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希望征得您的同意。”艾西礼道。
柳德米拉:“那么你将以什么样的立场来旁听?”
“我不在您需要说服的人员之列,在很多处境上,我和您的立场一致。”艾西礼想了想,说:“我想,我们应该算得上同僚。”
柳米德拉笑了。
她单手把着方向盘,并拢五指,在前额碰了碰,那是个很洒脱的敬礼姿势。
“那么欢迎你来。”她说,“同僚阁下。”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一份历史文件
【档案员附录】
根据共和国法案,本文件于今日通过保密期限并正式公开。因保密期限较长,文件所提及相关人等大都辞世,内容真实性存疑,建议转交专业部门考据。
【相关部门附录】
经考证,本文件除部分用词存在历史问题,真实度较高,具备相关价值。该文件验证了神圣帝国时期存在的诸多社会问题,尤其说明了历史争议人物“柳德尔”系真实存在。因此,建议将文件收入国家档案馆,以供进一步研究和保存。
【国家档案馆已收入】
【以下为本文件正式内容(存在部分缺失)】
【附:[]内为神圣帝国时期涂改痕迹,【】内为共和国时期增添之内容】
文件名称:[涂抹痕迹]
保密等级:绝密
记录员编号:[涂抹痕迹]
内容概要:本文件记录了帝国大学针对荣誉学生【涂抹痕迹】所著论文《梦的原理》所展开的审查会之全过程。
会议长:应帝国赐予我的权利,在此展开对于帝国大学荣誉学生所著论文《梦的原理》之审查会,本会为半公开形式,在座的旁听人士,请出示相关身份证明。
[本次审查会会议长为帝国大学校长维尔纳·冯·克鲁格,著有《学术与帝国的和谐》等]
会议长:审查会现在开始。(转向著作人)著作人,请问《梦的原理》一文是否由你本人所著?
著作人:是。
会议长:那么本议程正式进入第一阶段,著作人,请问你如何解释论文中的“纯科学”立场?
著作人:我用人类迄今为止掌握的知识和技术手段,尝试诠释了一种心理现象,仅此而已。
会议长:何为“人类迄今为止掌握的知识和技术手段”?
著作人:字面意思。
克劳泽夫人(助理教授):鉴于你在论文中通篇不曾提及神对人类所起到的救赎作用,请问著作人,你是否在暗示“神不存在”?
著作人:尊敬的教授,我的方才的回答是“人类迄今为止掌握的知识和技术手段”,我不曾提及神,也是因为神不是可以被人类掌握的是知识和技术。
倒是您这么问,难道您认为神是可以被人类掌握的某种手段吗?
会议长:著作人,你方才提到该论文“尝试诠释了一种心理现象”,这种心理现象是否是“梦”?
著作人:是的。
阿尔布雷希特·埃克哈特:会议长,我请求发言。
会议长:允许发言。
[阿尔布雷希特·埃克哈特先生是忠诚的新谕信徒,在帝国境内管辖多处修道院,其思想著作《内谕之路》被广泛阅读]
阿尔布雷希特·埃克哈特:著作人,你将梦归结为人的心理现象,难道你认为神对于人的梦境毫无作用吗?
著作人:我不这么认为,这位朋友。我想在座很多人都会在梦里梦到神。
阿尔布雷希特·埃克哈特:那么你为什么不将此观念在论文中进行呈现?
著作人:你可以去看论文第八章 ,其中一份实验报告明确提到了神作为一种梦的意向出现。
阿尔布雷希特·埃克哈特:但你只是提及了神的名字!你没有在论文中进行任何歌颂或者诠释!神在其中的地位和其它任何意象没有区别!难道你认为伟大的神和一颗苹果是等价的?
著作人:《梦的原理》是一篇心理学论文而非神学论文,这位朋友,我是在进行学术写作,而非庆祝神圣方位日。
阿尔布雷希特·埃克哈特:学术写作就不需要歌颂神了吗?
著作人:(转向另一人)教授,请问根据帝国大学学术论文写作规范,是否明确要求论文中必须歌颂神?
阿泰莱夫人(助理教授):这个确实没有要求。
阿尔布雷希特·埃克哈特:(跳了起来,尝试冲向主席台)无神论者!你们这帮伪信徒!
著作人:(拦下警卫的动作,对埃克哈特院长说)这位朋友,请问你是神谕信徒吗?
阿尔布雷希特·埃克哈特:当然!
著作人:但是通过你的言行,我很难承认你的信仰忠实性。
阿尔布雷希特·埃克哈特:你什么意思?!
著作人:如果你真的通读玫瑰经并了解神谕传说的话,那么你应该知道,神的名字是在玫瑰经第八行出现的,圣母也是在吃下苹果之后诞育了神,所以我在论文第八章 提到神作为梦的意象,又或者如你所说,将神和一颗苹果等价,又有何不可?难道这不是对神谕信仰的一种例证吗?
(会场中出现喧哗)
(埃克哈特院长因暴力倾向被请出会场)
会议长:肃静。
会议长:(转向著作人)著作人,通过你方才的发言,如果你的论文确实对神谕信仰做出了例证,请问你为何不在文中正式提及?却只采用某种近似于暗示的方式?
弗里德里希·考夫曼:会议长,我请求发言。
会议长:允许发言。
[弗里德里希·考夫曼,中心派记者。其报道以精确的调查和深入的经济分析著称]
弗里德里希·考夫曼:著作人,根据会议长方才的提问,你是认为神的名字不配正式出现吗?神只能够暗示吗?
著作人:这位朋友,很多场合我们确实不配称呼神的名字而只能暗示祂的存在,我想这很常见。
弗里德里希·考夫曼:诡辩论者!
著作人:会议长,我想回答您方才的提问——我认为您的指控是错误的,我并非没有在论文中提到神,恰恰相反,我通篇都提到了神的存在。
(喧哗)
会议长:肃静——著作人,你确认你方才的发言吗?
著作人:是的。
会议长:审查会所有教授都看过你的论文,我必须否认你方才言论的真实性,鉴于此——
著作人:会议长,请允许我完成我的发言。
著作人:诸位,我想很多人都会认为我的论文通篇并未提到神,而只提到了所谓“纯科学”,但我今日站在这里,我想对此做出的解释是——科学与神圣同源。
(教授席出现讨论)
著作人:在《玫瑰经》中,我们用魔鬼来诠释疾病——这其实正是一种近似于科学的认知方法。无论是玫瑰经中关于神的故事还是现代科学,本质上都是在借助符号来解释某种因,以及它导致的果:我们可以说魔鬼导致疾病,也可以说误食了病源菌导致腹泻。这两种表达都呈现了一种具有因果关系的原型概念,在认知的框架上,它们是相同的。
著作人:又或者从词源的意义出发——让我们追溯“科学”的词根,它最原始的含义为“知识”或“理解”。而这恰恰也是“神圣”一词的含义,我们创造它,正是为了获取神的知识从而理解神。
著作人:在古代,最优秀的科学家往往出自圣廷,他们通过研究自然秩序来获取知识,从而理解神的创造。正是希望诠释神圣,这才诞生了科学。因此,“科学”的词源本身就包含着神圣之意,科学从诞生之初就在作用于神圣用途,每当我们提到“科学”之时其实都是在呼唤古老的神圣之名,我们为什么要用一分为二的眼光看待科学与神圣?
著作人:[此处著作人之发言侵犯圣廷与帝国条约,保密等级较高,可向相关部门提交查看申请,本文件不予收录]
著作人:诸位,我认为科学与神圣同源,科学本身就蕴含了无以复加之神圣——以上种种,正是我主张我在论文中始终提及了神圣的原因所在。难道在座诸位认为科学是神圣的私生子吗?以至于提起孩子时必须反复提及母亲?提及科学就必须重申神圣?难道它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不证自明的吗?
汉斯·弗里希:会议长,我请求对著作人进行提问。
[汉斯·弗里希,帝国大学历史教授。专注于研究帝国的形成及其发展历程。其代表作《帝国的根基》详细论述了神圣帝国在西大陆的历史地位演进]
会议长:允许提问。
汉斯·弗里希:著作人,我觉得你在此处进行了不恰当的比喻,提及孩子时自然不必反复提及母亲,但他的姓氏、他的家徽、他的父亲是有必要反复提及的,否则我们如何判断一个陌生人的出身?又如何知道应该以何种阶层的礼仪对待刚刚认识的朋友呢?同理,神圣应当是科学的父亲,在提及科学之时,自然有必要提及神圣的存在!
(掌声响起)
著作人:教授,您应当知道玫瑰经中只有神的母亲,即圣母,圣母吃下苹果诞育了神,自始至终,父亲都是不存在的。
(有人发出笑声)
会议长:肃静——著作人,审查会需要对你刚刚关于科学的发言进行复议,本议程暂时进入第二阶段:你如何解释你在论文第三章 “关于情欲”中提到的同性情感论调?你是否明确支持同性情感?
著作人:我想帝国法典对于战友之爱有明确的规定,会议长。
会议长:著作人,帝国法典对“战友之爱”的规定中明确要求至少其中一方为军人身份,恕我直言,你并未在论文中践行此规范。
弗里德里希·考夫曼: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会是战士!更别提女人了!
会议长:肃静!
著作人:会议长,请容我提问,我感到非常奇怪,从议程开始就存在着一种二元论倾向,就像方才部分听众一定要将神圣和科学一刀两断——难道不是每个男人身上都会存在女性烙印吗?为什么一定要将双方彻底一分为二?
会议长:著作人,你认为男人身上存在着女性烙印?
著作人:是的。
会议长:如何解释?
著作人:会议长,我想您一定有太太和女儿吧,至少有女佣?您的生活能够缺了她们任何一方依然正常运转吗?
会议长:哦,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想我能省掉很多买女士帽子的钱,那实在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会场发出笑声)
著作人:难道女佣是在用帽子为您洗碗吗?
(会场发出笑声)
卡尔·维希尔(独立记者):著作人,我认为你的发言有失偏颇,确实存在部分男性不会缔结女性伴侣,也不会有女儿,因此并非每个男性身上都会有女性烙印,这也是战友之爱存在的合理性,男性在战场上确实鲜少有和异性结为伴侣的契机……
著作人:我提出“女性烙印”的意思是每个男性都会有母亲,这位朋友,难道是尊父将你生出来的?那我建议他可以去圣廷申请神迹了,我会去瞻仰的。
(会场发出笑声)
会议长: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