钱的事儿，我不该给你添这么大的麻烦，但是述儿，你就当帮我个大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当救我一命，七级，再加上救狗一命，怎么也得五六级了，这功德绝对无量了……”
陈述已经不想跟这个人说话了，他无视这一人一狗，走进厨房端了包子出来，“咣当”一声扔桌子上，坐下就开始吃。
旁边狗和人同时咽了下口水，折腾了一大早，都还没吃饭呢。
司有年轻手轻脚过去从袋子里舀了一碗狗粮倒在狗盆里，大灰狗站起身摇了摇尾巴，但是看了看陈述，没动。
陈述瞪着它，狠狠往嘴里塞着包子。
“吃吧，”司有年摸摸狗头叹了口气：“可怜呐，太懂事儿了就是容易受委屈。”
陈述瞪他，司有年赶紧闭了嘴。狗把脑袋怼在狗盆里狼吞虎咽，司有年看了会儿，又说道：“其实吧……它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这个营养方面……光吃狗粮有点儿……”
陈述指着门：“带走。”
“那算了，”司有年赶紧摆摆手：“有的吃就不错了，回头我给它买点好的粮送过来，你不用管了。”
一盘六个包子，陈述吃了三个，他知道司有年还没吃早饭，抽了张纸擦擦嘴起身进里屋换了衣服出来，扔下一句：“走的时候锁门。”拿上车钥匙走了。
一人一狗互看了一眼。
司有年走到桌前坐下拿起包子咬了一口。
“看见没？”他笑：“刀子嘴豆腐心，这人就这样儿，别看面儿上凶，但是把你放他这儿，我放心。”
司有年叹了口气：“也就只有他了，你这么大体型，这领养还真不好找，愁人。”
灰狗在窝旁边坐下，看着司有年。
司有年把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拍了拍手起身，招招手说：“过来。”
狗站起身。
司有年拿出袋子里一个巨大的狗厕所进洗手间靠墙放好，又倒了半袋子狗砂进去，说：“以后要是没遛你，你就上这上边大小便，记住了没？”
应该能记住，毕竟没人教它第一次也知道去洗手间拉，没拉在客厅地板上，司有年想想有点后怕，要真拉客厅里，那真的谁都救不了了，陈述非疯了不可。
“走吧，”司有年从陈述昨晚拿回来包里翻出背带和狗绳：“我带你出去溜一圈儿，以后有时间我会尽量多过来遛遛你，你呢只要好好守规矩，别惹他烦，他肯定不会把你赶出去的。”
灰狗很配合地戴上，司有年牵着它刚下到楼下，手机微信响了一声。
他拿出来一看，陈述发的。
——替我把它遛了，别让它再在家里拉屎。
司有年笑笑，回了个“OK”的表情，说：“放心。”
第6章 吃吧，猪。
汽配城那边店里一般上午十点开门，下午没什么事儿的话五点左右也就关门了，他们的生意主要是给一些长期合作的修车行供货，有些配件走量，有些需要提前跟厂商那边预定，货到了就电话联系或取或送，平日里真正进店里来逛着买东西的客户少，所以陈述大多数时候也不怎么忙，要不是老徐那个甩手掌柜连出库入库这些账面儿的事都不管，陈述还能更清闲一些。
但今天下了班，陈述有点不想回家，他想起家里那条狗就头疼。
陈述从来没想过养宠物，他连盆花花草草都不想伺候，现在揽上这么一档子事儿，都不是累不累麻不麻烦的问题，关键是这个怕狗，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克服，要真能像自己叨叨的那样一个屋檐下互不打扰也好，但现在关键是得遛狗啊。
这是首先要面对的一大难题。
以前回家吃饱了就躺着的小日子是不复存在了，陈述一路叹着气，开车回了家。
司有年以前爱隔三差五给他分享一些萌宠视频，妄图潜移默化培养出他一点爱心，但陈述只对宠物拆家的段子感兴趣，主人一回到家发现屋里被拆得稀巴烂，那种崩溃的心情，陈述想起来还挺可乐的，看，这就是养宠物的下场。他掏出钥匙之前还忍不住幻想了一下，隐隐有那么点盼望，拆吧，全都拆了，正好拍下来发给司有年看看，然后借机告诉他不是自己不想收留，实在是……门锁拧了两下，推开，幻想破灭了。
屋里甚至比他早上走时还整洁干净，司有年那个狗东西竟然还帮他做了遍大扫除，连垃圾袋子都套了新的，这货是不是闲的……陈述无语了，墙角狗窝里的家伙听见声音抬起头，一脸刚睡醒的样子，迷迷瞪瞪看了他两秒，张开大嘴巴子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陈述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进卫生间洗手。
洗手池马桶地面都闪着洁白的光，他愣了愣，太拼了吧！连马桶也刷？他意识到什么，转身快步走到卧室推开门一看，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算司有年还有点分寸，没进来给他铺床叠被洗臭袜子，陈述过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赫然扔着一瓶润滑油，看位置应该是没动过。
他合上抽屉，在床边坐了下来。
太吓人了这也……
跟司有年认识这么多年了，陈述的性向对方老早就知道，但俩人关系能铁到今天，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司有年在这些事儿上的态度，那就是没有态度，性向这个东西在他眼里好像怎么着都很正常，同性恋异性恋没区别。陈述想起当初聊起这个的场景，俩人正一起吃饭，商量合租的事儿，陈述说出来也是想看司有年意思，如果介意就算了，司有年一边端着碗刨饭，一边说：“那咋了？你就是跟一条狗谈恋爱别人都管不着，各有所爱呗，不过我也提前声明一下哈，你只要把我排除在发展对象之外就行了，我真是个直男。”陈述差点被嘴里的饭呛住：“……哪儿来的自信我请问？”
但即便性向这事儿没瞒着，也不代表自己其他细节方面也愿意对人敞开，比如生活状态，比如单身这么些年……有些硬性需求怎么解决……
陈述解决方法说白了只有一个，就是手，那瓶油是他自己用的，有时候嫌弄着太干，不舒服。
这么一想，心里又忍不住开始骂司有年，弄这么个玩意儿来家里，以后撸都不方便了，时时刻刻有双眼睛盯着，多别扭啊，狗眼也不行，钛合金狗眼也不行。
狗悄无声息走到门口坐下，面无表情看着陈述，陈述也一脸面无表情看着它。
之前司有年说大灰可能是一头捷克狼犬，外形体貌像，说陈述捡到宝了，这狗很贵，但一般家里养这个犬种的不多，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山里。
什么捷克狼，陈述冷着脸腹诽，说不定就是山里农户家的土狗跟野狼杂交的，不然怎么这么难看，毛色灰不秃溜的，坑坑洼洼地还没长齐，浑身上下没一点跟讨人喜欢沾边儿的地方，想当宠物你倒是也看看人家宠物长什么样儿，你再看看你……陈述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就说出来了，对狗说：“你真丑啊，长这模样儿肯定没人愿意领养你。”
狗心态很好，对这种狗身攻击没有任何反应。
情绪真稳定，这勉强算一个优点吧，陈述肚子“咕噜”了一声，他直起身摸了摸胃，想起来还没吃晚饭。自己饿了，那么狗应该也是饿了，难怪坐门口盯着他这半天，等喂呢。
白瞎长个嘴，话都不会说。
陈述站起身，手往外挥了挥，狗起身离开门口，走到狗窝旁坐下，陈述过去从袋子里舀了一碗狗粮倒进盆里。
“吃吧，猪。”他掏出手机走到沙发前坐下，准备叫个外卖。
划拉了几下，随便点了个石锅拌饭，刚退出页面，司有年电话打进来，他顺手按了接通。
“述儿，吃饭了没？”司有年说：“晚上记得遛狗哈，不然又得拉屋里。”
这饭还能不能吃了？
陈述看了眼旁边正埋头“咣咣”怼饭盆的家伙，夹着电话开始酝酿怒气。
“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司有年说：“上午我遛狗时把你家周围路线摸了下，你小区南边那个活动公园有好多人遛狗，不过我不建议你去，那些狗互相之间都形成圈子了，而且小型犬居多，爱咋呼，大灰冷不丁的融入不进去，万一有哪个情绪不稳定的上来招惹，它这体型要是应激了一旦发生扑咬你拉不住，毕竟你俩现在也是在磨合阶段，我建议你一个是可以跟他们遛狗的时间错开，再一个你们北边往过走两个路口那儿有条河，跟前没有小区，人少，虽然偏僻了点儿，但是河边地方开阔，比较适合遛大型犬，你可以把狗绳放长一些让它跑跑，但是一定别松手，别解开让它自由活动，另外出去的时候记得带纸和一次性手套，拉完了一定记得捡，这是养狗人最起码的素质，还有最好别让它在草丛里乱钻，弄脏了它这个头儿也不好洗，你还嫌麻烦，再就是……”
“领走，”陈述打断他：“屁事儿这么多，我不养了。”
“别别别……”司有年赶紧打住：“也没那么多事儿，习惯了就好了。”
“习惯不了。”
“你得给它个机会，慢慢……”
“你能不能给我个拒绝的机会？”
“啊，那什么……”司有年嗯嗯啊啊的：“我这也就叮嘱你两句，这边还忙着呢哈，我今晚值班不跟你多说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陈述没等再说什么，那头就赶紧着挂了。
“狗东西。”陈述骂了一声，抬头看见狗已经吃完了，盆里一粒都不剩，正在一旁水碗里“呱唧呱唧”喝水，他又骂了一声：“猪！”
司有年要是有这狗一半安静就好了，成天聒噪得人头疼。吃完饭，陈述准备带狗出门，给它拴绳的时候它特别配合。
狗大概也看出来了陈述确实害怕，拿着绳子在它半米开外比划了半天都无从下手，它就坐那一动不动，就看着陈述，等陈述终于下定决心鼓足勇气把背带靠近的时候，它抬起前爪，自己伸了进去。
陈述笨手笨脚扣上卡扣，挂好绳子拉环，嘟囔了一句：“你以前是不是也被人养过？不然怎么这么听话，说什么都能懂。”
狗站起身抖了抖毛，抬头看着他，陈述叼了根烟在嘴上，没点，说：“走吧。”
作者有话说：
狗：说我难看这个事儿，我记下了。
第7章 护主
晚上外头有点冷了，陈述牵着狗出了楼道，一阵风吹过来，他裹紧了身上的夹克外套。
这个点儿街上遛狗的人不多，陈述这些日子也观察了一下，小区里平常见得多的都是些小型犬，大狗都是等很晚街上没什么人的时候才带出来，避开人多的时候，他这第一次有点紧张，狗绳拽得有点紧，但又不肯跟狗贴着，还要刻意保持一定距离，一人一狗一路走得都挺别扭。
到了河边，终于可以把绳子放长了，这块儿树很多，河堤上铺了石板，但也几乎都被荒草盖住了，陈述没往里边走，抖了抖手里的牵引绳说：“去吧，别跑远了。”
狗四处嗅着，跑开几步，又停下来，警惕地往四周望了望，陈述在后边慢慢跟着。
河边景观灯很暗，步道上落满了叶子，也没人收拾，踩上去“唰唰”响，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远处的楼群灯光辉耀，更显得此处黑咕隆咚的。
大灰每跑开一段儿就停下来等陈述，陈述说：“差不多行了，拉个屎还得挑半天地方，赶紧解决完回家。”大灰便四下看了看，往河堤下边跑去。
手里伸缩的牵引绳“唰啦啦”扯出去好远，陈述掏出纸和一次性手套在路沿上等着，并不想在第一时间赶上那坨新鲜热乎的……
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咳嗽，黑影里有人走了过来。
是两个人，本来是一前一后，后边那个走了几步就绕到陈述侧方位置。
光线太暗看不清脸，陈述下意识感觉对方来者不善，转过身竖起防备，前面那人走过来手直接搭在了他的肩上：“兄弟遛弯儿呢？好巧啊，身上带钱了没？”
这个真没带，陈述心说，对方见他没回话，四处看了看没人，直接从兜里掏了个东西出来。
寒光闪了一下，陈述心头一惊，本能地想后退，身后草丛“窣窣”响了几声，一阵劲风掠过，陈述没等看清，对方已经被一股大力“砰”地一声扑了出去。
两条黑影翻滚在一起，挣扎惨叫声中夹杂着大型犬撕咬时那令人头皮发麻的低吼，另一个人吓傻了，想上前拉不敢拉，扭头就跑，没跑几步就腿软摔在地上。
“大灰！大灰！”陈述反应过来，忙死命拉住绳子往回拽，大灰被迫松了口，前爪立起来挣扎了几下，被拽回到身边，还不忘对着连滚带爬逃走的人狂叫，对方手脚并用扑腾着，头都没敢回，大灰“汪汪汪！”的怒吼声势大力沉，回荡在陈述耳边，震得他半天没缓过神来。
前后也就几分钟的功夫，人已经没影儿了。
陈述低下头，狗端坐在面前摇着尾巴，没有凑上来邀宠，只耷拉着舌头急促地哈着气看着他。
看来刚才是差点被人拿刀抢劫了，陈述后背发凉，也着实被大灰这凶猛护主的反应给惊着了，他呆了半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着，用指尖儿捏着狗嘴上的毛掀起来仔细看了看。还好，牙齿上没有血，看来只是撕咬了衣服，没伤人。
话说回来就方才这阵势，吓都把那俩人吓死了，不用真咬，这狗还挺聪明的。
陈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绳子，问它：“你拉了吗？”
大灰站起身，又往河堤下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头，像是等他跟上来，陈述迟疑了一下，拿手机照着，跟了过去。
回到家九点多了，陈述进门放下钥匙，大灰在一旁等着他换完鞋给它解绳扣。
陈述看到它身上坑坑洼洼的毛才想起来它身上还有伤呢，心提了一下，问：“疼了没？骨头还没好呢。”
狗尾巴在地上“唰唰”扫了两下。
就两下。
情绪稳定。
陈述想起刚在河边那一幕，好像也没怎么稳定吧，得看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