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仗剑折花
这日,丹卿刚睁眼,便见段冽抓起披风,冷冷朝他走来,他薄唇翕合:“去医馆。”
“我自己是大夫,没事的,我只是……”
段冽神色不耐。
丹卿看出他眉目里的怒意,咽下没说完的话,自觉道:“我自己穿。”
段冽也懒得帮丹卿穿,他把披风扔给榻上:“动作快点。”
丹卿撑着床板起身,因段冽这句嘱咐,哪怕手脚绵软,他也竭尽全力,让自己速度快起来。
一前一后,两人走出客房,左转,下木阶梯。
段冽步履匆促,丹卿望着他背影,扶着雕花扶手,努力跟上他节奏。
丹卿明白,段冽早不愿同他搅合在一起。
他没扔下生病的他一走了之,已是最后的仁至义尽。
突然,有拨人涌进来,段冽背影模糊在其中。
丹卿心急,欲匆匆走完台阶,却不料与一妇人相撞,她布袋里的橘子沿着楼梯,不断往下滚。
那妇人惊呼:“我的橘子!”
丹卿面露窘迫。
他不知该往前追,还是帮妇人捡橘子。
视线尽头,再寻不见那抹挺拔背影。
丹卿只好蹲下身,他捡起几个橘子,还给妇人。
怎知起身时,头晕目眩得厉害,竟险些狼狈跌倒。
妇人忙搀住丹卿,问:“小公子,你没事吧?”
丹卿摇摇头。
妇人看他生得眉清目秀,就是气色不好,心生同情道:“不好意思啊!怪我着急,我家囡囡想吃橘子,在屋里头等我呢!便没看路,撞到了你。来,这两个橘子送给你吃。”
言罢,妇人也不给丹卿拒绝机会,往他怀里硬塞两橘子,风风火火走了。
丹卿握着半青半红的橘子,走出客栈。
明媚阳光里,段冽正站在挂满果实的石榴树下,似在等他。
他容色出众,气质上佳,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人群里的焦点。
丹卿握着橘子,默默走到段冽身后。他鼓起勇气,想把其中一个橘子,递给段冽。
他脑门却似长着眼睛,在丹卿靠近的刹那,再度拾步往前。
丹卿伸出的手顿在空中,至于这橘子,只能收进袖子里。
熙熙攘攘的街,他们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始终隔着难以跨越的三五步距离。
来到王氏医馆,丹卿已累得满面惨白,他在木椅上坐稳,伸出手,让坐堂大夫把脉看诊。
段冽则像一堵冰冷的墙,无声立在丹卿身后。
对面老大夫诊脉许久,一会儿惊恐瞪眼,一会儿摇头叹息。
他两撇余光,似乎在悄悄打量丹卿与段冽。
丹卿脸上没有表情。
段冽面色更是毫无波澜。
老大夫抽抽嘴角,有些无语。来来回回又诊了会脉。老大夫收回手,欲言又止地望着两人,故弄玄虚道:“小公子你、你怕是,哎……”
丹卿有些好奇:“我没治了,要死了?”
老大夫摆摆手:“那倒不至于,公子你脉象虚弱、精气不足,最近又郁结于心、疲惫过度,致使脏腑衰竭。若再这么严重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丹卿神色淡然,这老大夫言语虽夸张,理却是这个理。
他原先还以为,遇到庸医了呢。
孰知丹卿刚这般想,老大夫突然话头一转,捻着胡须道:“小公子,今日你踏入这家医馆,遇见老夫,算你幸运!老夫有张祖传秘方,千金难求,你若按之服用,半月内,必然生龙活虎。”
丹卿:……
“老夫与你投缘,只要百两,药方你即刻拿走。”
丹卿委实无语,半月内生龙活虎?怕不是仙药吧。
他有心看看那“良方”,免得庸医处处骗人,可莫说百两,就连一两银子,他现在也没有。
一口气没喘上来,丹卿捂着嘴,猛地咳嗽起来。等缓过劲儿,丹卿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对老大夫道:“老先生,生命贵重,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更何况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凡人这一生,功与德,桩桩件件,皆详细记录在册,老天都有在看的。”
丹卿有心提点老大夫,缺德事儿做多了,终会被天道清算。
可这位老大夫却勃然大怒,他操起扫帚,便要把丹卿赶出医馆。
扫帚沾满灰尘,肮脏得很。
老大夫握着它,正要砸向丹卿背脊,段冽蓦地伸手握住,然后用力往前一推,老大夫登时摔在地上,狼狈不堪。
路人渐渐围上来。
老大夫嚎叫着坐在地上,连连喊痛,还说胳膊都折了。
医馆外,无数指责目光落在段冽身上,更有甚者大声叱骂,还要压着段冽去官府。
丹卿气得手都在抖,他指着地上卖惨的老大夫道:“他才是庸医,是骗子。”
可比起涕泗横流、频频卖惨的老大夫,丹卿和段冽才更像恶人。
围观群众骂得越发难听。
后排路人竟朝他们扔起烂叶石头。
段冽面色阴沉,冷冷盯着路人们,一言不发。
他眼神越凶狠,越激发他们打倒“坏蛋”的正义感。
丹卿自己受委屈、挨骂,倒没什么感觉,可段冽何其无辜。
他努力挡在段冽身前,和众人讲道理,可没人愿意听。
丹卿嘴笨,吵架吵不赢,又还病着,音量也比不过人家。
都快气哭。
第37章
这场闹剧, 因匆匆抬进来的几位病人,而进入尾声。
丹卿气得全身发抖,情绪已然失控。
部分围观百姓散开, 丹卿红着眼,还想冲上前,同那些恶意辱骂段冽的路人, 好好辩白个清楚。
一只手, 忽然从背后伸出来, 揪住丹卿衣领, 带他穿过人群,离开王氏医馆。
跟风指责的几个汉子,欲拦下段冽丹卿。
可刚伸出手,便撞上一双凌厉的黑眸。
段冽神色阴沉, 眼瞳散发出幽幽森光,仿佛漂浮在夜间的鬼火。
一对上他冰冷可怖的目光,几个壮汉吓得面无血色,竟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生怕遭受报复。
丹卿起先张牙舞爪,还在卖力叫嚷:“谁?放开我!”
后察觉揪住他的人是段冽, 丹卿身体陡然僵硬, 也忘记挣扎, 就这么保持着这个滑稽姿势, 被段冽拎了出去。
他们与两个抬进来的病人擦身而过。
丹卿视线微顿, 落在面色苦楚、哀吟不断的病人身上。
还没看清楚, 双方已然错过。
很快,段冽把丹卿带出这条街。
远离王氏医馆,丹卿情绪冷却后, 才深觉自己刚刚丢脸得很。
他甩开段冽的手,整理被他弄乱的衣襟。
丹卿是有些气的。
在他认知里,肃王殿下若开口,那还不阴阳怪气、舌战群雄,把那群翻来覆去只会骂那么几句话的路人秒成渣滓。
可他偏偏一声不吭。
从前怎不知他如此能忍?
他们站在树荫里,头顶是散开的蓬勃树冠。
阳光漏下参差斑驳,洋洋洒洒地落在丹卿身上。
他抿着苍白的唇,气出来的面颊红晕还未完全褪去。
因为整理衣襟的动作含有怒意,丹卿幅度便有些大。
光斑在他身上闪烁游移,略微刺眼。
段冽看着丹卿,面无表情。
他不懂他到底气什么。
百姓人云亦云,同他们吵赢,或者把他们揍到服气,难道很光荣么?
而且,他们骂的并非他,他实在没必要动气,难道他是在为他鸣不平?
段冽眼神有瞬间的恍惚,随即恢复深邃。
两人再无交流,默默回客栈。
段冽交待丹卿几句话后,便出了门。
丹卿不知段冽去做什么,许是被气坏,他精神竟比往日好。
只是胸口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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